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噗——！”
滚烫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赫连决口中狂喷而出！尽数溅在床榻、锦被、以及近在咫尺的明珠身上！那血色暗红发黑，带着令人心悸的、生命急速流逝的衰败气息！
“王爷——！！”明珠失声惊呼，魂飞魄散！
赫连决的身体如同被雷霆击中，剧烈地抽搐着，蜷缩成一团！他双目圆睁，瞳孔涣散放大，眼中不再是痛苦和暴戾，而是一种彻底的、灭顶般的空洞和死寂！仿佛他所有的神魂、所有的意志，都在得知父王参与毒杀母妃的那一瞬间，被彻底碾碎、抽离！只剩下这具残破的躯壳，在本能地呕出最后的心血！
“太医！太医——！！”明珠对着殿外嘶声厉吼，声音因极致恐惧而扭曲变调！她扑到床边，徒劳地用手去捂他不断涌血的嘴，温热的、粘稠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她的双手，带来灭顶般的冰凉！
太医们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看到眼前惨状，个个面无人色！手忙脚乱地施针、灌药、按压穴位……但赫连诀的脉搏如同游丝，迅速微弱下去！气息奄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
“王爷！王爷您撑住啊！”太医首领声音带着哭腔，金针颤抖着刺入穴位，却仿佛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不行了……心脉……心脉彻底崩毁了……元气……元气散尽了……”另一名太医绝望地喃喃自语。
明珠听着太医们绝望的呼喊，看着赫连决那迅速灰败下去、如同蒙上一层死气的脸，心脏如同被冰锥狠狠刺穿！冰冷刺骨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他要死了！他真的要死了！被那残酷的、来自至亲的背叛，活活气死了！
不！不能死！他不能死！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攫住了明珠的全部心神！他若死，北境必乱！主战派必将反扑！她这个南靖王妃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母国的安危……柔妃娘娘的期望……那枚金锁片所承载的、荒谬却沉重的宿命……一切的一切，都将随着他的死亡，彻底崩塌，万劫不复！
“救他！无论如何救活他——！”明珠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寒冰，首刺太医！那眼神中的疯狂和决绝，让所有太医浑身一颤！
“王妃……非……非药石……”太医首领老泪纵横。
“用针！用药！用尽一切办法！吊住他的命！！”明珠嘶声打断他，声音尖锐得几乎撕裂空气，“他若死……你们……全部陪葬——！”
巨大的恐惧压过了绝望！太医们如同打了鸡血，使出浑身解数，最猛烈的参汤、最霸道的金针、甚至割腕滴入自身精血……用尽一切禁忌之法，强行刺激着赫连决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赫连决的身体在剧烈的刺激下无意识地抽搐着，但眼神依旧空洞死寂，仿佛灵魂早己离去。
明珠死死盯着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她却浑然不觉。她的目光扫过他枕边那枚染血的金锁片，脑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念头！
（2）
“都出去！”明珠猛地转身，对着太医和闻讯冲进来的赵擎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癫狂的威严！
“王妃？！”赵擎大惊失色！
“出去——！！”明珠猛地抽出袖中那枚尖锐的银簪，首指众人！眼神疯狂而决绝，“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违令者——死！”
太医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赵擎看着明珠那疯狂的眼神，又看了看床上气息奄奄的赫连决，一咬牙，重重点头：“末将……就在殿外！王妃……王爷……拜托您了！”他深深看了明珠一眼，猛地转身，带上了殿门！
寝殿内，再次只剩下明珠和赫连决两人。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床刺目的鲜血和赫连决那张死气沉沉的脸。
明珠扔掉银簪，扑到床边。她颤抖着手，拿起那枚冰冷的、沾满赫连决和她自己鲜血的金锁片。
她看着赫连决空洞的眼睛，俯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一字一句地低吼：
“赫连决！你听着！你不能死！你母妃在天上看着你！她看着你像个懦夫一样放弃！看着她的仇人逍遥法外！看着北境陷入战火！你对得起她吗？！对得起她临死前的期望吗？！”
赫连决毫无反应，只有嘴角无意识地溢出血沫。
明珠的心沉了下去，但她没有放弃！她猛地将金锁片塞进赫连决冰凉的手心，用力握住他的手，让那冰冷的金属硌着他的掌心！
“你看清楚！这是你母妃留下的信物！是她和我母后对和平的期望！是你和她唯一的联系！你死了，这锁片就没了意义！你母妃就白死了！她的血仇就永远石沉大海了！赫连决！你甘心吗？！你甘心让你母妃死不瞑目吗——？！”
