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又慵懒。
苏沐歌正在自己的庄子里,与云麾将军魏骁,对弈一局。
棋盘之上,黑白交错,杀伐激烈。
棋盘之外,却是岁月静好,一片安宁。
这,正是苏沐歌为自己规划的,未来的生活。
一名内侍尖细的声音,却打破了这份宁静。
“圣旨到——”
苏沐歌与魏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两人起身,来到前院接旨。
为首的老太监展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安平郡主苏沐歌,蕙质兰心,才智无双,于国有不世之功。”
“太子赵瑾炎,宽仁敦厚,乃国之储君。”
“二人堪称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朕心甚慰。”
“兹特下旨,将安平郡主苏沐歌,指婚于太子赵瑾炎,为太子正妃。”
“原有与云麾将军魏骁之婚约,即刻作废。”
“择吉日完婚,钦此。”
圣旨念完,整个庭院,陷入了一片死寂。
魏骁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苏沐歌的脸上,却依旧平静。
她只是缓缓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卷沉甸甸的圣旨。
“臣女,领旨谢恩。”
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老太监满意地笑了笑,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魏骁看着苏沐歌,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的眼中,充满了痛苦,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君要你妻,你,又能如何?
“对不起。”
苏沐歌转过身,看着他,轻声说道。
魏骁苦涩地摇了摇头。
“这不是你的错。”
“我只是……一个莽夫。”
“配不上你。”
他说完,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庄子。
那曾经挺拔如松的背影,此刻,却显得无比的萧瑟与落寞。
当夜,定国公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定国公苏振业,太子赵瑾炎,都坐在那里,神色复杂。
“沐歌,这……这是天大的荣耀啊!”
苏振业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
“我苏家,要出一位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了!”
太子赵瑾炎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他看着苏沐歌,眼中充满了担忧。
“沐歌,此事,父皇并未与我商议。”
“我担心……这是父皇对你,对苏家的又一次试探。”
苏沐歌为他们二人,各续上了一杯茶。
“太子殿下说得没错。”
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这看似是无上的荣耀,实则,是将我,将整个定国公府,都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外戚专权,自古以来,便是帝王最大的心病。”
“父皇今日赐婚,明日,朝堂之上,便会有无数的言官上奏。”
“他们会说,苏家功高震主,如今又与东宫联姻,其心必异。”
“他们会将我,塑造成一个野心勃勃,意图效仿前朝吕后,干政乱国的妖女。”
“到时候,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这,才是我,也是太子殿下,真正的困境。”
她的话,让书房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苏振业脸上的激动,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
“那……那该如何是好?”
“这可是圣旨,我们总不能抗旨不遵吧?”
“不能抗旨。”
苏沐歌摇了摇头。
“但是,我们可以,改变这道圣旨的意义。”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太子赵瑾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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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瑾炎看着她那自信而又充满智慧的眼睛,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信你。”
第二日,御书房内。
皇帝正等着太子和苏沐歌,前来谢恩。
他想看看,这两个年轻人,在面对这泼天的富贵之时,会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然而,当苏沐歌与太子一同走进御书房,跪倒在他面前时。
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欣喜若狂。
只有一片肃穆与凝重。
“儿臣,叩见父皇。”
“臣女,叩见陛下。”
皇帝的眉头,微微一皱。
“起来吧。”
“你们……对朕的这道赐婚,可是有什么不满?”
太子赵瑾炎抬起头,朗声说道。
“父皇隆恩,儿臣感激不尽。”
“能娶沐歌为妻,是儿臣此生之幸。”
“儿臣,愿意遵旨。”
皇帝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就在此时,苏沐歌也抬起了头。
“陛下,臣女也愿意嫁与太子殿下。”
“但是,臣女有一个请求,恳请陛下恩准。”
“哦?”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苏沐歌叩首于地,声音清亮而又坚定。
“臣女恳请陛下,再下一道旨意,昭告天下。”
“臣女苏沐歌,嫁入东宫,只为太子妃,永不为后。”
“待到将来,太子殿下荣登大宝,当另择贤良淑德之女,为中宫之主。”
“而臣女,只愿长伴君侧,此生永不涉政!”
“永不为后!”
“永不涉政!”
这八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空旷的御书房内炸响。
皇帝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苏沐歌,仿佛要将她看穿。
放着未来皇后的位置不要?
主动放弃那母仪天下,垂帘听政的可能?
天底下,竟有如此不贪恋权势的女子?
苏沐歌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说道。
“陛下,臣女自知,身负定国公府之名,己是身处漩涡。”
“若再有后位加身,必将引来朝野非议,令太子殿下与陛下,陷入两难之境。”
“臣女不愿,成为太子殿下前进路上的负累。”
“更不愿,让我苏氏一族,成为第二个,因外戚专权而覆灭的萧氏。”
“只求以‘太子妃’之名,安分守己,辅佐太子,便己心满意足。”
她的话,说得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将所有的利弊,所有的隐患,都摆在了明面之上。
这种以退为进的姿态,这种主动放弃最高权力的决绝。
彻底地,打消了皇帝心中,最后的一丝猜忌。
他看着苏沐歌,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欣赏与震撼。
良久。
他才缓缓地,从龙椅上站起,发出了一阵发自内心的,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永不为后,永不涉政!”
“苏沐歌,你之胸襟,你之智慧,胜过我朝中,万千男儿!”
他走下御阶,亲手将苏沐歌与太子扶起。
“朕,准了!”
“朕即刻下旨,将你的这番话,昭告天下!”
“朕倒要看看,还有哪个言官,敢再多说半个字的闲话!”
圣旨再次发出。
朝堂之上,那些原本己经准备好了弹劾奏章,准备以“外戚干政”为由,大做文章的言官们。
在听到这道新的旨意之后,全都傻眼了。
他们所有的攻击言辞,都变得毫无用武之地。
人家连皇后都不当了,你还怎么攻击人家有野心?
一场即将到来的朝堂风波,就这样,被苏沐歌用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消弭于无形。
所有担心外戚干政的言官,都彻底地,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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