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梧桐院内，血腥味尚未散尽，又被一股更加压抑、更加肃杀的紧张气氛所笼罩。明珠被碧竹和小莲搀扶着坐回床上，手臂的剧痛让她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如纸，但她的精神却高度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
小莲跪在床边，身体还在微微发抖，额头上磕破的伤口渗着血丝，眼神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碧竹则紧紧握着明珠冰凉的手，眼中满是惊恐和担忧。
“小莲……”明珠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急切的探寻，“你刚才说的……柳侧妃下毒……是真的吗？你……你何时听到的？”
小莲抬起头，看着明珠的眼睛，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夫人！是真的！就在……就在您让奴婢去大厨房取安神药材那天！奴婢……奴婢去得早了些，躲在库房后面等管事嬷嬷，就……就听到刘嬷嬷和那个管药库的孙婆子在角落里说话！刘嬷嬷说……说侧妃娘娘吩咐了，要一种……一种叫‘蚀骨散’的慢性毒药，混在您的饮食里，让人慢慢虚弱，查不出病因……还……还说要做得干净，就像……就像对付小宝那样……”
“小宝？！”明珠的心猛地一沉！柳氏竟然还牵扯到小宝中毒一事？！这指控太狠了！也太……危险了！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一声尖利刺耳的哭喊声猛地从院外传来！柳氏被两个如狼似虎的亲卫半押半拖着进了院子！她发髻散乱，衣衫不整，脸上满是惊惶和愤怒，一进门就指着小莲厉声尖叫：“贱婢！你敢污蔑本宫！王爷！王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是这个贱婢！是她和明珠串通好了要害我！”
刘嬷嬷也被推搡着进来，面如死灰，抖如筛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冤枉啊！”
赫连决站在院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他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目光如同冰锥，在柳氏、刘嬷嬷、小莲和屋内的明珠脸上逐一扫过。
“都给本王闭嘴！”他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哭喊尖叫！
院内死寂一片，只剩下柳氏压抑的啜泣和刘嬷嬷牙齿打颤的声音。
赫连决的目光最终落在小莲身上：“你，继续说！把那天听到的，一字不漏，给本王复述一遍！若有半句虚言，本王让你生不如死！”
小莲吓得一哆嗦，但想起明珠的处境，想起自己刚才的“壮举”，她强撑着，将刚才的话又更加详细、更加笃定地复述了一遍，甚至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刘嬷嬷和孙婆子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
“王爷！她撒谎！她诬陷！”柳氏哭喊着扑到赫连决脚边，抱住他的腿，“妾身对王爷忠心耿耿！怎么会做这种事！一定是明珠！是她指使这个贱婢来害我！王爷您要明察啊！”
“王爷！奴婢冤枉！奴婢从未说过那些话！”刘嬷嬷也拼命磕头。
赫连决一脚踢开柳氏，眼神冰冷：“是不是诬陷，查过便知！赵擎！”
“属下在！”
“带人去柳氏院子！给本王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什么‘蚀骨散’给本王搜出来！还有那个药库的孙婆子，立刻拿下！严加审讯！”
“是！”赵擎领命，带着一队人如狼似虎般冲向柳氏的院落！
“王爷！不要啊！您不能听信一个贱婢的胡言乱语啊！”柳氏哭得撕心裂肺，试图再次扑上来，却被亲卫死死按住。
赫连决不再看她，目光转向屋内。明珠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眼神“悲愤”而“无助”，泪水无声滑落，仿佛承受着天大的冤屈。
赫连决的心猛地一抽！那刺目的纱布，那苍白的脸，那无声的泪水……再次刺痛了他。如果……如果小莲说的是真的……那明珠的“自残”，岂不是……被逼无奈？
这个念头让他心中更加烦躁混乱！
“来人！”他再次下令，“传太医！给本王仔细验看王妃的伤口！还有……检查她近日的饮食残留！”
他必须弄清楚！明珠的伤，到底是新伤还是旧伤！她的身体，到底有没有中毒的迹象！
（2）
王府的气氛，瞬间被推向了风暴的中心！
柳氏的院落被翻了个底朝天！箱笼柜子被砸开，床铺被掀翻，连地砖都被撬开检查！柳氏哭喊着阻拦，却被无情推开。刘嬷嬷在地，面无人色。
药库那边，孙婆子被如狼似虎的暗卫首接从床上拖了下来，吓得魂飞魄散，还没等用刑，就尿了裤子，哭喊着：“王爷饶命！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那药……那药是刘嬷嬷逼奴婢给的！奴婢不敢不给啊！”
梧桐院内，太医再次被请来。这一次，赫连决亲自站在床边，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太医的动作。
太医战战兢兢地拆开明珠手臂上的纱布。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皮肉外翻，深可见骨，血迹斑斑。太医仔细检查着伤口边缘、深度、以及……结痂的情况。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凤隐梧桐明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强忍着剧痛和恐惧，强迫自己放松肌肉，配合检查。她知道，这是最危险的时刻！太医能否看出端倪？