她的声音如同泣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控诉和绝望的激励！
赫连决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那枚金锁片冰冷的触感，仿佛一丝微弱的电流，穿透了无边的死寂，触碰到了他意识最深处那一点尚未完全泯灭的、名为“执念”的火星！
明珠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微弱的反应！她心中狂震！继续嘶吼：
“还有你的父王！他背叛了你母妃！他默许了谋杀！你难道不想亲口问他为什么吗？！你难道不想让他跪在你母妃灵前忏悔吗？！你死了，谁去质问？！谁去讨还这笔血债？！赫连决！你是北境王！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背负着血海深仇！你不能死——！！”
“呃……”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呻吟，猛地从赫连决喉咙深处溢出！他的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涣散的瞳孔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聚焦！那空洞死寂的深处，仿佛有一簇微弱的、却无比执拗的火焰，在疯狂地挣扎、燃烧！
他听到了！他听到她的声音了！听到那关于母妃、关于父王、关于仇恨的控诉了！
“赫连决！看着我！”明珠捧住他冰凉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看向自己那双盈满泪水、却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睛！“看着我！我是明珠！是你恨之入骨的南靖公主！是你母妃为你选定的妻子！你恨我！你想折磨我！你想杀了我！那就活着！活着才能报复我！活着才能让我痛苦！死了算什么？！死了你就输了！输给了你的仇人！输给了命运！赫连决——！别让我看不起你——！！！”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用尽生命的力量嘶吼出来的！
轰——！！！
如同惊雷在赫连决濒死的意识深处炸响！那簇微弱的火焰瞬间爆燃！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
恨！对！恨！他恨！恨父王的背叛！恨仇人的狠毒！恨命运的捉弄！也恨……恨这个南靖女人！恨她揭穿真相！恨她此刻的逼迫！恨她……凭什么看不起他？！
正儿八经的南明妖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啊——！！！”一声沙哑破碎、却充满了极致不甘和暴戾的咆哮，猛地从赫连决喉咙里爆发出来！他猛地睁开眼！瞳孔血红！眼神疯狂！如同从地狱爬回的修罗！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近在咫尺的明珠！
他反手！用尽刚刚凝聚起的、所有的、近乎自毁的力量！死死地攥住了明珠的手！攥住了那枚硌在他掌心的、冰冷的金锁片！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闭……嘴……”他嘶声低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顽强的生机！
明珠看着他眼中那骇人的、却无比真实的疯狂和恨意，看着他重新起伏的胸膛，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那微弱却执拗的力道和金锁片冰冷的触感……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和虚脱感瞬间席卷了她！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肆意流淌！
他活了！他活过来了！以恨意为燃料，以执念为枷锁，硬生生从鬼门关爬了回来！
（3）
“太医！快进来——！”明珠对着殿外嘶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和狂喜！
殿门被猛地撞开！赵擎和太医们冲了进来！看到床上虽然依旧惨烈却明显有了生机的赫连决，所有人都惊呆了！
“快！施针！用药！”赵擎率先反应过来，狂喜地吼道！
太医们如梦初醒，再次扑上去抢救！这一次，金针刺下，有了反应！参汤灌入，得以吞咽！赫连诀的脉搏虽然微弱，却不再消散，而是顽强地、一点点地重新变得清晰！
他死死攥着明珠的手，攥着那枚金锁片，血红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明珠，仿佛她是他在无边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恨意的化身，是支撑他不肯沉沦的最后执念！
明珠没有挣脱，任由他攥着，任由那冰冷的金锁片硌着两人交握的手心，带来刺痛却真实的触感。她站在床边，看着太医们忙碌，看着赫连决那虽然虚弱却充满了惊人求生意志的脸，心中那片冰冷的荒原，仿佛被这惨烈而顽强的生机，悄然撼动。
恨意依旧根深蒂固，但在这生死边缘，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沉重的情绪，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那是目睹生命极致挣扎后的震撼，是背负共同秘密的沉重，是一种……近乎宿命般的、无法切割的联结。
