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谷的瘴气突然被一只无形巨手拧成麻花,湖心那潭万年不冻的黑水翻涌得如同沸腾的沥青,每道浪纹里都裹着百八十个惨白的骷髅头,骷髅的眼眶中淌出的不是血泪,而是丝丝缕缕的绿雾——那是被湖怪吞噬的生灵怨气,此刻正顺着水波往岸边爬。
“这水……在啃石头!”
池香美捏着还魂咒的手指突然收紧,指尖滴落的血珠刚触到岸边的卵石,就被水面伸出的无形舌头舔得干干净净,卵石上瞬间蚀出个蜂窝般的孔洞。
她周身腾起的还魂光突然剧烈闪烁,光雾中浮现出无数挣扎的虚影,皆是葬身湖底的冤魂。
仙灵儿的宝镜早己悬在半空,镜面映出的湖底景象让她碧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潭看似不大的黑水底下,竟藏着条绵延十里的巨怪——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化作团蠕动的血肉,时而分裂成千万条黏腻的触须,最骇人的是它的“脸”,由无数张重叠的人脸组成,每个口鼻都在往外冒水泡,水泡炸开时传出的哀嚎,能让岸边的古木瞬间枯萎。
“是‘万尸蛊’所化的湖怪。”
三海君踏浪而来的脚在岸边顿住,水剑上的浪花被湖风一吹,竟冻成了带着尖刺的冰碴,“苏笑颦当年用死亡谷的尸骸喂蛊,没想到这孽障竟借着混沌浊气修成了气候。”
话音未落,湖心突然掀起三十丈高的水墙。
水墙顶端站着个由黑水凝聚的巨人,头颅是颗磨盘大的骷髅,肋骨间缠着圈圈腐肉,手中握着柄用脊椎骨打磨的巨斧。
它咆哮着挥斧劈向岸边,斧刃劈开的空气突然凝固,化作道黑色闪电,将三丈外的棵千年古松劈成齑粉——松脂溅在水面上,竟被瞬间分解成了白烟。
“它在怕光!”
仙灵儿突然发现,宝镜射出的青光掠过水面时,那些翻滚的骷髅头纷纷发出惨叫,水墙顶端的巨人也踉跄了一下,骷髅眼眶里的绿雾淡了三分。
她连忙将宝镜举得更高,镜面的青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岸边织成道绿色光网,网住了那些试图爬上岸的怨气。
湖怪似乎被激怒了,湖心突然喷出万千道水柱。
水柱里裹着的不是水,而是密密麻麻的尸虫,每只虫都长着七对翅膀,翅尖闪着幽蓝的毒光。
它们扑向光网的刹那,仙灵儿突然想起苏笑颦留下的毒经——这些尸虫专噬生灵本源,当年瑶池的仙草就是被它们啃成了枯枝。
“用真火!”
三海君的水剑突然腾起金乌真火,水火交织的剑刃划出道圆弧,将靠近的尸虫烧成灰烬。
但更多的尸虫冲破火光,撞在光网上发出噼啪脆响,宝镜的青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仙灵儿的嘴角渗出了血丝。
池香美突然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还魂咒上。
咒文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无数血色丝线,丝线在空中交织成张巨网,网眼处浮出个个金色的“生”字。尸虫撞在血网上,突然像被胶水粘住般动弹不得,丝线顺着虫口往里钻,竟让这些毒虫渐渐化作点点红光,融入了血网之中。
“还魂术能逆转生死,自然也能净化邪祟。”
池香美苍白的脸上浮出抹红晕,血网突然往下一沉,将半空中的尸虫尽数罩住,“只是这湖怪的本源是万尸怨气,需用至阳至纯之力才能彻底根除。”
湖心的水墙突然崩塌,化作只遮天蔽日的巨手,抓向三人头顶。
巨手的掌心长满了眼睛,每个瞳孔里都映出三人的倒影,倒影正被无数小手撕扯,看得仙灵儿头皮发麻。
三海君挥剑斩出的水火剑气撞上巨手,竟如泥牛入海般消失无踪,反倒是巨手的皮肤上裂开无数小口,喷出的黑水溅在地上,蚀出个个冒着白烟的深坑。
“它在吸收我们的力量!”
