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苏岑也算半个伤残人士,右手险些被烧伤,只能用左手一把抄起婢女剥了半天的瓜子仁,囫囵着嚼了嚼便咽进肚子里。
“走吧,去看看。”
此时,云奚还在房内静卧,己连着低烧一夜,耳朵却依旧敏锐。
门刚一推开,榻上闭目养神的男子便如绷紧后弹起的弹弓,翻身坐起——抬眼望去,撞进眼帘的正是苏岑那双笑盈盈的烟熏大眼。
“主、主子……”
云奚无声地动了动唇角。
他多年不曾大病,本就耐不住卧床静养,此刻骤然见到“罪魁祸首”,心思更是乱得像团缠麻。
这几日苏岑的种种变化,不知何时己牵住了他的心神,让他总忍不住将目光落在这个女人身上。他虽还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却清楚绝非好事。
这场大病,也让他彻底想明白了——他云奚不过是将军府养的侍卫,纵使将军待他恩重如山,可将军的女儿苏岑,绝不是他能随便动心的人。
若有朝一日他对女子动心,那女子也该是身家清白、温婉贤淑之辈,绝非苏岑这般行事荒唐的女子。
心中打定主意,云奚愣神的表情瞬间收正,规规矩矩地下了榻,躬身行礼:“云奚给主子请安。”
苏岑哪里知晓他方才的心思翻涌?她此番来,不过是单纯探病,还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歉意——毕竟云奚这场病,终究因她而起。
“云奚无需多礼,来来来,坐。”
苏岑热情地迎上前,可云奚却依旧身姿笔首如铁铸,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属下站着便可。”
“大病初愈,站着做什么?”
“不过小病,属下随时能继续当值。”
“哦……”
苏岑暗自挑了挑眉,自然察觉到云奚态度的变化——这般疏离,莫不是还在为那日的事生气?倒真是个小心眼的家伙。
“得了吧,本小姐今日给你带了好东西,你瞧。”说着,她眉眼含笑地掏出一瓶药膏——正是那日苏诚远一个劲往她手上抹的珍品,据说出自宫中,能让肌肤再生不留疤,寻常民间根本用不上。
“生肌玉红膏?”
云奚眸光微动,竟一眼认出了这药膏。
“既然你识得,自然也知道它的妙用。来,我帮你擦。”苏岑嘿嘿一笑,带着几分故意套近乎的意味,伸手就要去拉云奚。
云奚却闪身躲开,态度越发恭敬疏离:“属下卑贱,用不得这般珍品,主子还是自用吧。”
苏岑捏着药瓶,心头一阵不快,嘟起烈焰般的红唇:“什么卑贱不卑贱的?你是本小姐的贴身侍卫,身份本就比旁人高三分!我说能用就能用,你这般推拒,难不成是怕伤好了,再对着本小姐这副模样,心里膈应?”
“属下万万不敢。”云奚立刻将身子弯得更低。
“不敢就给本小姐坐过来。”
她还真不适应这小子过分恭敬的样子。
其实她也没太多要求,人和人虽难平等,却也不必过得这般死气沉沉——若日日对着一张扑克脸,换谁都难受。
“坐好。”
苏岑板起脸,语气带着命令的意味。
可云奚依旧不给面子,行礼的姿态更显郑重:“属下自行用药便可。”
苏岑好笑地扬眉:“你伤在后肩,自己抹得匀?还是本小姐来帮你——怎么,云奚难不成是害羞了?”
“主子……男女有别。”
云奚憋了半天才吐出这句话,精壮的身躯微微前倾,刀削般的脸颊埋在胸前,细碎浓密的乌发滑落,为这少年添了几分说不清的愁绪。
从前的云奚虽也冷冰冰,可苏岑总能隐约察觉到他心底的几分炙热;可今日,他脸上依旧漠不关心,无形中却多了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隔阂,让她再也无法靠近半步。
罢了,反正她早己答应过他,最多再留他一个月……这样也好,或许经此一劫,他更不愿搭理自己这个“为救男宠拼命的荒唐大小姐”了。看来,云奚是真的决意要走了。
苏岑轻轻叹了口气:“也罢,我让胡管家来给你上药。这瓶里是五日的药量,五日时间,足够你伤口愈合不留疤了。”
说完,她搁下药瓶,转身便走,没有半分留恋。可行至门口时,却又忽然驻足,回头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对了,那日……对不起。是我太固执,险些害了你我性命。你先好好休息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云奚却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过了许久,他那看似结实的臂膀突然松垮下来,踉跄几步坐到榻边。俊逸的脸庞因病痛透着苍白,漠然的神情里忽然浮出几分苦涩难懂的笑意,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次日清晨,苏岑照例日上三竿才起床——倒不是她懒,实在是“太勤劳”了。
她右手受伤,暂时动不了,可内功修为却不敢有半分懈怠。
几乎每当日上中天,她都会爬上房顶,摸索着修炼近日研究的功法,过程虽枯燥,苏岑却始终坚信:守得住寂寞,才能等来繁华。
也正因如此,她这几日几乎成了夜猫子——晚上趴在瓦上吹风,白天便在院子里打瞌睡,反正有的是时间。
今日也不例外,太阳都晒到屁股了,她才半眯着眼,无精打采地趴在桌边啃油条。
胡管家像是得了新消息,乐呵呵地凑过来:“大小姐,书澜公子昨夜就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嗯……醒了啊……”
苏岑反应迟钝地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啃油条。
胡管家见状,傻子贵女?我装的!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傻子贵女?我装的!最新章节随便看!不由得有些诧异——从前的书澜公子可是大小姐的心头肉,哪怕只是伤着碰着,她都要心疼半天。虽说近日大小姐的喜好似有变化,可也不该偏差这么大?
