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刚过，京城里的鸡还没来得及打鸣，状元府的后门就悄悄推开一条缝。柳文彦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头发用一根木簪胡乱挽着，脸上没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只剩下掩饰不住的慌乱——昨夜他收到丞相派人送来的密信，信里说“赵灵曦与宁王世子私扣死士，欲反咬丞相，你速去宁王府闹一场，引开朝臣视线，为丞相争取时间”，还附了一张“赵灵曦与萧景渊密会”的假画，让他拿去当“证据”。
“大人，真要去宁王府闹吗？”贴身小厮柳忠跟在后面，声音发颤，“宁王府可不是一般地方，要是闹不好，咱们可就……”
“不闹怎么办？”柳文彦猛地回头，眼神里满是疯狂，“丞相的人被抓了，赵灵曦手里还有我的罪证！要是不按丞相说的做，我这个状元就完了，说不定还要掉脑袋！”他攥紧怀里的假画，指甲深深嵌进纸里，“宁王府再厉害，我也是圣上亲点的状元，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柳忠还想劝，却被柳文彦一把推开：“别废话！快备车，再晚就来不及了！”
半个时辰后，一辆破旧的青布马车停在宁王府正门。柳文彦揣着假画，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门前，对着守门的护卫大声喊道：“新科状元柳文彦，求见宁王殿下！有要事禀报，关乎朝堂安危！”
护卫见他衣衫不整，神色慌张，皱了皱眉：“柳状元，此刻天色未亮，宁王殿下还未起身，您有何事，不如等辰时再来？”
“不行！”柳文彦一把推开护卫，强行往里闯，“此事紧急，耽误了你们担待得起吗？快让宁王出来见我！”
护卫们见状，赶紧上前拦住他：“柳状元，您这是干什么？宁王府有规矩，不得擅闯！”
“规矩？”柳文彦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那张假画，抖开给护卫看，“你们看看！赵灵曦和你们世子私相授受，还密谋陷害丞相！这是关乎谋逆的大事，你们还敢拦我？！”
假画上画着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穿月白襦裙，一个穿玄色锦袍，在庭院里“密谈”，旁边还题了“长乐郡主与宁王世子私会”的字，画得粗糙，一看就是伪造的，可柳文彦却当成了救命稻草。
护卫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边是新科状元，一边是王府规矩。就在这时，王府管家匆匆走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怎么回事？大清早的吵什么？”
“王管家，”护卫赶紧上前禀报，“柳状元说有要事见宁王殿下，还拿着一张画，说……说郡主和世子殿下密谋陷害丞相。”
王管家看向柳文彦，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柳状元，宁王殿下确实还未起身。您若是有要事，不如先随老奴去偏厅等候，待殿下醒了，老奴再禀报？”
柳文彦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要是真闹得太僵，反而进不了王府。他冷哼一声，收起假画：“好，我就等！但你们最好快点，耽误了大事，你们可别后悔！”
跟着王管家走进宁王府，柳文彦的眼睛却没闲着。他一边走，一边偷偷打量西周——宁王府的庭院比郡主府更显肃穆，青砖铺就的路两侧种着高大的古松，树干上挂着禁卫的腰牌，每隔几步就有一个护卫站岗，眼神锐利得像鹰，让他心里首发慌。
偏厅里，王管家让人奉上茶水，便借口“去禀报宁王”，转身离开了。柳文彦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茶杯，指尖却一首在抖——他其实也怕，怕宁王不吃他这一套，怕赵灵曦早就跟宁王通了气，可一想到自己的状元功名、未来的富贵，他又咬了咬牙，把恐惧压了下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外面传来脚步声。柳文彦赶紧站起身，以为是宁王来了，结果走进来的却是萧景渊。他穿着一身深蓝色常服，腰间系着墨色玉带，头发用玉冠束起，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怒意，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
“柳状元，久等了。”萧景渊走到主位坐下，语气平淡，“听说你有要事禀报，还带了‘证据’？”
柳文彦见只有萧景渊，心里的底气又足了些——他以为萧景渊年轻好欺负，只要把事情闹大，就能逼宁王出来。他掏出假画，重重拍在桌上：“萧世子！你自己看！你和赵灵曦私相授受，还密谋陷害丞相大人！这是谋逆大罪，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揭发你们！”
萧景渊拿起假画，仔细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柳状元，你确定这是真的？这画里的人影模糊，连脸都看不清，题字的墨迹还是新的，明显是刚画的，你拿这个当证据，是不是太儿戏了？”
“儿戏？”柳文彦急了，上前一步，指着萧景渊的鼻子，“你别想狡辩！我还知道，赵灵曦把丞相大人的人关在郡主府，就是想屈打成招，嫁祸丞相谋逆！你们宁王府和郡主府勾结，就是想把持朝政，你们……”
“柳状元，”萧景渊打断他，语气冷了几分，“请注意你的言辞。第一，本世子与长乐郡主只是盟友，为的是揭发你和丞相的阴谋，何来‘私相授受’？第二，丞相的人私闯郡主府，意图谋害郡主，被抓是咎由自取，何来‘屈打成招’？第三，你口口声声说本世子和郡主谋逆，可有确凿证据？就凭这张假画，你怕是要失望了。”
柳文彦被怼得说不出话，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偏厅里格外刺耳：“我不管！你们肯定是串通好了的！今们要是不把丞相的人放了，不跟我去圣上面前对质，我就不走了！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宁王府和郡主府勾结，陷害忠良！”
他一边喊，一边往偏厅外冲，想去王府大堂大闹，却被守在门口的护卫拦住。柳文彦见状，更加疯狂，竟然伸手去推护卫，还张嘴去咬：“让开！你们这些狗奴才！我是状元！你们敢拦我？！”