太医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反复查看伤口，又拿起那枚作为“凶器”的银簪仔细端详（簪尖上确实有新旧血迹混合）。他甚至还检查了明珠的脉象和舌苔，查看是否有中毒迹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内落针可闻。赫连决的耐心似乎快要耗尽，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终于，太医放下银簪，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转身对着赫连决，声音发颤：“回……回王爷……王妃的伤口……确是……确是新伤无疑！伤口深而利落，边缘皮肉翻卷，出血量大，且……且无任何旧伤愈合痕迹……至于中毒迹象……王妃脉象虽弱，气血两亏，但……但并无明显中毒之症象……饮食残留……尚需时间检验……”
新伤无疑！无中毒迹象！
赫连决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死死盯着太医：“你确定？！”
“下官……下官确定！此等伤口，绝非旧伤伪装！且王妃身体虚弱，乃是心绪郁结、失血过多所致，并非中毒！”太医硬着头皮回答。
赫连决猛地转头，看向床上的明珠！她的伤口是新的！她没有中毒！那小莲的指控……柳氏下毒……难道……
就在这时，赵擎疾步冲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用布包着的、巴掌大小的青瓷小瓶！
“王爷！在柳侧妃妆匣暗格里，搜到此物！”赵擎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小瓶上！
赫连决一把抓过小瓶，拔开塞子，一股极其淡的、带着一丝甜腥气的药味飘散出来！他脸色骤变！这味道……他认得！是宫廷秘药“蚀骨散”！
“王爷！妾身冤枉！那不是妾身的！是有人栽赃！是明珠！是她栽赃陷害妾身！”柳氏看到那瓶子，如同见了鬼，疯狂地嘶喊起来！
“王爷！奴婢……奴婢……”刘嬷嬷看到瓶子，彻底，面如死灰。
赫连决猛地将瓶子摔在地上！“砰”的一声脆响！瓷瓶碎裂，白色的药粉洒了一地！
“柳氏！”赫连决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充满了狂暴的杀意和冰冷的失望，“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他一步步逼近柳氏，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岳般压下：“谋害王妃！毒害幼童！你好大的胆子！本王真是瞎了眼，竟让你这等毒妇留在身边！”
柳氏被赫连决那骇人的气势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语无伦次：“不……不是的……王爷……您听我解释……是她们……是她们合谋害我……小宝……小宝的事……妾身……妾身……”
“小宝的事？”赫连决眼神一厉，猛地抓住柳氏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说！小宝中毒，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柳氏被他掐得几乎窒息，脸色涨红，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她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完了！人赃并获，百口莫辩！
在死亡的恐惧和巨大的压力下，柳氏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她猛地爆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眼神疯狂而怨毒：“是！是我！都是我干的！那又如何？！赫连决！你这个有眼无珠的蠢货！你以为你很高明吗？！你以为你掌控一切吗？！你连你身边睡着的毒蛇都看不清！你连你母妃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哈哈哈……”
“住口！”赫连决目眦欲裂，狠狠一巴掌扇在柳氏脸上！
柳氏被打得摔倒在地，嘴角流血，却依旧疯狂地笑着：“打啊！打死我啊！赫连决！你母妃柔妃……她根本不是病死的！她是被毒死的！被你的好父王！被那些怕她影响朝局的主战派！用慢性毒药……一点一点毒死的！哈哈哈……就像……就像我准备对付明珠那样！哈哈哈……你查啊！你有本事去查啊！看看你那个英明神武的父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哈哈哈……”
轰——！！！
如同天崩地裂！万雷轰顶！
柳氏疯狂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劈在赫连决的头顶！劈碎了他所有的认知！劈开了他心中最深的禁忌！
母妃……是被毒死的？！被父王？！被主战派？！
这……这怎么可能？！！
赫连决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震惊、痛苦、难以置信和……一种灭顶般的恐惧！
他猛地后退一步，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柳氏那疯狂的笑声和那句“被毒死的”在反复回荡！
明珠也彻底惊呆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状若疯癫的柳氏，又看向如同石雕般僵立的赫连决！柳氏为了脱罪，竟然……竟然抛出了如此石破天惊的秘闻？！这……这简首是在赫连决的心口上捅刀子！
整个梧桐院，陷入了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恐怖之中！只有柳氏那疯狂而绝望的笑声，如同鬼魅般在空气中回荡。
赫连决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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