三海君突然发现水剑上的光芒弱了几分,湖怪的巨手反而长大了一圈,“这孽障能吞噬万物本源,包括我的西海之力!”
宝镜突然发出一声哀鸣,镜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仙灵儿感觉丹田内的灵芝本源正在急速流失,那些被青光净化的怨气突然反噬,顺着光网往她经脉里钻。她恍惚间看见无数张痛苦的脸——有被湖怪吞噬的樵夫,有迷路的采药人,还有百年前试图镇压湖怪却失败的道士,他们的怨气正与湖怪的尸气纠缠,要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仙灵儿!”池香美的血网突然罩向仙灵儿,血色丝线在她周身织成个茧,将怨气挡在外面,“守住心神!这些怨气在动摇你的道心!”
湖怪的巨手拍落的刹那,三海君突然将太极图抛向空中。
图上的阴阳鱼眼射出两道光柱,将巨手钉在半空。
星河之水顺着光柱倾泻而下,砸在水面上激起千层浪,那些浪涛里浮出西海龙王的虚影,他们齐声念诵的镇魂咒让湖底传出阵阵闷响,显然是湖怪的本体受到了冲击。
“孽障!可知西海龙宫的镇水灵珠?”三海君的声音里带着龙吟,水剑突然化作条青色巨龙,龙爪抓住巨手的手腕,“当年大禹治水时,曾用此珠镇压过同类邪祟,今日便让你尝尝它的厉害!”
他从怀中掏出颗拳头大的莹白珠子,珠子上流转的水光与太极图的星河之力相呼应,刚一露面,湖心就掀起了滔天巨浪。
湖怪的巨手突然剧烈颤抖,掌心的眼睛纷纷爆碎,流出的黑血在地上汇成条小溪,溪水里的尸虫竟开始互相啃食。
“是镇水灵珠!”
仙灵儿的精神一振,灵芝本源突然爆发出强烈的青光,宝镜的裂痕开始愈合,“这珠子蕴含着上古水性精华,专克阴邪怨气!”
镇水灵珠被三海君抛向湖心的刹那,湖怪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啸。
整个死亡谷的地面都在摇晃,湖底喷出的黑水化作万千条毒蛇,蛇嘴里吐出的信子是黑色的火焰,所过之处,草木化作焦炭,岩石熔成岩浆。
但这些毒蛇刚靠近镇水灵珠三丈之内,就被珠子散发的白光冻成冰雕,随后化作齑粉。
“不——!”
湖怪的巨手突然崩碎,化作无数黑色的雨点落下。
雨点里裹着的人脸在痛苦地嘶吼,有的是孩童,有的是老人,还有的是身披铠甲的士兵,显然是不同时代葬身湖底的生灵。
池香美的血网突然扩大,将所有黑色雨点都罩在里面,血色丝线钻进雨点深处,那些人脸的痛苦渐渐平息,化作点点红光融入血网。
“它们在求救。”
池香美的眼眶了,血网突然发出柔和的光芒,“这些怨气并非自愿为恶,是被湖怪的本体强行束缚。只要唤醒他们的生魂,就能瓦解湖怪的力量。”
三海君立刻会意,镇水灵珠在空中划出个圆弧,将血网与宝镜的青光都笼罩其中。
星河之水与灵芝青光、还魂血光交织成三色光带,顺着湖面往湖底蔓延。
湖怪的本体在三色光带的照耀下痛苦地翻滚,那些黏腻的触须开始崩解,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白骨——那是它吞噬万物后留下的残骸。
“就是现在!”
陆压道人的声音突然从青铜葫芦里传出,葫芦口喷出一道金乌真火,落在镇水灵珠上,“水火光三力齐发,破它的核心!”
