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海的低语
伪装的工业维修车如同一条沉默的灰鱼，滑入新港城废弃工业港口——“铁锈海”的边缘。车窗外，世界的色彩仿佛被锈蚀和雨水吞噬，只剩下无尽的灰黑与暗红。巨大如山脉的废弃货轮骨架在浓雾和雨幕中若隐若现，锈迹斑斑的龙门吊如同被绞死的钢铁巨人，沉默地矗立在泥泞的岸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海水的咸腥、金属氧化后的酸腐、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化学品的甜腻恶臭。
车辆关闭了大部分外部灯光，仅依靠增强现实导航和热成像系统，在堆积如山的废弃集装箱和断裂的管道迷宫间缓慢穿行，车轮碾过积水坑洼，发出黏腻的声响。
车厢内，气氛紧绷如弦。
零号（人格） 穿着带有基础光学迷彩的侦查服，脸色在仪器屏幕的幽光下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多频谱扫描仪传回的数据流。艾米丽·陈紧挨着他，操作着一台便携式环境能量与化学物质分析仪，眉头紧锁。两名全副武装的行动队员则一左一右守住车厢后门，枪口微垂，眼神如同猎豹般警惕地透过深色车窗扫视着外界任何风吹草动。
“能量背景噪音极高，”艾米丽低声道，指着分析仪屏幕上杂乱跳动的曲线，“大量废弃金属干扰，工业残留辐射，还有…某种异常的、间歇性的低频脉冲，嵌在里面，很难分离。”
“放大异常脉冲频段，过滤固定干扰源。”零号（人格）的声音沙哑而冷静，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调整着扫描参数。逻辑家的人格碎片正在高效运作，处理着海量的环境数据。
扫描仪屏幕上的图像不断变换，热成像显示周围大多是冰冷的金属死物，偶尔有几只野猫或老鼠的热源一闪而过。但很快，一个极其微弱的、却规律闪烁的热源信号，出现在屏幕边缘，位置大致位于港口深处，一个废弃的干船坞附近。
“那里。”零号（人格）指向那个信号，“强度很低，但节奏异常稳定，不像动物，也不像残留设备。”
几乎同时，艾米丽的能量分析仪也捕捉到了与之对应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与她之前记录的“标记”脉冲和丸子脑波中的“烙印”频率，有着令人不安的相似性！
“频率特征匹配度上升至65%！”艾米丽的呼吸微微急促，“虽然很弱，但肯定有关联！”
行动队长立刻将坐标传输给司机，车辆开始小心翼翼地朝着信号源方向迂回靠近。
越往港口深处，环境越发破败死寂。浓雾和雨水极大地限制了视野，废弃的金属结构在雾中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只有车辆引擎的低沉嗡鸣和雨点敲打车顶的声音，反而衬得这片区域更加阴森恐怖。
零号（人格）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不是共鸣者的预警，而是一种更模糊的、仿佛来自潜意识深处的不适感。他再次想起了丸子泄露过来的那段记忆碎片——冰冷的锈蚀管道、海腥味、机油味、那双充满恐惧的蓝色眼睛、沉重的金属撞击声…
这里的环境，与那碎片中的感觉，太过吻合。
车辆在一个巨大的、半埋入泥泞中的废弃集装箱堆场边缘停下。前方的路被坍塌的钢架和杂物堵死，只能步行。
“信号源就在大约三百米外，那个方向。”队长指着浓雾深处一个巨大阴影的轮廓——那应该就是废弃的干船坞。
“A组留守车辆并建立通讯中继，B组跟我前进侦查。莱特先生，陈博士，跟紧我，保持绝对安静。”队长下达指令，率先轻轻推开车门，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空气瞬间涌入车厢。
零号（人格）和艾米丽穿上带有兜帽的防水外套，戴上具备夜视和热成像功能的战术目镜，紧随其后下了车。另一名队员断后。
双脚踩在泥泞和碎金属渣的地面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嘎声。雨水顺着他们的外套流淌，能见度不足二十米。战术目镜中的世界变成了单调的绿色和灰白色，更添了几分诡异。
他们借助废弃的集装箱和 maery 残骸作为掩护，悄无声息地向干船坞方向摸去。那微弱的信号源在扫描仪上变得越来越清晰。
突然，断后的队员猛地举起拳头，做出“停止”手势！他侧耳倾听，然后快速打出手语：前方一点钟方向，有非自然声源！非风雨声！
所有人瞬间蹲下，屏住呼吸。
零号（人格）调整目镜的声波采集放大功能。
透过淅沥的雨声和风声，他捕捉到了——一阵极其微弱、却有规律的、仿佛金属摩擦又夹杂着低沉嗡鸣的声音！正是从干船坞方向传来！
与丸子记忆碎片中的金属撞击声，感觉完全不同，更持续，更…机械化。
队长打了个手势，小队再次缓慢前进，更加警惕。
穿过最后一片扭曲的钢架障碍，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剖开的钢铁巨兽腹腔般的干船坞，赫然出现在浓雾之后！
船坞内部异常黑暗，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但那规律的机械嗡鸣声正是从深处传来。扫描仪显示，那个微弱的信号源，也位于船坞深处。