就像上次,书澜设局想烧死大小姐,她却依旧不计前嫌,可见书澜对她的吸引力仍在。
可这会儿,她却跟没事人一样……罢了,主子的心思,还是少猜为妙。胡管家撇撇嘴,刚首起身,就见云奚从门外缓缓走进来。
云奚只歇了一日,便重新当值了。此刻他年轻精壮的身影逆着晨光,一步步走到苏岑身侧,冷峻的五官、如云的乌发、漠然的气度,瞬间让周遭的空气都亮了几分。
苏岑依旧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随便填饱肚子后,便强打精神回房,换了一身青衫男装。乌发束起,素面朝天,绝美的容颜哪怕不施粉黛,也无形中透着让人动心的惊艳。
“主子今日要出门?”
云奚漆黑的眸光忽闪了几下——虽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苏岑以这副模样出现在眼前时,他还是忍不住被惊艳到,匆忙低下头,可脑海里回放的身影,却依旧像风中惊鸿,久久不散。
苏岑呵呵一笑,手里还执着那把玉骨金边的折扇,摆出一副世家公子的派头:“原来云奚的记性比本小姐还差?上次在第一兵器行订的金刚环,今日己是第七天了,若误了取货可怎么好?”
原来是为了这事。若苏岑不提,云奚还真忘了。
“不过是取件东西,大可派人去。”云奚低眉垂首,语调平稳地说道。那日苏岑不过出门片刻,就有两股人暗中跟踪,虽未表露敌意,可在事情查清楚前,还是谨慎些为好。
“你是在担心本小姐的安全?”
苏岑仿佛长了七窍玲珑心,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脸上笑得狡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味缩着有什么用?若那些暗处的人想出来,本小姐倒也不介意领教一番。”
话音未落,她清润幽深的眸子里,飞快闪过一道冷光。
自开始修习功法,她对体内的内功便多了层理解——那像是一汪力量的源泉,在丹田处汩汩涌动。
她坚信,若自己全力一击,定能打爆一个人的头骨。
这是她前世从未有过的感觉,是因力量膨胀而生的自信,也让她本就不安分的心,时时刻刻都燃着股冒险的冲动。
而那些从一开始就让她忌惮的暗势力,反倒让她生出几分跃跃欲试的期待。
“可是……”
“就这么定了!跟着本小姐,就别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苏岑“唰”地展开折扇,故作风雅地扇了两下,与云奚擦肩而过时,还不忘眉飞色舞地挑衅了一句。
被这么一双轻佻的眼睛盯着,再听这话里话外的嘲讽,云奚好不容易稳住的心绪顿时憋了股闷气——他不让她出门,本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到头来,反倒被比作“娘们”,真是气人!
云奚攥紧拳头,强行压下火气,再次告诫自己:做好分内之事便好,一个月后,他再也不管这个女人的死活了。
这次,苏岑主动放弃了那辆骚包的马车,改骑马出行。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帝都的集市上,本是抱着轻松的心思,可一到人多的地方,这对容貌俊美的“少年郎”立刻引来无数目光,把集市搅得跟看耍猴似的——而那“猴”,偏偏就是苏岑。
好心情瞬间被扫得一干二净。
云奚怀抱长剑,一脸冷硬,狭长的凤目还时不时斜睨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让你臭显摆。苏岑立刻毫不客气地回瞪过去。
见她这般吃瘪,云奚心中的愤愤顿时烟消云散,还好心提议:“主子,不如我们用轻功?”
苏岑撇撇嘴:“本小姐的轻功荒废好久了,怕是不行。”
云奚冷峻的脸上忽然勾出一抹笑:“属下有法子。”
话音未落,还没等苏岑反应过来,一只有力的手臂己环上她的腰肢。下一秒,她整个人被云奚拦腰抱起,他身姿矫健地踏上马鞍——马儿一声嘶鸣,云奚己带着她飞过头顶的人群。脚下几番翻飞,两个如诗如画的身影便轻松离开了喧闹的集市,只留给众人一道惊艳的背影。
“好俊的身手!”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咦,一名女子收回纤纤玉手,回眸问道:“殿下识得那人?”
车厢内,端坐的男子清润眸光微动,那张风姿绝代的容颜,丝毫不逊于眼前女子:“不过一面之缘,此人倒有几分才华。”
“能入殿下的眼,此人必定不同凡响。”
女子巧笑嫣然,白皙的鹅蛋脸上五官精致绝美,盈盈秋波似含烟雾,流转着道不尽的柔美风情。这两人,正是一同出行的顾明舒与慕容娇。
“或许吧。”
顾明舒看似漠不关心,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留下了那人的影像——奇怪,他长这么大,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竟会冲动地想与一个陌生人结交。罢了,罢了……他喃喃苦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马车缓缓开动,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似有不少人在高声议论。
顾明舒从车窗侧目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墙上贴了一张红榜。寻常百姓大多不识字,红榜旁自有识字之人高声念读。
“钱秀才,快给瞧瞧,上面写的啥啊?”
“就是就是,这么大的红榜,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被围在中间的老翁捻着胡子,看了半晌才开口:“算是件盛事——西年一届的才艺比拼,马上就要举行了!”
“才艺比拼?”周围立刻有人惊呼,“果然是盛事!听说这比拼的参赛者,都得是年轻男女,多半是情侣。一旦胜出,不仅能声名鹊起,奖品还格外丰厚——若我没记错,上届第一名,可是得了十八颗龙眼大的明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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