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护罩的裂痕突然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三海君踏浪而来的刹那,整座天庭的云海都朝他躬身行礼。
他足尖踩着的浪头生着百张人脸,皆是西海龙王的虚影,每道浪纹里都藏着龙宫的珊瑚玉柱,柱顶悬着的夜明珠吐出万丈霞光,将护罩上的魔纹照得无所遁形。
“黄龙赤龙在昆仑撒野,尔等竟在此摇尾乞怜?”
三海君的身影撞在护罩上,激起千层水浪。
那些附在护罩内侧的仙官突然感觉膝盖一软,纷纷跪倒在浪涛中——不是被龙威所迫,而是被浪里翻涌的水族冤魂惊得魂飞魄散:有被赤龙烈焰烧成焦炭的东海鲛人,有被黄龙冰锥刺穿的南海老龟,更有西海龙王的半截龙身,正泡在浪涛里微微颤动。
他猛地抬手,天河之水突然倒卷。
原本该奔流向东的星河,此刻竟化作条条银龙,顺着他的指尖往太极图里钻。
图上的七个窟窿突然喷出黑血,那是苏笑颦埋下的魔气在挣扎,却被星河之水冻成冰珠,噼里啪啦落在云海中,砸出个个冒着白气的深坑。
“三海君疯了不成?”有仙官抱着玉柱瑟瑟发抖,“天河倒灌乃逆天之举,就不怕引动天劫吗?”
话音未落,太极图突然发出龙吟。
图上的阴阳鱼眼浮出两尊神像,左为持剑的应龙,右为握珠的玄龟,皆是上古控水神兽。
三海君将掌心按在图中央,西海潮汐突然在他袖口汇聚,化作柄丈长水剑,剑刃上跳动的浪花里,无数鱼虾正举着珊瑚刀枪呐喊助威。
“天劫?”他冷笑时,浪涛突然掀起万丈高,露出底下盘虬卧龙的水道,“今日我便让三界看看,是天劫厉害,还是西海的怒火更烈!”
水剑挥出的刹那,南天门护罩上的裂痕突然愈合。
那些原本啃噬结界的魔气,被剑光劈得嗷嗷首叫,化作群黑色蝙蝠往昆仑方向逃窜。
三海君踏浪追击,足尖所过之处,云海开出朵朵冰莲,莲心坐着些披发的水神,正是被龙族供奉了万年的河伯水仙,此刻竟从沉睡中被唤醒。
“去,把忘川河的水引到昆仑。”
三海君对着为首的河伯扬下巴,水袖一抖,甩出张绘着西海地理的玉帛,“让黄龙赤龙瞧瞧,他们豢养的尸群,经得起几顿黄泉水泡澡。”
河伯领命而去,周身的水汽化作艘龙舟。
龙舟上站满青面獠牙的水鬼,他们划桨的动作整齐划一,桨叶搅起的浪花里浮出无数锁链,那是从奈何桥底偷来的拘魂链,专锁尸煞魂魄。
龙舟破开云层的刹那,忘川河的方向突然传来呜咽,原本浑浊的黄泉水竟变得清澈如镜,映出昆仑雪顶上两龙狰狞的嘴脸。
此时的玉虚峰,黄龙正用龙尾卷着座雪峰玩耍。
那山峰被他揉成冰球,里面冻着百十个挣扎的仙童,每声哭喊都让冰球长出几分尖刺。
赤龙则在旁烧烤九头蛟,蛟油滴落的地方,长出片会啃食岩石的血色苔藓,苔藓蔓延之处,连万年玄铁都被蚀出蜂窝。
“兄长你看,”
赤龙突然指着东方天际,蛟骨做的签子往地上戳了戳,“三海君那厮竟引了忘川河的水来,是嫌尸群死得不够快么?”
黄龙的金瞳突然收缩,冰球在他掌心炸成齑粉。
“蠢货,他是想用阴阳水破我龙气!”龙尾猛地抽向地缝,七十二根盘龙玉柱突然喷出毒雾,“让七色恶龙去堵水道,把黄泉水逼回南天门,我要让三海君尝尝自己豢养的水鬼啃噬仙骨的滋味!”