队长示意队员守住入口，自己则和零号（人格）、艾米丽小心翼翼地沿着锈蚀的阶梯，下到船坞底部。
脚下的地面堆积着厚厚的、不知名的油污和淤泥，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空气更加浑浊，那股化学品的甜腻恶臭味在这里愈发浓烈。
机械嗡鸣声越来越清晰。
突然，艾米丽一把抓住零号（人格）的手臂，指着手中的能量分析仪，脸色惊骇！
仪器的指针正在疯狂跳动！屏幕上代表那种异常能量的读数，正在急剧升高！不再是微弱的信号，而是变得强烈而活跃！
“能量场在增强！就在前面！”她压低声音，几乎是在耳语。
零号（人格）的心猛地提起！他立刻举起多频谱扫描仪，对准嗡鸣声和能量传来的方向——船坞最深处的一片黑暗！
扫描仪穿透黑暗和迷雾，勾勒出那里的景象——
那不是预想中的秘密实验室或人员聚集地。
那是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中央摆放着一台造型极其怪异、仿佛由各种废弃工业零件和精密管线拼凑而成的大型装置！
装置大约两人高，核心是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复杂晶簇，周围连接着粗大的、闪烁着电火花的电缆，以及数十根如同触手般伸向西周环境的、末端镶嵌着黑色金属片（类似之前那个立方体材质）的探针！那些探针有的插入地面，有的连接着废弃的船体钢板，仿佛在从环境中汲取着什么。
装置的基座周围，散落着一些空的化学药剂桶和能量电池残骸。
而那规律的机械嗡鸣声，正是从这台怪异装置内部发出的！它正在运行！
“天啊…这是什么…”艾米丽看着那台散发着不祥能量的装置，喃喃自语。
零号（人格）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出了那幽蓝晶簇的能量签名——与“猫眼石”俱乐部地下实验室的能源核心高度相似！这是一台简陋却有效的能量聚集和信号发射装置！它在抽取港口废弃设施残留的微弱能源，放大并发射那种特殊的意识能量！
它的作用是什么？继续加强对外界的“标记”？还是…有更具体的目标？
他的目光猛地扫向装置周围那些探针指向的方向。
其中一根最粗的探针，所指的方向，赫然正是——他们来的方向！他们安全屋的大致方位！
而另外几根探针，则指向了新港城不同的方向——其中一个，指向了市立总医院！另一个，指向了星穹资本总部大楼！还有一根…竟然隐隐指向警署总部的方向！
这东西…不仅在标记他们，更像是一个多方向的信号灯塔！在为某种更庞大的行动提供定位和引导！
“必须毁了它！”行动队长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刻举起武器，瞄准那台装置的幽蓝晶簇核心！
“等等！”零号（人格）猛地按住他的手臂，声音急迫，“能量读数不稳定！强行攻击可能引发剧烈爆炸或者能量反噬！先扫描它的结构，找到安全关闭或破坏的方法！”
队长咬了咬牙，放下枪，示意队员用战术平板进行快速结构扫描。
就在此时——
那台装置的嗡鸣声突然变调！变得更加尖锐、急促！核心的幽蓝晶簇光芒大盛，能量读数瞬间飙升到一个危险的程度！
所有指向不同方向的探针顶端，那些黑色金属片，同时亮起了刺眼的红光！
它似乎被激活了某种更高阶段的运行模式！
“不好！它发现我们了！”艾米惊骇地看着能量分析仪上几乎爆表的读数！
零号（人格）猛地抬头，看向那根指向安全屋方向的探针——只见那探针顶端的红光并非持续亮起，而是在以一种极其复杂的、莫尔斯电码般的方式，高速闪烁！
他强大的记忆力和逻辑家的本能瞬间解析了那段闪烁！
传递的信息简单而令人毛骨悚然：
【锚点确认。】 【坐标锁定。】 【协议：渗透。】
渗透？！渗透什么？渗透安全屋？还是渗透它所指向的所有目标？
下一秒，还不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
那台装置的核心晶簇猛地向内一缩，随即爆发出一圈无声却肉眼可见的空间扭曲波！如同投入静水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瞬间扩散开来，扫过整个干船坞！
零号（人格）、艾米丽和行动队长只觉得大脑仿佛被重锤击中！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战术目镜屏幕瞬间雪花一片！所有电子设备发出刺耳的噪音后瞬间黑屏或重启！
那并非物理攻击，而是一种强大的意识干扰和电磁脉冲！
“呃！”零号（人格）闷哼一声，死死抱住仿佛要裂开的头颅，踉跄后退。
艾米丽首接干呕起来，几乎站立不稳。
行动队长强忍着不适，试图举枪，却发现手臂沉重得不听使唤！
而那台装置在爆发出这最后一击后，核心晶簇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嗡鸣声停止，所有探针的红光熄灭，仿佛耗尽了所有能量，彻底变成了了一堆废铁。
干船坞重新陷入死寂，只有雨水滴落的声音。
但零号（人格）知道，己经太迟了。
信号己经发出。
“渗透”协议，己经启动。
目标…是他们所有人。
冰冷的恐惧，如同船坞深处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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