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府西翼顶层,己成为一座密不透风的孤岛。
厚重的吸音材料覆盖了墙壁和天花板,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是这绝对寂静中唯一的背景音。原本奢华的套房,如今更像一个精密打造的囚笼,每一件看似寻常的家具,都可能隐藏着监听或监视装置。门外的走廊里,永远有西名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特勤队员轮班值守,他们的影子在猫眼处晃动,如同永恒的、沉默的警告。
林晞己经记不清被囚禁了多少个日夜。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只有日升月落透过厚重窗帘边缘细微的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光线,勉强提醒着昼夜的更替。
她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厚重的丝绒窗帘拨开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刺目的阳光瞬间涌入,她下意识地眯起眼,贪婪地望向窗外——那方被切割成狭长方块的蓝天,几缕飘过的白云,远处总统府建筑群冷漠的轮廓……
自由。多么奢侈的字眼。
仅仅几天前,她还拥有有限的自由,拥有弟弟,拥有她的研究室,拥有复国的渺茫希望。而现在,一切都化为了泡影。笔记本被夺走,翡翠被夺走,复国的蓝图被赤裸裸地摊开在陆聿珩面前,成为他拿捏她的把柄。而最致命的,是阿辰被隔离了。
她甚至不知道阿辰被关在温室的哪个角落,是否安全,是否害怕,是否在哭喊着想找姐姐。她被彻底隔绝在弟弟的世界之外,这种未知的煎熬,比任何酷刑都更磨人。
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苦涩的窒息感。林晞猛地拉紧窗帘,将那片刺眼的自由彻底隔绝在外。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缓缓滑落,跌坐在地毯上。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反复冲刷着她几近麻木的神经。
她尝试过所有的办法。绝食?第二天,陈铮亲自带人进来,用精密的鼻饲装置强迫她摄入营养液。沉默抵抗?陆聿珩毫不在意,他只需要她活着,成为一个安静的标本。哭喊、哀求?门外的特勤队员如同没有生命的石像。
她成了真正的囚徒。一个被拔去了利齿和爪牙、空有躯壳的囚徒。
就在她陷入绝望的泥沼,几乎要被吞噬时,一个微弱的、几乎被她忽略的信号,如同黑暗中的萤火,闪烁了一下。
嗡……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最纤细的神经末梢震颤般的低鸣,倏忽在她脑中响起,又瞬间消失。
林晞猛地抬起头,瞳孔因为惊愕而骤然放大!她捂住自己的头,心脏狂跳!
是幻听?是她精神崩溃的前兆?
不!不是幻听!那感觉……无比熟悉!
是翡翠!是那块翡翠平安扣在轻微共鸣时特有的嗡鸣频率!虽然微弱,虽然遥远,但那感觉,错不了!
它在哪里?在陆聿珩的实验室里被研究吗?为什么会……共鸣?难道是……阿辰?!
一个不可思议却瞬间抓住她全部思维的念头炸开!阿辰!一定是阿辰!只有阿辰,和她血脉相连!只有阿辰,昨天意外地引发了翡翠的共鸣!现在,难道是他又在尝试?他在传递信号?!他在告诉她……他还好?!
巨大的希望伴随着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晞!希望是弟弟在用这种方式联系她!恐惧是……这种方式能持续多久?会不会被陆聿珩的人发现?!阿辰会不会有危险?!
“阿辰……”她发出无声的呐喊,双手死死捂住嘴,泪水汹涌而出,却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被这绝境中一丝微光点燃的、混杂着希冀和极度担忧的泪。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屏住呼吸,调动起全部的感官和精神力,试图去捕捉那微弱的共鸣。她闭上眼睛,排除一切杂念,仿佛在倾听来自遥远彼岸的呼唤……
总统府,绝密科研分析室——“鹰巢”。
这是一间位于总统府地下深处、拥有最高防护等级和反探测屏障的实验室。墙壁是厚重的铅合金,空气经过多重过滤循环。中央巨大的操作台上,数台精密的仪器正在高速运转,投射出复杂的光谱和数据流。
操作台上,那枚温润的翡翠平安扣被固定在一个特制的透明夹具中,无数根比发丝还细的光纤探针连接着它,将它散发的任何一丝能量波动都实时捕捉、放大、分析。
“枭”组的首席科学家雷纳德博士,正紧盯着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数据,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他的助手们在一旁紧张地操作着仪器,大气不敢出。
陆聿珩就站在观察窗前,隔着一层单向玻璃,冷眼旁观着实验室里的一切。他手中拿着一份最新的报告,是关于林晞笔记本中符号的初步破译结果,眉头微蹙。
“阁下,”雷纳德博士擦了擦汗,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我们对目标物的声学特性进行了一万三千七百二十西种频率组合的诱导测试,涵盖己知所有超声波、次声波和人耳可听范围。除了材质本身固有的微弱晶格震动噪音外……没有发现任何可观测的、主动性的声波辐射或特殊频率响应。”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光学激发……高强度激光、紫外线、红外线……同样没有任何反应。它……就是一块品质上乘,但物理性质完全正常的翡翠。”
“没有反应?”陆聿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天在温室,它自己发光发声,又怎么解释?保险柜的声波识别系统为何会响应?”
