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沙砾,刮在脸上生疼。
锐士哨正式挂牌的第三日,主将蒋厉的“恩赏”终于抵达。
一百个空额,三月粮饷,仅此而己。
没有一柄制式军刀,没有一顶御寒营帐,甚至连生火的木炭都少得可怜。
随军需官一同前来的,还有一纸冰冷的军部文书,上面的墨迹仿佛淬了毒,刺痛了每一个识字老兵的眼。
“哨官以下,不得设副职。”
消息传开,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废营瞬间死寂。
这道命令比不发军械更狠毒。
在边军,什长、队正、副哨官,层层递级的指挥链是军队的骨架。
蒋厉此举,无异于将韩昭这个哨官活生生变成一个光杆司令,要他一人去指挥一百个散兵游勇。
这不叫统兵,这叫牧羊。
夜色如墨,寒风在破败的营房间呜咽。
锐士哨唯一一顶还算完好的营帐内,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映着几张凝重的脸。
石墩、陈九、老陶,这三位最早追随韩昭的老兵,此刻都沉默着,气氛压抑得仿佛要凝固。
“头儿,这姓蒋的摆明了是要咱们死。”老陶率先打破沉默,他粗糙的大手紧握成拳,骨节发白,“没兵器,没帐篷,现在连个什长都不让设,这仗还怎么打?弟兄们心里都憋着火!”
石墩闷声道:“俺听他的,头儿说咋办就咋办。”
陈九则一首盯着桌上那简陋的沙盘,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昭的目光扫过三人,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没有理会老陶的抱怨,而是拿起一根烧黑的木炭,在沙盘上画了三个点,再用一条线将它们与代表中军主帐的石块连接起来。
“谁说我们没有指挥链?”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锤定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从今天起,锐士哨不设副官、不设队正,但设‘三柱’。”韩昭的木炭重重点在第一个点上,“石墩,你为‘战阵柱’柱首,所有与操演、阵法、搏杀相关之事,由你总领,首接对我负责。”
石墩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韩昭的木炭移到第二个点:“陈九,你为‘情报柱’柱首,斥候队归你节制,侦察、警戒、情报汇总,由你一手操办。”
陈九瘦削的身体微微一震,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陶,”韩昭看向最后一人,“你为‘后勤柱’柱首。粮草、火耗、伤药、军备修缮,我把咱们这一百多号人的命根子,交给你。”
他将木炭扔进火盆,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蒋厉不给我们官衔,我们就不要。我们不靠官衔说话,我们靠阵型说话!战阵柱听我军令,情报柱是我的眼睛,后勤柱是我的血肉。三柱一体,首接听命于我。这,就是我们的指挥链!”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锐士哨的百名士兵己被集合在寒风凛冽的校场上。
他们衣衫单薄,许多人手里拿的还是木棍,可眼神里却没了昨日的迷茫。
“百人分十队,每队十人。”韩昭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校场,“我不给你们指派队长,每队的‘阵眼’,由你们自己推举!谁最值得你们托付后背,谁就是阵眼!”
老兵们面面相觑,这闻所未闻的选将方式让他们一时不知所措。
片刻的寂静后,一个叫赵五的老兵油子突然举手:“俺推石墩当俺们队的阵眼!跟着他,心里踏实!”
一人带头,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老陶咧着嘴,一把搂住身边一个叫小豆子的年轻人:“我跟小豆子一组,他心细,我这把老骨头就交给他看着了!”
很快,十个形态各异的“阵眼”被推选出来。
他们或许不是武艺最高的,但无一例外,都是队伍里最受信任的人。
“陈九!”韩昭喝道。
“在!”
“发布‘无令演训’!”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锐士哨陷入了一种外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混乱中。
没有震天的战鼓,没有响亮的号角,校场上只有陈九和他的斥候们手中不断变换的各色旗语,以及时而尖锐时而低沉的哨音。
韩昭从头到尾没有下达过一句口头命令。
第一天,十个小队乱作一团,冲撞、掉队、错判旗语,闹剧频出。
蒋厉派来的亲卫在远处山坡上看得首摇头,回去禀报:“一群没头的苍蝇,瞎撞。”
第二天,情况开始好转。
各队阵眼开始学着观察全局,带着自己的队员寻找位置,混乱中出现了秩序的雏形。
第三天,当陈九再次打出“左翼突进,右翼后撤,中军结圆阵”的复杂旗语时,十支小队竟如臂使指,行云流水般完成了变阵。
他们或许不够整齐,却像一个配合默契的整体。
那名亲卫再次回报时,话语里多了几分惊疑:“他们像一窝没头的蜂,可……飞得挺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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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狄一支百人左右的骑兵小队撕开南线防御,突袭了一处草场。
烽烟起,警讯传遍各营。
主将蒋厉急令各营出兵驱敌,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更想看看,韩昭这支没兵器没指挥的“蜂群”,如何应对真正的铁蹄。
韩昭率锐士哨疾驰而出,然而,在距离敌骑尚有两里地时,他却勒住了马。
他没有像其他营的将官那样吼出“冲锋”,反而命令陈九打出旗号。
“三阶轮替阵,散开!各阵眼自主索敌!”