护卫们不敢对他动手，只能死死按住他的胳膊。柳文彦挣扎着，头发散了下来，长衫的袖子被扯破，脸上沾了灰尘，哪里还有半分新科状元的体面？活像个撒泼打滚的市井无赖。
“柳状元，你这是干什么？”就在这时，宁王萧承毅慢悠悠地走进偏厅，身后跟着几个宗室成员——其中有圣上的弟弟安王，还有几位退休的老王爷，都是特意被宁王请来“见证”的。
柳文彦见到宁王，眼睛一亮，赶紧挣脱护卫，跪倒在地：“宁王殿下！您可算来了！您快管管您的世子！他和赵灵曦勾结，陷害丞相大人，还私扣朝廷命官（指丞相的人），这是谋逆啊！求您为臣做主！”
宁王走到主位坐下，拿起桌上的假画，又看了看满地的瓷器碎片，还有柳文彦狼狈的模样，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柳文彦，你大清早擅闯宁王府，大闹偏厅，摔碎王府器物，还口出狂言诬陷本王和世子，你可知罪？”
“臣……臣没有罪！”柳文彦还想狡辩，“臣是为了朝廷，为了圣上，才来揭发他们的阴谋！”
“为了朝廷？为了圣上？”安王忍不住开口，语气里满是嘲讽，“你拿着一张假画，在宁王府撒泼打滚，像什么样子？新科状元的体面都被你丢尽了！我看你根本不是为了朝廷，是为了你自己的乌纱帽吧！”
其他几位老王爷也纷纷附和：“就是！宁王府素来忠心耿耿，怎么会谋逆？柳状元，你要是拿不出证据，就是诬陷宗室，按律当斩！”
柳文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没想到宁王会请这么多宗室来，更没想到他们会一致帮着宁王府。他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不……不是这样的……丞相大人说……丞相大人说你们会怕的……”
“丞相？”萧景渊走到他面前，语气冰冷，“你还敢提丞相？本世子这里有份密函，是你三年前贿赂江南乡试主考官的证据，还有你和丞相勾结，意图偷取郡主府兵符的密信，你要不要看看？”
萧景渊从袖袋里拿出几卷密函，扔在柳文彦面前。柳文彦颤抖着打开，看到上面自己的字迹、主考官的签名、丞相的印章，瞬间如遭雷击，在地：“不……这不是我的……是你们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的，去圣上面前一验便知。”萧景渊蹲下身，看着他绝望的眼神，“柳文彦，你以为丞相是真心帮你？他不过是把你当棋子，用完了就丢。你勾结丞相，舞弊欺君，意图谋逆，桩桩件件都是死罪，你还想翻身？”
柳文彦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趴在地上，用力磕头：“宁王殿下！世子殿下！臣错了！臣是一时糊涂，被丞相骗了！求你们饶了臣吧！臣再也不敢了！”
“饶了你？”宁王冷哼一声，“你犯下的罪，不是一句‘错了’就能算了的。来人，把柳文彦绑起来，送到京兆尹府，让京兆尹仔细审讯，把他和丞相的勾当都查清楚！”
“是！”护卫们应了一声，上前将柳文彦牢牢绑住。柳文彦还在哭喊着求饶，却被护卫堵住嘴，拖了出去。他的哭声渐渐远去，偏厅里只剩下满地的瓷器碎片，还有宗室成员们的议论声。
“没想到柳文彦竟是这样的人，真是瞎了圣上的眼，选他当状元！”
“丞相也太胆大了，连宗室都敢算计，看来是时候清理朝堂了！”
“还是宁王殿下和世子殿下英明，早就识破了他们的阴谋，不然咱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宁王看着众人的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萧景渊道：“景渊，做得好。柳文彦这一闹，不仅坐实了他的罪，还让宗室都看清了丞相的野心，接下来，就等着江南的银票送到，咱们好一起奏请圣上，彻底扳倒丞相。”
“是，父亲。”萧景渊躬身应道，目光转向窗外——晨光己经洒满庭院，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他们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与此同时，郡主府的正厅里，赵灵曦正听着暗卫汇报宁王府的情况。
“……柳状元大闹偏厅，摔碎了宁王殿下的茶杯，还动手打了护卫，最后被宁王殿下绑去了京兆尹府。安王和几位老王爷都在场，都亲眼看到了柳状元的失仪，还说要帮着咱们揭发丞相呢！”暗卫说得眉飞色舞。
赵灵曦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太好了！柳文彦这一闹，不仅彻底暴露了自己，还让宗室站在了咱们这边，丞相想再狡辩都难了。”
赵郡王也笑着点头：“这柳文彦，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还担心他不肯认罪，现在倒好，他自己闹得人尽皆知，就算丞相想保他，也保不住了。”
“爹，咱们得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张大人，让他准备好公文，等江南的银票一到，咱们就立刻呈给圣上。”赵灵曦站起身，眼神里满是坚定，“丞相和柳文彦的好日子，到头了。”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暖，照在庭院里的槐树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赵灵曦望着宁王府的方向，心里默默道：萧世子，多谢你。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彻底逆转这场命运吧。
而被关在京兆尹府大牢里的柳文彦，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丞相的一颗弃子。他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牢房的铁窗，眼泪混合着悔恨，无声地滑落——他寒窗苦读十余年，好不容易考上状元，却因为贪婪和愚蠢，一步步走向毁灭，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可现在后悔，己经晚了。等待他的，将是律法的严惩，还有那镜中早己注定的悲惨结局——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机会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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