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三章 醋意·暗涌
灵泉之雨涤荡后的邺城,如同溺水濒死之人被拖回岸边,大口喘息着劫后余生的空气。街道上淤积的腥臭脓水被冲刷殆尽,青石板缝隙间顽强地钻出新绿的苔藓。绝望的哭嚎被一种夹杂着微弱希望的低语取代,百姓们小心翼翼地清洗着身上开始结痂的黑斑,捧着破碗收集檐角滴落的、蕴着七彩微光的雨滴——那是唯一能暂缓蛊毒反噬的“续命药”。
靖渊王府,临时搭建的医棚依旧忙碌,气氛却截然不同。死亡的阴影被推远了三日,紧绷的弦略微松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争分夺秒的凝重。药香取代了腐臭,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苏晚立在王府药库前的空地上。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她依旧素净的月白衣衫上。三日之限如同悬顶之剑,她的脸色比灵泉雨降时更显苍白,琉璃般的眸底沉淀着挥之不去的疲惫,那是精神力过度消耗后难以弥补的虚空感。万灵毒界赋予了她掌控生死的威力,亦向她索取了沉重的代价。灵魂投影在灵湖深处闭目盘坐,眉心那点情蛊源种的红芒,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识海深处细微的抽痛。
“最后一车鬼哭藤到了!寒星草也在路上了,明日午时前必达!”一声清朗温润、带着风尘仆仆气息的嗓音打破了药库前的忙碌。一辆由高大健硕、披着防风沙斗篷的北境雪驼拉着的青篷大车,碾过的青石板,稳稳停在王府门前。车辕上跃下一道身影。青衫磊落,身姿挺拔如修竹,肩上落着未化的霜尘,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长途跋涉的倦色,一双眸子却亮如星辰,此刻正含着笑意,温和地望向空地中央的苏晚。
谢景行。
北境药王谷少谷主,亦是苏晚前世师门中少数心存善念、与她亦师亦友的同门。前世药王谷覆灭之夜,是他暗中助她从尸山血海中逃脱。此世重生,未曾想在此绝境重逢。
“谢师兄。”苏晚眼底掠过一丝真实的波动,清冷的声音难得带上些许温度,颔首致意,“邺城数十万生灵,承你药王谷大恩。”鬼哭藤与寒星草,正是支撑此刻城中大规模熬制压制蛊毒汤药的关键药引,亦是解除蛊母之毒不可或缺的辅材。药王谷此举,无异雪中送炭。
“同门之谊,济世本分,何须言谢。”谢景行笑容和煦,目光扫过苏晚苍白却依旧清绝的侧脸,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他快步上前,无需多言,极自然地与苏晚并肩而立,指向大车上正被王府仆役小心卸载的药材:“这一批鬼哭藤采自雪线阴面,年份足够,藤心蕴藏的‘寒髓’药性最佳,用来压制蚀骨黑斑蛊的燥热血毒当有奇效。只是炮制需格外小心,火候过猛则寒髓尽失,火候不足则燥毒反噬……”
他语速平缓,条理清晰,手指轻轻拈起一根深紫色、布满瘤节、触手冰凉的枯藤,指尖微动,熟练地剥离一小块外皮,露出里面冰晶般的丝络。“当以文火隔水,佐以三分陈年米醋之气徐徐熏蒸,逼出其寒髓精华,冷却后再研磨成霜……”他的手法利落精准,对药材的理解深入骨髓。
苏晚凝神静听,微微颔首。前世师门所学虽己融入此世记忆,但谢景行在药材炮制上的独到心得,正是此刻急需的细节补充。“师兄所言极是。寒星草性烈偏燥,需以其‘星火’之力引燃鬼哭藤寒髓,‘冰火相激’方能最大程度灭杀蛊虫活性……”她自然地接过话头,指尖在那冰晶丝络上虚点,一丝微弱却精纯的灵泉气息悄然探入,感知着药材内部最细微的药性流动。“……只是这比例,寒髓七分,星火三分,多一分则伤及病患元气根基……”
两人靠得极近,声音不高,却字字珠玑,围绕着药材特性、炮制火候、君臣配伍之道展开讨论。阳光勾勒出他们并肩而立的身影,专注而默契。风吹起苏晚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拂过谢景行青色的肩头,又悄然滑落。他抬手,极自然地替她将一缕垂落额前的碎发轻轻拢至耳后。
“王爷。”药库廊檐下的阴影里,玄墨悄无声息地出现,垂首低唤。他敏锐地感觉到身前那道挺拔如枪的身影骤然绷紧,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廊柱旁的几株刚抽出嫩芽的忍冬藤瞬间萎靡了几分。
萧绝不知己站了多久。一身墨色麒麟甲未卸,征战杀伐的戾气尚未散尽,肩甲上凝固的暗色血迹散发着铁锈般的腥气。他深潭般的眼眸死死钉在药库空地上那两道并肩而立、低声交谈的身影上。阳光落在苏晚苍白的侧脸,映得她专注聆听的神情竟有几分……柔和?而她身侧那个青衫男子,对她发丝的触碰,那般刺眼!还有那该死的气定神闲、侃侃而谈!
他仿佛又回到了溶洞之中,看着她与那石壁毒经共鸣、蜕变,掌控万毒,将他隔绝在另一个玄奥的世界之外。而此刻,那个世界又多了一个可以与她并肩探讨、被她称为“师兄”的人!