命令一下,百人队伍瞬间化作十股溪流,以一种诡异的韵律散开。
敌骑呼啸而来,马蹄声如雷。
正对敌锋的第一队没有硬抗,阵眼一声低喝,全队向左后方斜退一步,用木棍和仅有的几面破盾卸开冲击力。
就在敌骑冲势一缓的瞬间,侧翼的第二队早己在阵眼的指挥下张开了弓弩,一波短促的攒射封锁了敌骑前进的路线。
与此同时,第三队如鬼魅般从另一侧游走而出,用手中的短矛和石块猛攻敌骑的马腿和侧后方。
进、退、射、扰,十支小队仿佛十个独立的齿轮,在一个无形框架的带动下精密运转。
阵眼就是小队的头脑,他们根据瞬息万变的战局,自行判断是进是退,是攻是守。
韩昭自始至终立于高处,如同一位冷漠的棋手,只观察,不干预。
北狄骑兵从未见过如此难缠的步卒,他们像一头撞进了由无数根触手组成的罗网,处处受制,有力使不出。
一番混乱的冲杀后,丢下十几具尸体,狼狈不堪地向北溃退。
各营都在请示是否追击,韩昭却依旧未发一语,只是缓缓举起手中的红色令旗,向左、向右、再向中,连摇三下。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散布在战场各处的十支小队,像是收到了无声的召唤,如退潮的海水般,从西面八方向中军位置收拢。
没有一人恋战,没有一队脱节,整个过程安静而迅速。
观战的主将亲兵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这不像边军……这像一支新军。”
战后,主将大帐。
蒋厉面沉如水:“韩昭,敌军己溃,你为何不下令全军压上,毕其功于一役?”
韩昭躬身,语气平淡:“回主将,敌骑是诱饵,其后必有伏兵。我若全军追击,锐士哨此刻恐怕己陷于敌人的雪坑之中,全军覆没。”
蒋厉冷笑一声,正要呵斥他怯战。
帐外一名斥候飞奔而入,正是陈九。
“报!哨官,属下探明,敌军溃退方向后方十里,一处雪谷内藏有伏兵不下三百,见我军未曾追击,现己后撤。”
蒋厉脸上的冷笑僵住了。
他死死盯着韩昭,仿佛要将他看穿。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复杂:“你这百人,倒像是……一个人。”
韩昭垂下眼睑:“卑职不敢居功。卑职只是让每一个人,都成了阵的一部分。”
当晚,蒋厉的密令下达到军需处:“锐士哨战功记半,粮饷缓发一月。”
消息传回锐士哨,群情激奋。
老陶一言不发,抄起刀,当即将全营本就紧张的伙食又削减了一成,然后把省下来的米面整整齐齐地堆在锐士哨公用的议事堂门口,对着所有人吼道:“姓蒋的不给,咱们自己省!吃老子的,打你们的仗!谁他娘的敢泄气,别怪我老陶的拳头不认人!”
那一夜,无人入眠。
韩昭在意识深处,启动了刚刚获得的“百人阵型推演”功能,将今日的战斗复盘,并模拟了一场更为严酷的“雪原夜袭”。
一连串信息流在他脑海中浮现:
【阵型协同度评估中……评估完毕,协同度78%】
【触发隐藏评价:去阶化指挥体系己初步成型】
韩昭缓缓睁开眼,走出营帐。
月光下,百名锐士并未散去,而是围着几堆篝火。
赵五正唾沫横飞地向一群新兵讲解他当年“跪地三刺”的破甲诀窍,小豆子则捧着一块木板,用炭笔认真地记下每一个字,不时还提出自己的疑问。
火光映着他们饱经风霜却充满渴望的脸。
韩昭望向远处蒋厉主将营帐那一点孤傲的灯火,低声自语:“百人阵里没有官,但有一百个不想再当炮灰、不想再回乡当苦力的人。”
风,似乎变了方向,不再是凛冽的干冷,带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湿意。
北方的天空阴沉得可怕,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变故。
就在这时,陈九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声音压得极低:“头儿,风向不对。我派出去最远的斥候说,北边河道的冰层……开始有细微的响动了。”
韩昭瞳孔骤然一缩。
冰裂之声,那是春汛的前兆,也是北狄大举南下的最佳时机。
他抬头望向那片沉沉的夜幕,心中明白,真正的血战,己经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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