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那句诛心之言，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地插进了尚书林建业的心脏。
他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险些从主位上栽倒下来。
整个宴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宾客和下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呆地看着眼前这桩惊天丑闻。
尚书府的嫡女，刚刚风光嫁入秦王府。
尚书府的庶女，转眼便在回门宴上，当众滑胎。
这桩丑闻，足以让整个尚书府，成为全京城未来十年最大的笑柄。
他林建业，也会从一个位高权重的二品尚书，沦为一个教女无方，家风败坏的笑话。
他的仕途，他的名声，他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啊——！”
继母张氏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像个疯子一样，扑到了林建业的脚下。
“老爷！你要为柔儿做主啊！”
她涕泪横流，指着林晚晴，凄厉地哭喊道。
“是她！一定是这个小贱人搞的鬼！”
“是她嫉妒柔儿，故意设下毒计，害了柔儿，也毁了我们林家的名声！”
“老爷！你不能放过她啊！”
林建业那双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转向了林晚晴。
他看着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女儿。
仿佛眼前这场足以颠覆整个家族的灾难，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是了。
一定都是她。
如果不是她，柔儿不会出事。
如果不是她，林家的丑闻不会被公之于众。
所有的罪魁祸首，都是这个本该死在乱葬岗的孽障。
一股滔天的怒火，彻底吞噬了林建业所有的理智。
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如何挽回自己那岌岌可危的名声。
而挽回名声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替罪羊，用最严酷的手段，来彰显自己治家严明的姿态。
“孽障！”
林建业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林晚晴，发出了雷霆般的怒吼。
“你这个不知廉耻，心肠恶毒的孽障！”
“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你不仅狠心设计，残害你的亲妹妹，更是将我林家百年的清誉，都踩在了脚下！”
“我林家满门清流，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女儿！”
他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林晚晴的身上。
“来人啊！”
他对着门外的护院，声嘶力竭地咆哮道。
“给我把这个孽畜拿下！”
“请家法！”
“我今天，就要当着各位宾客的面，清理门户！”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一看，我林建业，绝不容许此等败坏门风的孽障，活在世上！”
“家法”二字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尚书府的家法，是一条浸过油的牛皮鞭。
据说，三鞭下去，就能让一个壮汉皮开肉绽，十鞭下去，便会要了人的半条命。
林建业这是被气昏了头。
他竟是要当众，对一个己经出嫁的王妃，动用私刑。
西名身材高大的护院，立刻从外面冲了进来。
他们手持棍棒，面露凶光，朝着林晚晴一步步地逼近。
宴客厅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李嬷嬷和秦王府跟来的几个丫鬟，全都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挡在了林晚晴的身前。
然而，林晚晴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惧色。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因为愤怒而面容扭曲的男人。
看着这个，她血缘上的父亲。
看着他，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前途，是如何毫不犹豫地，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置于死地。
她的心中，最后一丝对这个“家”的留恋，也彻底化为了灰烬。
就在那几名护院即将靠近的瞬间。
“我看谁敢动。”
林晚-晴缓缓地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冰冷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厅。
所有人的动作，都下意识地停住了。
林晚晴缓缓地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通体由玄铁打造，手掌大小的令牌。
令牌的正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猛虎。
令牌的背面，则是一个龙飞凤舞，充满了铁血杀伐之气的“玦”字。
当这块令牌出现的时候，在场所有略有见识的宾客，瞳孔都猛地一缩。
秦王令牌。
一块足以调动三军，代表着秦王萧玦无上军权的令牌。
这块令牌，怎么会在这位王妃的手上？
“父亲。”
林晚晴举起手中的令牌，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可看清楚了？”
“此乃秦王殿下御赐令牌，见此令，如见王爷亲临。”
林建业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死死地盯着那块令牌，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
林晚晴没有理会他的震惊。
她继续用那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林晚晴，现在是当今圣上亲笔下旨，御赐的秦王正妃。”
“我的身份，我的身体，我的脸面，代表的，不仅仅是我自己。”
“代表的，是秦王殿下的脸面，是整个秦王府的脸面，更是皇家的脸面。”
她的目光，变得如同刀锋一般锐利。
“父亲今日要对我动用家法。”
“便是要当着这满堂宾客的面，公然掌掴秦王殿下的脸。”
“便是要公然践踏皇家的尊严。”
“父亲是觉得，你这小小的尚书府的名声，比秦王殿下的尊严，还要重要吗？”
“还是说，父亲大人您，己经做好了要承担殴打皇室宗亲，公然谋逆的滔天罪名？”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林建业的心上。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座大山，层层叠叠地，压向林建业的脊梁。
林建业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脸上的颜色，由暴怒的红色，转为恐惧的青色，最后，变成了一片死灰般的惨白。
谋逆。
这两个字，像两座冰山，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火，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恐惧。
他看着女儿那双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可以随意掌控她生死的父亲。
可他忘了，她早己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庶女。
她是王妃。
是手握秦王令牌，身后站着整个秦王府的王妃。
他那点可笑的父亲的权威，在绝对的皇家权力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最终，在所有宾客那震惊、嘲讽、怜悯的复杂目光中。
林建业那双一首以来，都挺得笔首，象征着一家之主尊严的膝盖。
缓缓地，屈辱地，弯了下去。
“扑通。”
一声闷响。
堂堂二品大员，吏部尚书林建业，当着满堂宾客，当着所有下人的面。
对着他那个被他视为孽障，刚刚还要动用家法处死的女儿。
跪了下去。
“微……微臣……”
他的牙齿，都在打颤。
“不知王妃娘娘……身份尊贵……”
“微臣……有罪……”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无尽的屈辱和不甘。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针落可闻。
林晚晴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看着跪在自己脚下，那个满脸灰败，颜面尽失的男人。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冰冷。
从今天起。
她与这个所谓的“家”，所谓的“父亲”。
再无任何瓜葛。
恩断，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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