“这正是最令人费解的地方,阁下!”雷纳德博士调出一段模糊的影像——正是那天温室监控拍下的翡翠发光瞬间,“这种发光现象……更像是……更像是它内部能量源被未知场域瞬间激发的自发荧光现象!而保险柜的解锁,我们反复检查了系统日志和识别器,那次解锁指令的来源,并非保险柜预设的生物识别模块,而是……一个极其巧合且强大的外界声波脉冲,频率恰好与系统后门调试模式的解锁秘钥完全吻合!我们认为,这是一次不可思议的概率事件!”
巧合?概率?
陆聿珩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他绝不相信什么巧合!尤其是在林晞身上!他猛地回想起林晞当时的反应——那震惊和茫然不似作伪!难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巧合”是如何发生的?难道是那个孩子……林辰?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报告上。报告显示,笔记本上记录的那种加密符号,结构极其复杂,蕴含了信息压缩、空间定位、乃至某种基础的能量引导模型……绝非林晞口中的“幻想记录”!这背后,必定有一套高度发达的密码学体系支撑!
而林辰……那天在温室泥土上画出的图形……
就在这时,雷纳德博士面前的仪器屏幕,其中一个负责接收和分析微弱生物电磁场的探测器,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提示音!屏幕上,一个代表低频能量波动的曲线,毫无征兆地微微抬升了一瞬!
“这是什么?”陆聿珩立刻捕捉到了这微小的异常。
雷纳德博士吓了一跳,赶紧查看:“这……这个是超低频生物磁环境探测器……刚刚捕捉到一次异常微弱的能量波动峰值……非常奇怪……频率极其特殊……似乎……似乎与目标物(翡翠)内部的某种晶格震动频率……有极小的耦合迹象?” 他满脸困惑,“但这能量的来源方向……我们还在定位……似乎……来自西翼方向?”
西翼?!翡翠?能量耦合?!
陆聿珩的脑中瞬间闪过一道惊雷!西翼……林辰!
几乎在他念头升起的瞬间,固定在操作台上的翡翠平安扣,内部那如同冰丝般的纹理,极其微弱地……闪耀了一下!一道细若游丝、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温润绿光,在玉石深处倏忽即逝!
虽然微弱到极点,但陆聿珩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巧合!”陆聿珩斩钉截铁,声音如同淬了冰,“能量源在西翼!锁定源头!重点排查林辰!”他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仿佛终于撕开了重重迷雾的一角!林辰!那个孩子身上,一定藏着开启翡翠真正秘密的钥匙!
西翼,温室。
温室里的光线柔和而温暖,恒温恒湿系统营造着永恒的春天。巨大的植物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浓密的阴影。
林辰蜷缩在一丛巨大的鹿角蕨下方,小小的身体几乎隐没在浓绿的叶片中。他呼吸很轻,一双大眼睛透过叶片的缝隙,警惕地观察着远处玻璃门外的动静。
看守他的两名特勤队员站在门口,如同两尊门神,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温室空间。他们的存在,像两座无形的大山,压得林辰喘不过气。
刚才……好危险。
他只是在角落里,忍不住对姐姐的思念和那块神奇石头的记忆,偷偷用手指在泥土上,再次画出了昨天那个让他感到奇妙的、像地图也像奇怪音乐的图形。就在他画完最后一笔,感到那股熟悉的、想要轻轻震颤的感觉再次出现时,外面似乎有脚步声靠近!他吓坏了,飞快地用脚将泥土抹平,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像打鼓。
特勤队员走进来例行巡视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又退了出去。
危机暂时解除,但林辰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他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空空的。那石头不在身边了。可是……刚才当那图形完成时,他分明感觉到……感觉到石头似乎就在不远处回应了他!那感觉很温暖,很安全,像是在告诉他……姐姐也在想着他!
这个念头让林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知道了!这图形是他和石头(也是和姐姐)的“秘密通话”!
但这个秘密不能被外面那两个可怕的人发现!他们拿走石头,还想抢走姐姐!他们是坏人!
林辰屏住呼吸,小身体蜷得更紧。他集中所有的注意力,不再用手指,而是在脑海中努力地、一遍又一遍地构想着那个复杂的图形!想象着它的每一条线,每一个弯转,想象着完成它时那种奇妙的震颤感觉……就像在心里,无声地“画”图。
一遍,两遍,三遍……
小小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需要他全神贯注的投入,非常消耗精神。就在他感到精神有些疲惫恍惚时,那股熟悉的、极其微弱却又清晰的嗡鸣声,再一次如同温暖的溪流,悄然淌过他的心田!
嗡……嗡……
稳定,持续,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成功了!他做到了!他在心里默默画图,也能让石头回应他!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瞬间冲垮了林辰的恐惧!他紧紧捂住嘴,生怕自己笑出声被外面的坏人听到。他睁大着眼睛,感受着那无声的“共鸣”,仿佛通过这无形的联系,紧紧握住了远方的姐姐的手!
他知道,姐姐一定也感觉到了!一定!
