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泉河的午后阳光,终于挣开晨雾的缠绕,把金箔似的光洒在考古队营地的藏毯上。暖融融的温度裹着酥油茶的奶香,漫进帐篷缝隙,古茗枔盯着羊皮纸上的路线图,指尖刚划过“日月金轮图腾处左转”的藏文标注,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是牧民放牧时那种慢悠悠的“嗒啦”声,是带着慌促、几乎要把马蹄铁踏进碎石里的“嗒嗒嗒”,像密集的鼓点,顺着河谷的风,一路撞进营地。
那声音越来越近,尘土在札达土林边缘扬起一道赭红色的烟,连空气里都飘着被马蹄踏碎的沙粒。古茗枔猛地抬头,看见两个穿着藏青色羊皮袄的身影,骑着枣红色的马往这边冲。马鬃被风吹得炸开,其中一个牧民的羊皮帽歪在脑后,露出满是汗珠的额头,手里挥舞着一条雪白的哈达,嘴里喊着什么,声音被风撕得零碎,却能听出那股压不住的急切,像要把心都喊出来。
甲央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原本半蹲在地上,手指还指着羊皮纸上的“苯教圣地标记”,此刻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到石桌都没察觉,快步往营地入口走。他的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藏袍的下摆扫过地面的碎石,发出“沙沙”的响。古茗枔从没见过他这么紧张——哪怕是面对象泉河的洪水,他抱着她往岸边冲时,眼神都带着镇定;哪怕是遭遇狼群,他举着藏刀对峙时,手都没抖过,可现在,他垂在身侧的指尖,竟微微发颤。
“是那木如古村的卓玛大叔。”甲央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像拉到极致的弓弦,“他从不这么慌,肯定是村里出大事了。”
两人快步迎上去,刚到营地门口,骑马的牧民就猛地勒住缰绳。枣红马的前蹄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在地上刨出两道浅坑,扬起的尘土溅在他们的裤腿上,带着草原泥土特有的腥气。卓玛大叔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因为着急,脚刚落地就踉跄了一下,甲央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胳膊,才没让他摔倒。
古茗枔看着卓玛大叔,心里揪了一下。上次去那木如古村借宿时,她记得老人总是笑眯眯的,手里总攥着个铜壶,壶里装着温热的酥油茶,见谁都要递上一碗。可现在,他的脸上满是焦急,皱纹里嵌着尘土,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连平时总是挺首的腰杆,都弯了些。
“甲央少爷!不好了!出大事了!”卓玛大叔抓住甲央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发颤,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村里来了一群陌生男人,都穿着黑衣服,手里拿着铁棍,把村里的年轻人都关在晒谷场的围栏里,逼着我们带他们去找‘苯教圣地’!他们说……说找不到就烧我们的房子,还要把老人都赶出去!”
“黑衣服?”甲央的眉头皱得更紧,眼底瞬间漫上冷意,像结了冰的象泉河水,“他们有没有说自己是谁?或者提到什么名字、什么事?”
旁边的年轻牧民次仁接过话,他的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嘴唇抿成一条首线:“他们没说名字,但我躲在牛圈后面,听见有个人打电话,提到了‘陈先生’,还说‘路线图没问题,找到圣地就能拿到东西,不会耽误事’!而且他们的车就停在村外的草地上,是黑色的SUV,和上次来营地的那个男人——就是古博士的未婚夫开的车,一模一样!”
“陈景明!”这三个字像块冰,猛地砸进古茗枔的心里。她攥紧了手心,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疼得她指尖发麻。上次陈景明来营地时,开的就是黑色奔驰SUV,次仁说的“陈先生”,肯定是他!他果然联合了盗墓团伙,而且比他们想象的更快、更狠——竟然跑到那木如古村,用村民的性命要挟,逼他们带路找苯教圣地。那里藏着古格王室的圣物,记载着瘟疫药方的金箔经卷,他为了拿到经卷,竟然连无辜的牧民都不放过!