七色恶龙应声而出,紫恶龙喷出的毒雾在半空凝成堵墙,青恶龙用龙角撞向水道,却被忘川河的水流弹得连连后退。
黄泉水里的拘魂链突然活了过来,顺着龙鳞往七寸处钻,疼得恶龙们在云海里翻滚,搅得昆仑的罡风都变了向。
三海君站在浪头之上,看着恶龙们狼狈的模样,突然将太极图往空中抛。
图上的阴阳鱼眼射出两道光柱,照得忘川河的水流突然沸腾。
那些原本温顺的黄泉水,此刻竟长出利齿,顺着恶龙的伤口往血管里钻,吓得绿恶龙当场褪下三层鳞甲,露出底下的皮肉。
“这才刚开始呢。”
他指尖掐诀,西海龙宫的虚影突然在云端显形。
东海的定海神针化作根水矛,西海的鲛人泪凝成冰箭,南海的珍珠贝吐出万枚水雷,北海的玄冰龟壳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百万水兵——那些水兵皆是由浪花组成,却个个生得威风凛凛,举着珊瑚盾齐声呐喊,震得昆仑的积雪簌簌掉落。
黄龙见状怒不可遏,猛地张口喷出金焰。
焰流所过之处,忘川河的水流竟被烧得蒸腾,化作群无家可归的水魂,在半空哭哭啼啼。
“三海君!你敢毁我尸群粮草,本尊定要将你抽筋剥骨!”
金色龙躯突然暴涨千倍,龙爪拍向云海,竟想将西海水兵拍成齑粉。
“就怕你没这个本事!”三海君突然沉入浪涛,再出现时己站在黄龙头顶。
他手中的水剑突然化作万千水珠,每个水珠里都藏着个微型旋涡,旋涡转动的方向与黄龙的龙气截然相反,竟让这万丈巨龙动作迟滞了三分。
赤龙见状不妙,化作道红光扑来。
他张口喷出的硫磺火,在半空凝成张巨网,网眼处跳动着魔纹,专噬水灵。
三海君却不闪不避,任由火网罩在身上,那些火焰接触到他周身的水汽,竟噼啪作响地变成蒸汽,蒸汽里浮出无数水族的笑脸,对着赤龙做着鬼脸。
“不可能!”赤龙的血色龙鳞突然炸开,“你的水系神通怎会不怕魔火?”
“因为你烧的是西海的怒火。”
三海君抬手往地上按,昆仑山脉的地脉突然喷出泉水。
那些泉水在地上汇成条条小溪,溪水里游动的不是鱼虾,而是被龙族供奉的水神牌位,每个牌位都散发着金光,将赤龙的魔火压得越来越小。
黄龙趁机甩动龙尾,想将三海君抽下云端。
却见对方足尖轻点,周身的浪涛突然化作只巨手,稳稳接住他的尾鳍。
巨手的掌心长着无数吸盘,每个吸盘里都嵌着颗定海神珠,珠子转动时发出的嗡鸣,竟让黄龙的龙鳞片片竖起,像是被人挠了痒痒般难受。
“你以为凭这点手段就能赢?”黄龙的金瞳里闪过阴狠,“看看你的身后!”
三海君猛地回头,只见死亡谷的方向突然腾起黑浪。
那不是寻常的尸煞之气,而是被苏笑颦的妖法催化过的尸毒,此刻正顺着风势往南天门蔓延。
更可怕的是,尸毒中夹杂着缕缕青丝,正是仙灵儿的头发——那些发丝被尸毒浸染,竟化作条条毒蛇,对着他的方向吐着信子。
“仙灵儿!”
三海君的心神骤然失守,周身的浪涛突然溃散。
黄龙抓住这个机会,龙爪狠狠拍在他的后背,打得他喷出口鲜血,溅在太极图上,图上的阴阳鱼眼突然黯淡下去。
“哈哈哈!情劫难渡,果然如此!”
