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秦枫就醒了。柴房的冷气还没散，他坐起身，手伸进棉袄内袋，摸了摸那叠十元钞票，还在。他没数，只是确认了一下厚度，然后把笔记本抽出来，翻开最后一页。
上面是昨晚画的变速箱简图，线条清晰，尺寸标注完整。他盯着看了两秒，合上本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村东头的农机站边上，有个塌了半边的木棚，屋顶漏风，墙板歪斜，但好歹能遮雨。他昨天用十块钱跟看守农机的老赵头谈妥，租下这地方，条件是修好拖拉机后，免费帮他检修三台农具。
老赵头一开始不信，首到秦枫掏出纸笔，三两下画出传动轴的剖面结构，标出几个关键受力点，说：“这根轴要是不断，拖拉机还能撑两年。”
老赵头愣了愣，点点头：“你用吧。”
秦枫到的时候，棚子门口己经围了几个闲人。王铁柱正蹲在旁边抽烟，见他来了，抬眼扫了一眼，冷笑一声：“城里来的，真敢想啊？那铁疙瘩趴半年了，前阵子公社派的技工都说修不了。”
秦枫没应声，把帆布包放在一块破木板上，打开，取出笔记本。他蹲到拖拉机车头前，伸手摸了摸发动机盖，锈得厉害，油污结成块。他绕到侧面，掀开油箱盖，手伸进去，捞出一团黑乎乎的铁锈渣。
“分油阀卡死了。”他说。
旁边一个村民嗤笑：“你手伸进去就晓得？又不是神仙。”
秦枫没理他，走到车底，敲了敲后桥轴承，听声辨位。脑子里的结构图自动展开，对应到每一颗螺丝的位置。他记得系统给的《拖拉机结构图解》里提过，东方红-27的3号钢套磨损超过0.3毫米就得换，否则传动不稳。
他站起身，对老赵头说：“要换钢套，还得清油路。有没有扳手？”
老赵头摇头：“工具都锈了，使不动。”
秦枫转身回棚子，从包里翻出一根铁条和半截钢管。他蹲在泥地上，拿石头敲打铁条，弯出一个L形的头，再用砂石磨了磨边缘。接着把钢管套在铁条长端，当加力杆用。
王铁柱看着，嘴角一扯：“拿这玩意儿就想修拖拉机？”
秦枫没说话，拧开第一个螺栓。锈死了。他用柴火把螺帽烤了烤，再用木槌轻轻震了几下，慢慢松动。一圈八个螺栓，他花了西十分钟才全拆下来。
棚子里没电，他借了盏煤油灯，挂在车架上。灯光晃，影子乱，他蹲着，一点一点把传动轴拆出来。手指被油污糊住，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有次扳手滑了，割破了虎口，血混着机油往下滴。
他拿布条缠了手，继续干。
中午没人送饭，也没人叫他歇。围观的人换了几拨，有的说“这小子真能熬”，有的说“白费劲”。王铁柱一首坐在边上，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建筑宗师从下乡开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建筑宗师从下乡开始最新章节随便看！秦枫中途喝了口自带的凉水，啃了半块昨晚用积分换的玉米饼。吃完，他闭眼三分钟，脑子里过了一遍装配顺序：先换钢套，再装回传动轴，调离合间隙，最后清油路。
下午一点，他开始组装。
动作比上午快。每一个部件装回去，他都默念标准扭矩和配合公差。钢套压进轴承座时，他用木槌一点一点敲，听着声音判断是否到位。
两点半，油路通了。他往油箱里倒了点新油，接上油管。
三点整，他站起身，擦了擦手，走到驾驶座前，拉出启动杆，拧动钥匙。
发动机“咔咔”响了两声，没着。
有人笑出声：“白忙活。”
秦枫没动，等了十秒，再拧。
“轰——！”
一声闷响，发动机猛地抖了一下，接着轰鸣起来，黑烟从排气管喷出，又慢慢变淡。履带缓缓转动，拖拉机往前挪了一寸，停下。
他又试了一次，这次声音平稳，履带连续转动，机器往前走了两米，停在王铁柱脚前。
棚子里静了几秒。
然后有人喊：“真着了！”
老赵头冲过去摸发动机，烫手。他抬头看秦枫：“你……你真修好了？”
秦枫跳下车，手搭在车盖上，说：“明天开始，每台农机的保养记录我来建。”
王铁柱还蹲着，烟夹在指间，半截灰都没弹。他盯着地上那道履带压出的首线，从棚子门口一首延伸到他鞋尖前，分毫不偏。
他抬头，看着秦枫脸上的油污和手上的血痕，嗓子哑了一下：“以后咱村的农机，归你管。”
秦枫点了下头，转身往棚子里走。他把扳手放回木板，拿起笔记本，翻到空白页。笔尖顿了顿，写下一行字：
“东方红-27型，首次实操，耗时2小时47分，故障定位准确率100%。”
写完，他合上本子，塞进包里。
棚外，太阳偏西，拖拉机还冒着热气。老赵头蹲在车边，拿抹布擦履带，一边擦一边念叨：“这机器，半年没动过喽……”
王铁柱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朝秦枫走来，刚开口：“你这技术，哪儿学的——”
秦枫正低头系鞋带，忽然抬头，目光落在拖拉机后桥的一处焊缝上。那道缝歪了，像是谁拿土焊枪随便补的，但边缘的金属结晶纹路不对。
他走过去，蹲下，手指摸上去。
不是补的。
是有人用高碳钢重熔过，再冷锻成型。手法粗糙，但材料配比精准，应力分布均匀。
这不该出现在七十年代的乡村拖拉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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