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笛很多年都没有想起母亲尹晶过去的种种了，若不是突然听到熟悉的笛音，她也会像父亲一样忘记母亲吧。
“你……”
岁笛抬头寻声看去，见到方才还在亭子间的三人己经来到了她的不远处，用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目光看着自己。
“三位道友，有何事?”
青衣女子定定地看着她许久，被身边的粉衣小姑娘肘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因为道友和我的一个长辈长得很是相似，一时看得入了神，还望道友勿怪。请问，道友可认识一个名叫尹晶的女修?”
原来是母亲的故人。
岁笛看不出她们三人的修为，但并未从她们身上感觉到恶意。
她点点头。
没什么好否认的，母亲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倘若否认，她和那不知仁义道德的邪物有何区别。
“那你是不是姓岁?”青衣女子控制不住情绪，激动地上前一步，急切地看着岁笛。见岁笛点头后，她的眼眶微微泛红，走到岁笛面前俯下身和她对视。
一边仔细的看她，一边喃喃自语:“像，太像了……”
“孩子，你还好吗？这些年，你在岁家过得怎么样？”
岁笛不明白她这番话的含义，“前辈何出此言?”
岁家，五大修仙世家之一，修炼资源数不胜数，多的是普通修士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宝物，怎么会有外人认为岁家出生且有天赋的孩子过得不好呢？
更别提，她还是岁家家主唯一的子嗣。
“你随我来。”意识到这里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青衣女子缓和了情绪，对岁笛开口，“我是雪音宗的清月长老，不要怕，我只是想和你单独聊聊——聊聊关于你母亲的事情。”
岁笛跟着清月来到亭子里，粉衣小姑娘二人守在外面，岁笛两人对坐，灵气缓缓荡开，无形的屏障升起，确保里面的对话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
“想来你是不认识我的。”清月目光紧紧盯着手中的茶杯，茶水在杯中微微晃动，倒映着她不清晰的面容。
清月并不需要岁笛回应，自顾自开始聊起了关于尹晶的事情。
“尹晶是我的三师姐，我在师尊座下排行第六，自幼拜入雪音宗，是三师姐将我带大，手把手教我修炼、生活。”
“那是一段很漫长的故事……”
“三师姐是水木双灵根的天才，二九之年成功筑基，是我一首仰望的存在。师姐很温柔，不管是对我，还是普通人，每个人她都会给予平等的关爱，我因此和她爆发了争吵……我很后悔，如果不是我和师姐吵架，师姐就不会下山，不下山就不会接那个任务，不会遇到岁崇臻，也不会嫁给他……”
“我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我原以为师姐会很一首幸福，可师姐突然之间就那么没了！怎么可能呢?！师姐身体一首很好！命牌也从未有过预兆！她怎么可能……”
听着清月诉说着尹晶的过去，说到最后她己经泣不成声，双眼通红地低着头，不想在小辈面前失态。
岁笛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回味着母亲故人口中的母亲。
和她记忆中很是不一样的母亲。
好在清月并不需要安慰，很快就平复下来。
“所以，我怀疑你的母亲尹晶是岁崇臻害死的！你是她的女儿，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么？”
“……非常抱歉。”在清月期待地目光中岁笛微微摇头，坚定道，“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和母亲一首十分恩爱，多年间争吵的次数不满一只手。父亲是绝对、绝对不会伤害母亲的。”
“……”
清月沉默了很久，岁笛也不急，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灵茶泡出来的茶水，侧过头看着水波拍打在屏障边缘，河水潺潺之声淌进她的心尖。
她突然想起来幼年时。
那时候她的母亲还在，父亲对她也很关注。
母亲会带着岁笛去魔修屠戮过的村庄，用笛音安抚幸存者，并为她讲述魔修的种种罪行，希望岁笛能够匡扶正道，相信岁笛会是修真界未来的天骄之一，担负起修真界的未来。
父亲会带着她管理家族事务，指导她剑法，给她带无法抵达的地方的宝物，还会在母亲温柔的注视下绘声绘色描述自己过往精彩的经历，背着母亲偷偷带她出去吃喝玩乐。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是母亲死后。
“我明白了。”清月开口，唤回了岁笛的思绪。
清月没有说自己的想法，只对岁笛做出邀请:“要不要去你母亲长大的地方看看?”
“多谢前辈，但我还有任务，暂时不能离开雪见城。”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师姑就好。既如此，那我也不打扰了，如果有事，尽可来雪音宗寻我。”说着，清月将自己的通讯玉牌和岁笛的加上，站起身来，脸上笑容温和。
正要离开，清月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再次询问岁笛:“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岁笛愣了一下，不等她回答，清月微微一笑仿佛明白了一切，带着她的两个弟子离开，只留下坐在亭中垂眸沉思的少女。
岁笛缓缓抬头，看着暗下来的天空，星星点点闪闪发亮，一轮明月悬挂于其间，洒下的光芒却不足以与街道上亮起的烛火争辉，月亮乖乖落到水里，在波澜中晃荡，和柳枝一同起舞。
少女独坐亭中，风带来远处的笑声，带不去她的一时失意。
这些年……不好，很不好。
在一开始被夺去身体时，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困在识海，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和寂静无声的世界。
在丝毫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地方，她学习静下心去修炼花了很长的时间，学会适应花了很久，久到她认为己经地老天荒。
可等她能够感受到外界动静的时候，才知道时间仅仅才过去三个月……
此番种种还有很多，但没有人关心这一点，没有人问过，她是否安好。
她被夺了身体是自己实力不足，警惕不够，是她活该，她可以自怨自艾，但她明白，该死的另有其人。
过往的苦痛己经无法改变，那就让其化为力量，将罪魁祸首诛杀。
她，岁笛，绝不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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