（4）
这一次，赫连决没有再陷入长时间的昏迷。强烈的恨意和不甘，如同最猛烈的强心剂，强行吊住了他的性命。他极度虚弱，连抬手都困难，但那双眼睛，却始终睁着，血红而锐利，里面翻涌着滔天的仇恨、冰冷的杀意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偏执的清醒。
他不再需要明珠汇报文书。那些朝政琐事，在此刻的他看来，毫无意义。他的全部心神，只凝聚在一件事上——复仇！
“赵……擎……”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微弱，却带着冰碴般的寒意。
“末将在！”赵擎立刻上前。
“周正……刘墉……李崇……”赫连决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些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带……来……本王……要……亲审……”
赵擎心中一凛：“王爷，您的身体……”
“带……来——！”赫连决猛地打断他，眼中血光爆射，尽管虚弱，那眼神中的疯狂和杀意却让赵擎瞬间噤声！
“是！”赵擎不敢再劝，躬身领命。
很快，三名披枷带锁、形容枯槁、浑身伤痕的老臣被拖进了寝殿。他们看到床上如同恶鬼般盯着他们的赫连决，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在地，磕头如捣蒜！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赫连决死死盯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声音嘶哑如同地狱来的召唤：“说……把……当年……之事……一五一十……说……出来……谁……先说完……谁……死得……痛快……点……”
残酷的审问，在弥漫着血腥味的寝殿内展开。赫连决没有动用任何刑罚，他只是用那双充满仇恨和疯狂的眼睛盯着他们，用那冰冷嘶哑的声音逼迫着。然而，这种精神上的极致压迫，比任何酷刑都更令人恐惧！
在赫连决那令人胆寒的目光注视下，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中，三个老臣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们争先恐后地、语无伦次地交代着当年的阴谋，如何勾结，如何下毒，如何掩盖，如何得到先王的默许甚至……协助……
每一个细节，都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再次凌迟着赫连决的心脏。他剧烈地喘息着，嘴角不断有血沫溢出，但他死死咬着牙，睁着眼睛，听着！记着！将这份刻骨的仇恨，一点一点，烙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明珠站在阴影里，听着那些令人发指的供词，看着赫连决那强忍剧痛、偏执复仇的模样，心中冰冷一片。这就是权力的真相，这就是皇家恩怨，残酷得令人窒息。
最终，三人交代完毕，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赫连决闭上眼睛，剧烈地喘息了许久，才缓缓睁开，眼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的杀意。
“拖……下去……”他嘶哑道，“凌迟……处死……曝尸……三日……挫骨……扬灰……”
冰冷的话语，宣判了最终的结局。
“是！”赵擎挥手，亲卫如同拖死狗般将三人拖了出去。殿内重归死寂，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仇恨的气息。
赫连决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重重倒回枕上，双目失神地望着帐顶，胸膛微弱起伏。
良久，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明珠身上，落在两人依旧紧握的手上，落在……那枚金锁片上。
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翻涌着仇恨、痛苦、迷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扭曲的依赖。
他动了动手指，着那枚冰冷的金锁片，声音嘶哑低沉，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询问明珠：
“母妃……她……为何……要……定下……这……婚约……”
明珠的心猛地一颤。她迎着他那复杂难辨的目光，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也许……柔妃娘娘……是希望……用这枚锁片……锁住的……不是仇恨……而是……一线……生机……和……和平的……可能……”
赫连决的瞳孔微微收缩，久久无言。他只是死死攥着她的手，攥着那枚锁片，仿佛那是漂浮在血海深仇中，唯一一块……冰冷的浮木。
心火燎原，焚尽一切，最终锁定的，是更深沉的仇恨，还是……一线微弱的、扭曲的共生之契？答案，在鲜血与沉默中，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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