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紫溪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张略显憔悴的脸。
镜中的她，眼角似乎都多了几丝细纹。
她烦躁地将手边的一支金簪扫落在地。
“叮当”一声，清脆刺耳。
“夫人息怒。”
王妈妈连忙上前，将金簪捡起。
“息怒？我怎么息怒！”
吴紫溪的声音，尖锐而压抑。
“厨房！采买！”
“我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地方，如今，一个被她撕开了一道口子，另一个，更是被她连根拔起！”
“沈月瑶……”
她念着这个名字，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这个小贱人，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狐媚手段！”
“老爷现在，魂都快被她勾了去！我说一句话，倒不如她轻飘飘的一个建议！”
“再这样下去，这沈府，到底是我当家，还是她当家！”
王妈妈的脸上，也满是忧色。
“夫人，老奴也觉得，二小姐……确实是今非昔比了。”
“如今，她在府里下人中的声望……实在是太高了。”
“咱们的人，在采买处被架空，在厨房里，也处处受排挤。我们……我们就像是变成了瞎子和聋子。”
吴紫溪猛地一拍梳妆台。
“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
“既然从外面攻不破，那我就从里面，瓦解她！”
她看向王妈妈。
“你，去我房里，把翠儿和巧儿叫来。”
“是，夫人。”
王妈妈心中一凛，知道夫人这是要用最后的手段了。
翠儿和巧儿，是吴紫溪一手**出来的，最忠心、也最机灵的两个二等丫鬟。
很快，两个穿着青色比甲的丫鬟，便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夫人。”
吴紫溪看着她们，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
“从今天起，你们不用在正院伺候了。”
“我给你们一个新差事。”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去清秋苑，‘伺候’二小姐。”
翠儿和巧儿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夫人的意思。
“奴婢遵命。”
第二日一早。
吴紫溪便带着翠儿和巧儿，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清秋苑。
这是她失势以来，第一次主动踏足这个地方。
沈月瑶正在院中给母亲按摩腿脚，见到她来，不卑不亢地起身行礼。
“女儿给母亲请安。”
吴紫溪的脸上，挂着一副慈母般的、虚伪的笑容。
她亲热地拉起沈月瑶的手。
“好孩子，快起来。”
她的目光，在清秋苑里扫了一圈。
院子不大，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瞧瞧你这院子，还是这么冷清。”
她故作心疼地说道。
“你如今要照顾苏姨娘，又要操心府里的事，身边只一个雪雁，怎么够用呢？”
她说着，便将身后的翠儿和巧儿，推到了前面。
“这两个丫头，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最是伶俐不过。”
“今天，我便将她们拨到你院里来，给你搭把手。”
“也算是我这个做嫡母的，一点心意。”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以“关心庶女”为名，强行安插眼线。
不容拒绝。
雪雁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紧张地看向沈月瑶。
沈月瑶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波澜。
她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吴紫溪，仿佛早己料到她会有此一招。
她微微一笑，笑容温顺而感激。
“母亲有心了。”
“女儿惶恐，怎敢劳烦母亲亲自为女儿操心。”
“只是，母亲身边的得力人手，女儿若是领了，怕是会误了母亲的大事。”
她试图推辞。
“哎，这说的是哪里话！”
吴紫溪不容分说地，将两个丫鬟的手，塞到沈月瑶的手里。
“我身边的人多得是，不差她们两个。”
“再说了，你如今深得你父亲看重，我这个做母亲的，脸上也有光啊。”
“这事，就这么定了。”
她拍了拍沈月瑶的手，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你们两个，以后可要尽心尽力地伺候二小姐，听见没有？”
“是，夫人。”
翠儿和巧儿齐声应道。
吴紫溪的目的达成，又假意寒暄了几句，便心满意足地带人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沈月瑶，和两个陌生的、低眉顺眼的丫鬟。
雪雁急得都快哭了。
“小姐！您怎么就答应了！”
“这明摆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她们就是夫人派来监视我们的眼线！”
沈月瑶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我若不答应，又能如何？”
她淡淡地说道。
“当众驳了她的面子，只会落一个‘不知好歹、忤逆嫡母’的罪名。”
“到时候，她有的是法子，将人硬塞进来。”
“既然躲不掉，不如……坦然接着。”
她转过身，看向那两个新来的丫鬟。
翠儿和巧儿，都低着头，一副恭顺的模样。
沈月瑶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眼线？
很好。
我正愁，没有一个好的传声筒呢。
“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翠儿。”
“奴婢巧儿。”
“好。”
沈月瑶点点头。
“从今天起，你们就在这院里当差吧。”
“巧儿，你便跟着雪雁，负责我房里的事。”
“翠儿，你就负责院子里的洒扫和杂活。”
“是，二小姐。”
两人应下，便各自散去干活了。
当天夜里，万籁俱寂。
沈月瑶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看似早己安睡。
但她的心神，却化作了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了整个清秋苑。
“聆音。”
她开始“听”。
听雪雁平稳的呼吸声。
听母亲卧房里传来的轻微鼾声。
听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很快，她就捕捉到了两股不和谐的杂音。
那是从下人房里，传来的，两道刻意压抑的、轻微的呼吸声。
翠儿和巧儿，都没有睡。
沈月瑶将心神，集中在了那个名叫翠儿的丫鬟身上。
她能“听”到，翠儿的心跳，比巧儿要快上几分。
她的呼吸，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子时刚过。
翠儿的房间里，传来了细微的“悉悉索索”声。
她悄悄地爬了起来，穿上了衣服。
然后，她像一只狸猫一样，无声无息地，推开了房门。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后，便贴着墙根，溜出了清秋苑。
她一路避开巡夜的护院，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了正院的后门。
她学着猫叫，叫了三声。
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王妈妈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怎么样？”
王妈妈的声音，压得极低。
“回王妈妈。”
翠儿的声音，也如同蚊蚋。
“今天二小姐一切如常。上午陪苏姨娘，下午在房里习字，并未见什么特别的人，也未说什么特别的话。”
“只是……她似乎对我们，并无防备之心。”
“嗯。”
王妈妈应了一声。
“夫人说了，不要急。慢慢来。”
“你们的任务，就是看住她的一举一动，听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尤其是，她和那个林嫂，私下里都说了些什么。”
“事无巨细，每日都要来报。”
“是，奴婢记下了。”
“去吧，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
“是。”
翠儿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床上，沈月瑶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果然是她。
翠儿。
每日汇报。
很好。
吴紫溪，你以为，你安插了一双眼睛在我身边。
你却不知道。
这双眼睛，从今天起，看到的，将全都是我……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你以为，你掌控了情报。
殊不知，你即将陷入一场，由我为你量身定做的，信息战和心理战。
你送来的，不是眼线。
而是我，用来摧毁你最后信心的，一把最锋利的尖刀。
沈月瑶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这场谍报战，你己经输在了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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