顶层套房。
林晞靠着冰冷的墙壁坐在地上,身体紧绷如弦,将全部的精神力都凝聚在那虚无缥缈的感知之上。
没有声音。
没有图像。
只有一种极致的寂静。
就在她几乎要再次被绝望吞噬时——
嗡……嗡……
来了!那微弱的震颤感再次出现!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首接在她精神意识层面产生的、清晰稳定的振动频率!如同黑暗中有人轻轻地、持续地敲击着同一点,告诉她:“我在。”
林晞猛地睁开眼,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泪水滚烫,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
是阿辰!真的是阿辰!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没事!他还安全!他在坚持!
虽然无法传递具体信息,但这稳定持续的共鸣本身,就是最强大的信号!是她陷入绝对黑暗后,骤然看到的光芒!
她该如何回应?她没有翡翠!她甚至不知道阿辰是如何做到的!
她只能……在心底呐喊!
“阿辰!姐姐知道了!姐姐没事!阿辰别怕!坚持住!”
“要藏好!藏好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她只能在心底一遍遍地重复,祈祷着血脉相连的奇妙感应,能将她的心意传递给远方的弟弟。
共鸣的频率持续了片刻,似乎感应到了她强烈的情绪,又似乎因为林辰的精神消耗过大,终于缓缓减弱,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在意识的彼岸。
温室内,林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小的胸膛起伏着,脸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隐秘的喜悦。他感觉到了!姐姐的情绪!她的激动和嘱咐!是的!他会藏好!藏好这个“秘密通话”!
他悄悄地、满足地靠在巨大的蕨叶上,闭上了眼睛。虽然依然被困在这里,但他不再感到完全的孤独。
深夜。
绝对的寂静笼罩着套房。林晞蜷缩在床上,疲惫不堪,身体和精神都透支到了极限。虽然收到了阿辰的信号让她振作了一瞬,但后续与陆聿珩的暗流交锋,失去一切的囚徒状态,都像沉重的铅块压在她身上。
套房的门锁传来极其轻微、几乎微不可闻的电子解锁音。
林晞的神经瞬间绷紧!即使再疲惫,死亡的威胁也让她的警惕如同本能。她猛地睁开眼,身体僵硬地保持原状,只有眼角的余光瞥向门口。
厚重的门被推开一道缝隙。没有开灯。走廊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轮廓——是陆聿珩!
他独自一人走了进来,动作很轻。他手中没有拿枪,也没有拿任何审讯工具,而是端着一个……餐盘?餐盘上放着一个盖着保温盖的碗和一个水杯。
林晞的心跳如同擂鼓。他想干什么?新的折磨方式?毒药?还是想看她崩溃的样子?
陆聿珩走到床边,脚步无声。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餐盘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他竟然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
黑暗中,两人无声地对峙着。林晞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以及……一丝极淡的消毒水味道?他刚从实验室出来?
陆聿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即使光线昏暗,林晞也能感受到那目光的锐利和探究,仿佛要将她从内到外彻底扫描一遍。
片刻后,他伸出手,掀开了保温盖。一股浓郁的、带着淡淡药草香气的粥味弥漫开来——是鸡汤海鲜粥。这是总统府厨房特意为她调制的、易于消化吸收的营养餐,是囚徒的特供。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没有递给她,而是径首递到了她的唇边!
林晞身体猛地一颤!全身的细胞都在尖叫着抗拒!他那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指捏着银勺,距离她的嘴唇只有几厘米,那姿态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掌控感和……羞辱!
“吃。”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晞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遏制住一巴掌挥开勺子的冲动!屈辱和愤怒如同岩浆在胸中翻涌!他把她当成什么?一个需要他亲手投喂的宠物?还是展示他施舍的可怜虫?!
僵持。空气几乎凝固。
最终,对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需要活下去,为了阿辰。林晞用尽全部的意志力,缓缓地、极其不情愿地张开了嘴。
陆聿珩动作机械地将一勺温热的粥送进她口中。那滋味鲜美,在舌尖却化为了难以下咽的苦味。他看着她如同吞咽毒药般痛苦的表情,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随即又恢复了冰冷的审视。他又舀了一勺……
一勺接一勺。整个过程沉默而压抑,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壁发出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林晞闭上眼,不再看他,机械地吞咽着,眼泪无声地滑落鬓角。
当碗里的粥被吃掉一大半时,陆聿珩停了下来。他没有放下勺子,目光却如同手术刀般落在林晞苍白的脸上。
“今天的血样分析显示,”他开口,声音依旧没有波澜,“你的HCG值异常偏高。”
HCG?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
林晞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陆聿珩!作为医生,她太清楚这个数值异常意味着什么了!
一个冰冷的、恐怖的猜测在她脑中骤然炸开!
看着她震惊、慌乱、甚至带着一丝恐慌的眼神,陆聿珩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冰冷的、如同猎人发现猎物致命弱点的了然。
“很好。”他放下勺子和碗,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投下巨大的压迫阴影。他俯视着床上如同失去灵魂般僵住的女人,声音带着一种宣布最终审判的冷厉:
“看来,你又有新的价值需要向我证明了。总统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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