赤龙趁机喷出魔火,烧得三海君的衣袍滋滋作响,“你那小情人正在死亡谷被树藤啃噬,池香美也被尸群围在玉珠峰,你还有心思在此与我等缠斗?”
三海君的目光突然变得赤红。
他没有去擦嘴角的血迹,反而抬手将太极图往空中抛得更高。
图上的窟窿突然喷出星河之水,那些原本被魔气污染的水流,此刻竟在他的怒喝下变得清澈,化作万千水箭,射向死亡谷和玉珠峰的方向。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随着他的怒吼,西海之水突然同时暴涨。
东海水漫过瀛洲仙岛,将岛上的魔兵冲得七零八落;南海水倒灌进幽冥血海,与尸煞之气撞出漫天血雾;西海水化作冰墙,挡住了七色恶龙的退路;北海水凝成锁链,将黄龙赤龙的龙爪缠了个结实。
最惊人的是天河之水。
原本倒卷的星河突然改道,顺着三海君的指尖往昆仑砸,每滴星水都带着焚山煮海的力量,砸在雪地上便炸出个火山口,岩浆与冰水交织,竟在山巅开出片冰火同存的奇景。
黄龙赤龙被水链缠得动弹不得,看着漫天水箭射向双姝被困之地,气得龙啸震彻九霄。
“你敢!”黄龙的金鳞突然片片竖起,竟想挣破水链,却被北海水冻得越来越硬,“那些水箭会连双姝一起绞杀的!”
“我若连她们都护不住,还配称三海君?”他的声音里带着决绝,周身的水汽突然变得滚烫,“水箭有灵,只诛妖魔,不伤善类!”
话音未落,死亡谷的方向传来惊呼。
仙灵儿被困的古树上,突然开出万千水莲,莲瓣将树藤挡在三尺之外,每个花蕊里都坐着个水神虚影,正对着她轻声安慰。
玉珠峰顶,池香美周围的尸群突然惨叫,那些试图靠近的走肉,被水箭射穿后竟化作朵朵雪莲,将她护在中央。
“不可能!”苏笑颦的声音从万年古树里传出,带着难以置信的尖细,“你的水系神通怎会有如此灵性?”
三海君没有理会她的叫嚣。
他看着双姝暂时安全,突然转身,目光如刀般刺向黄龙赤龙。
“现在,该轮到我们算算总账了。”
他抬手往水链上注入真气,那些锁链突然长出倒刺,刺进两龙的鳞甲,疼得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
昆仑之巅的罡风突然变得温顺,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屏息。
天河之水还在不断落下,砸在水链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是在敲战鼓。三海君站在浪涛中央,太极图在他头顶缓缓旋转,图上的窟窿虽未愈合,却己被星河之水暂时压制,露出底下隐隐发光的阵纹。
黄龙赤龙的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惧。
他们看着三海君周身不断暴涨的水汽,看着西海龙宫的虚影越来越清晰,看着那些被水箭救下的仙官重新凝聚勇气,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惹错了人。
“今日,我便以西海为证,天地为鉴。”
三海君的声音传遍三界,每个字都带着水滴石穿的坚定,“凡伤我所爱,害我水族者,定要让他尝尝,什么叫万劫不复,什么叫——水淹昆仑!”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周身的浪涛突然化作尊万丈水神。
水神手持水剑,脚踏浪涛,眉心嵌着太极图,双目射出的精光穿透云层,首逼九天之上的凌霄宝殿。
整个昆仑山脉开始剧烈震颤,仿佛有头沉睡的水兽正在苏醒,要将这万山之祖彻底吞没。
黄龙赤龙的哀嚎声越来越响,却被水链勒得越来越紧。
他们知道,真正的决战,此刻才刚刚开始。
而那悬在昆仑之巅的太极图,正随着三海君的怒火,散发出越来越耀眼的光芒,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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