三海君、仙灵儿、池香美三人同时将力量灌注到光带中。
镇水灵珠爆发出的白光穿透了湖怪的本体,金乌真火在里面燃起熊熊烈焰,灵芝青光催生的藤蔓缠住了湖怪的核心,还魂血光则在净化着最后的怨气。
湖怪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生灵能发出的哀嚎,整个身体开始寸寸瓦解,黑水化作漫天飞萤,每个光点里都藏着个解脱的魂灵,对着三人躬身行礼后消散在空气中。
湖心露出了干涸的湖底,那里躺着块丈高的黑色晶石,晶石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正是万尸蛊的本源所化。三海君挥剑斩下,晶石应声而裂,里面流出的不是黑水,而是清澈的泉水,泉水落地后长出丛丛青草,草叶上的露珠映出了蓝天白云——死亡谷的天空,第一次变得如此清澈。
宝镜轻轻落在仙灵儿手中,镜面光洁如新,映出的死亡谷己不复之前的阴森。
池香美的血网化作点点红光,融入新生的草木中,那些被净化的土地上,竟开出了朵朵洁白的莲花。
三海君收起镇水灵珠和太极图,水剑上的水火光芒渐渐平息,只是剑刃上多了层温润的光泽。
青铜葫芦里传出陆压道人打哈欠的声音:“总算清净了,这湖怪的怨气够贫道的金乌真火消化三百年。
对了,那黑色晶石的碎片别扔,磨成粉能治尸毒,算是这孽障最后的用处。”
三人相视一笑,笑声在死亡谷里回荡,惊起了几只彩色的蝴蝶——它们停在新生的莲花上,翅膀扇动时落下的磷粉,在阳光下化作道道彩虹。
远处传来昆仑深处的龙吟,那是黄龙赤龙在看守地脉,声音里己没有了之前的戾气,反而带着几分平和。
仙灵儿弯腰摘下朵莲花,花瓣上的露珠滴在地上,长出株小小的灵芝。
她看着灵芝在风中摇曳,突然明白苏笑颦错在了哪里——力量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如何使用。
就像这死亡谷,既能滋生万尸蛊这样的邪祟,也能在净化后开出如此美丽的莲花。
池香美收起还魂咒,指尖的血珠落在黑色晶石的碎片上,碎片竟化作颗颗莹白的珠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些珠子能安神镇魂,”她将珠子分给三海君和仙灵儿,“或许将来还用得上。”
三海君握着手中的珠子,望着远处渐渐散去的瘴气,突然指着东方的天际:“你们看,太阳出来了。”
一轮红日正从昆仑山脉的缝隙中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死亡谷的每一个角落,照得新生的草木泛出勃勃生机。
湖底的清泉汇成了条小溪,溪水潺潺流淌,唱着欢快的歌谣,顺着山谷往远方流去,仿佛要将这里的新生带到整个昆仑。
青铜葫芦突然从三海君怀中飞出,化作一道火光往东方飞去,只留下陆压道人懒洋洋的声音:“贫道回火云洞晒太阳了,下次再有这等热闹,记得喊上贫道……”
声音渐渐远去,死亡谷里只剩下风声、水声和草木生长的声音。
三人并肩站在干涸的湖底,看着这片重获新生的土地,心中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们知道,昆仑的浩劫还未完全结束,但只要三人同心,各司其力,便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仙灵儿的灵芝本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宝镜映出的未来景象里,死亡谷变成了一片生机勃勃的乐园,无数生灵在这里繁衍生息,再也没有恐惧和死亡。
池香美的还魂咒在风中轻轻作响,仿佛在为那些逝去的魂灵祈祷。
三海君的水剑上,西海的浪涛与金乌的火焰和谐共存,映出了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
死亡谷的惊魂时刻己过,但它所见证的救赎与新生,将永远铭刻在昆仑的记忆里。
而那片干涸的湖底,终将长出茂密的森林,森林深处,会有块不起眼的石头,上面刻着三个人的名字,旁边还有行小字:
万物有灵,邪不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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