甲央的手紧紧攥成拳,指节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凸了起来。他转头看向古茗枔,眼神里带着急切,却依旧保持着镇定:“你立刻用卫星电话联系洛桑警官,把村里的情况跟他说清楚,让他带民警尽快赶来,越多越好;我去通知队员们收拾装备,我们现在就出发去那木如古村,不能等,再等下去,村民们就危险了,而且绝不能让陈景明找到圣地入口。”
“好!我现在就打!”古茗枔立刻从背包里掏出卫星电话,手指因为着急而发抖,按号码时好几次按错了数字,屏幕上的数字跳来跳去,像在跟她作对。她看着卓玛大叔焦急的眼神,心里又恨又急——陈景明怎么能这么残忍?那些村民都是无辜的人,他为了自己的贪欲,竟然能下这么狠的手!
甲央快步走进营地,大声喊着队员们的名字。正在帐篷里整理考古工具的小李,听见声音立刻跑出来,手里还握着半块没吃完的青稞饼;在写发掘报告的王教授,把笔记本往怀里一塞,眼镜都没来得及扶稳;在熬酥油茶的藏医次仁,赶紧把铜壶从火上提下来,背上装满急救用品的背包,快步跑过来。看到甲央严肃的表情,还有门口站着的、满脸焦急的牧民,大家都知道出了大事,没人多问一句,转身就去收拾装备。
“大家只带必要的东西:急救包、手电筒、保暖外套,再带上地质锤——以防万一。”甲央一边帮小李把指南针塞进背包,一边叮嘱,声音清晰而坚定,“陈景明带的是盗墓团伙,手里可能有凶器,一会儿进村后,大家一定要听我和洛桑警官的指挥,不要擅自行动,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村民。”
卓玛大叔看着大家忙碌的样子,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些。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着的羊皮袋,递给甲央,袋子里传来“沙沙”的声响:“这是村里剩下的干牛肉和青稞饼,你们路上吃。那木如古村到苯教圣地还有一段山路,都是石头路,不好走,他们就算有路线图,也得走两个多小时。我们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拦住他们!”
甲央接过羊皮袋,袋子上还带着卓玛大叔身上的体温。他拍了拍老人的肩膀,语气里带着郑重:“谢谢您,卓玛大叔,辛苦您和次仁跑这么远来报信。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村民救出来,绝不会让那些人伤害村里的任何一个人,也绝不会让他们碰圣地的一根石头。”
卫星电话终于接通了,听筒里传来洛桑警官熟悉的声音。古茗枔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把村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洛桑警官,那木如古村被一群穿黑衣服的人控制了,他们逼着村民带路找苯教圣地,还把年轻人关起来了,您快带民警来!”
洛桑警官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语气立刻变得严肃:“我现在就集合民警,带上装备出发,大概一个小时能到那木如古村的村口。你们从营地出发,走牧区的近路——就是上次去村里时走的那条,能省不少时间,我们在村口汇合,到时候一起行动。”
挂了电话,古茗枔把卫星电话放进防水袋,快步走到甲央身边:“洛桑警官说一个小时到村口汇合,我们走牧区的近路,差不多也能到,能跟他们同时到村里。”
甲央点点头,转头看向队员们。大家都己经收拾好装备,站在营地门口,眼神坚定,没有一个人退缩。小李手里握着地质锤,锤头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王教授把笔记本放进贴身的口袋里,那里面记着苯教圣地的位置标记;次仁医生背着急救包,里面装着止血粉和绷带,随时准备救人。
“出发!”甲央一声令下,大家跟着他和卓玛大叔,往那木如古村的方向走。卓玛大叔熟悉牧区的路,带着大家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枝叶划过衣服,发出“哗啦”的响。脚下的路渐渐从草原变成了山路,碎石硌得鞋底发疼,风也越来越大,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头发糊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古茗枔走在甲央身边,能感觉到他的脚步很快,却很稳,每一步都踩在结实的地面上。他时不时会回头看她一眼,伸手扶她一把,提醒她“小心脚下的滑石,别踩边缘”。她看着甲央的侧脸,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坚毅的下颌线,他的眉头皱着,眼神里满是担忧,却没有一丝慌乱——他在担心村里的老人和孩子,在担心圣物会不会被找到,更在护着她和队员们,不让他们陷入危险。
“甲央,”古茗枔轻声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像要被吹散,“陈景明会不会己经找到圣地入口了?他有路线图,说不定还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甲央转头看她,眼神坚定得像札达土林的岩石:“不会。那木如古村到圣地的路,有一段是苯教的‘迷魂路’——那里的山路绕得像迷宫,石头上刻着隐藏的图腾,只有村里的老人能看懂,知道该往哪走。就算陈景明有路线图,没有向导,也只会在山里绕圈,找不到正确的路。而且圣地入口有苯教的雍仲图腾封印,必须念对传承的口诀才能打开,他就算找到了地方,也进不去。”
他顿了顿,伸手握住古茗枔的手。他的掌心很暖,带着常年握藏刀、骑骏马的薄茧,温度透过手套传过来,像一团小火,驱散了她心里的不安:“别担心,我们一定会赶在他前面,救出村民,守住圣地。有我在,不会让他得逞的。”
风里传来远处的马蹄声,还有牧民们隐约的呼喊声。卓玛大叔突然加快了脚步,指着前面的山弯:“快到了!前面就是那木如古村的山口!翻过这个弯,就能看见村子了!”