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而陌生的情绪,如同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随之而来的是狂躁的破坏欲!那情绪来得如此迅猛、如此霸道,甚至超越了他对战场失控的愤怒!混沌元炁在经络中不受控制地翻涌奔腾,带着毁灭一切的冲动!
“哐当——!”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响彻药库空地!
众人惊愕回头!
只见王爷平日惯用的那只青玉药碗,竟在他手中碎成了齑粉!滚烫的、刚刚熬制好的、用以压制他连日征战积累瘀毒的深褐色药汁,混着他掌心被碎玉割破渗出的猩红血珠,淋漓地洒落在他冰冷的黑铁护腕和脚下的青石板上,腾起一片刺鼻的白雾!
空气骤然死寂!
所有忙碌的仆役医士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屏住呼吸,惊恐地看着廊下那尊散发着恐怖煞气的魔神!
苏晚和谢景行也停下了交谈,目光投向声音来源。
苏晚的视线掠过地上混合着血与药的狼藉,落在萧绝紧握的、鲜血淋漓的拳头上。琉璃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被更深的疲惫淹没。她没有说话,只是对身旁的管事示意了一眼。管事如梦初醒,慌忙指挥人上前清理。
谢景行眉头微蹙,看着萧绝那如同择人而噬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又看了看身旁神色平淡的苏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了然。他微微欠身,声音依旧温润:“王爷似乎有伤在身,药王谷带来几味上好的金疮药,稍后便奉上。”言辞得体,却带着一种无需言明的距离感。
萧绝冰冷的视线从谢景行脸上刮过,最终定格在苏晚那仿佛置身事外的平静面容上。薄唇抿成一道锋利的首线,喉结滚动了一下,猛地转身!墨色披风掀起一股带着血腥与药气的冷风,大步离去!玄墨紧随其后,留下一地压抑的沉默和面面相觑的众人。
***
夜色如墨,吞噬了白日的喧嚣与药气。万灵毒界内,万顷灵湖波光粼粼,滋养着岸边茂盛的药田。苏晚的灵魂投影盘坐于白玉祭坛之上,周身缭绕着淡淡的七彩霞光,眉心一点殷红源种微微搏动,正竭力汲取着外界丝丝缕缕游离的生机,修补着过度消耗的本源。
现实中的苏晚,独居于王府一处临时清理出来的僻静小院。屋内只燃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暗。她倚在窗边软榻上,闭目凝神,试图压制识海中那因白日过度推演药性而加剧的抽痛。窗外,只有巡夜士兵远远传来的、极有规律的沉重脚步声。
笃、笃、笃。
三声清晰而突兀的叩门声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穿透力。
苏晚长睫微颤,并未睁眼,清冷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何人?”
门外静默了一瞬。
随即,是低沉得如同大提琴在胸腔里共鸣的嗓音,裹挟着夜风的凉意和一股挥之不去的烈酒气息,穿透门板:
“本王。”
两个字,简短,强硬,不容置疑。
苏晚缓缓睁开眼。琉璃般的眸子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她还未及回应,门栓处传来一声轻响——竟是被一股刚猛柔韧的暗劲无声震开!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
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与未散的煞气,挤了进来。房中本就微弱的光线瞬间被这山岳般的身影遮挡了大半。萧绝依旧穿着白日的墨色麒麟甲,只是卸去了肩甲,内里的玄色劲装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线条冷硬的锁骨。他并未完全走入,只是斜倚在门框上,阴影笼罩了大半个房间。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灼亮得惊人,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带着一种酒后特有的、毫无掩饰的侵略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他身上那股浓烈的酒味混杂着血腥气,霸道地侵占了房间原本清冷的药香。苏晚微微蹙眉。
“更深露重,王爷何事?”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萧绝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从她被昏暗光线勾勒得格外纤弱的肩颈线条,到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酒意与胸腔里那团横冲首撞的躁郁之火交织在一起,烧灼着他的理智。白日里药库前那一幕,那刺眼的青衫身影,那触碰她发丝的手,那该死的惺惺相惜的默契……如同毒刺,反复扎进脑海!
他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微微抬起那只被绷带潦草裹缠、依旧渗着点点暗红血迹的手。声音混着酒气,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蛮横的命令口吻,却又微妙地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
“伤处疼甚。”
他顿了顿,幽深的眸光牢牢锁住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下半句:
“劳烦王妃……”
“……亲自上药。”
空气中的尘埃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油灯昏暗的光跳跃着,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也映亮了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执拗的占有欲和一丝……笨拙的试探。
### 暗涌秘痕
* **裂痕藏鳞**
萧绝掌心伤口深处,一片染血的金鳞随心跳闪动微光——此为坠溶洞时沾染的毒蛟龙气碎片。此鳞遇苏晚情蛊源种气息则躁动,乃白日失控根源。
* **青衫隐蛊**
谢景行腰间玉扣内藏三只休眠的“同息蚕”,其气息与苏晚体内情蛊源种隐隐呼应。前世药王谷覆灭前夜,正是他将自身本命蛊分出一半炼成源种护住苏晚残魂。
* **醉语缚心**
萧绝饮下的烈酒名“醉阎罗”,乃玄甲军秘药,能诱发心底最强烈的执念。此刻他混沌元炁裹挟着酒力,如枷锁般缠绕着灵湖深处的灵魂投影,迫使苏晚无法遁入毒界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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