大家跟着卓玛大叔,转过山弯。远远地,古茗枔就看见那木如古村的轮廓——土黄色的房屋散落在草原上,村里的炊烟歪歪扭扭地飘在空中,像一条条细线,显然村民们还在正常生活,只是村外的草地上,停着几辆黑色的SUV,像几只蹲在草原上的野兽,车身反射着阳光,看着让人心里发毛。
“洛桑警官他们应该快到了。”甲央从背包里掏出望远镜,往村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快速收起来,“我们先躲在山口的岩石后面等他们,别让村里的人发现。等民警到了,一起进村,避免打草惊蛇,要是被陈景明的人发现,他们说不定会伤害村民。”
大家躲在山口的岩石后面,风裹着草原的寒气吹过来,像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古茗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往怀里缩了缩。甲央注意到她的动作,默默脱下自己的藏袍,披在她身上。藏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淡淡的酥油茶香和阳光的味道,瞬间裹住她,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再等等,洛桑警官很快就到。”甲央轻声说,目光紧紧盯着村外的黑色SUV,眼神里满是冷意——陈景明不仅觊觎圣物,还伤害无辜的村民,这次,他绝不会让陈景明从阿里带走任何东西,更不会让他再伤害任何人。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呜——呜——”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红蓝交替的灯光在山路上闪着,越来越近。洛桑警官带着几名民警,快步走到山口,看到甲央他们,立刻压低声音走过来。
“里面情况怎么样?那些人有没有伤害村民?”洛桑警官的声音很沉,眼神里带着严肃。
卓玛大叔赶紧小声说:“暂时还没有伤害人,就是把年轻人关在晒谷场,有两个人拿着铁棍守着。其他人在村里到处转,问老人圣地的路,还翻村民的房子,找有没有能当向导的人。”
洛桑警官点点头,转头对身后的民警们说:“大家分两组行动。一组跟我去村里,找到带头的人,控制住他们;另一组去晒谷场,把被关的村民救出来,然后去村外盯着他们的车,别让他们开车跑了。甲央先生,麻烦你跟我一起去村里,你熟悉那里的路,也知道那些人的目标,能帮我们更快找到他们。”
“好!”甲央答应着,转头看向古茗枔,眼神里带着担忧,却依旧坚定,“你和队员们在山口等我们,不要进去,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注意安全,我很快就回来。”
古茗枔点点头,看着甲央和洛桑警官带着民警,猫着腰,悄悄往村里走。她握紧了手里的手电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村里的老人和孩子都平安,希望甲央能顺利找到陈景明,阻止他的阴谋,希望圣物能安然无恙,不被那些贪婪的人抢走。
风还在吹,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那木如古村的屋顶上,泛着温暖的光。古茗枔看着村口的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甲央,一定要平安回来。她知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会决定那木如古村村民的安危,决定古格王室千年守护的秘密能否继续传承,也决定她和甲央,能否守住这片他们深爱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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