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谷的瘴气突然变了性子。
先前那股能蚀穿仙骨的腐臭,此刻竟漫出蜜般的甜香,浓得像把整个瑶池的花蜜都倾泄进来,黏在睫毛上能拉出金丝,沾在衣袂间便生出发光的糖霜。可这甜里裹着淬毒的针,吸进肺腑时先是酥麻,再是锥刺般的痒,仿佛有千万只刚破壳的虫豸在喉管里扑腾。
万年古树的枝桠本是狰狞的,皲裂的树皮上嵌着历代闯谷者的枯骨,此刻却挂满了晶莹的露珠。露珠大如鸽卵,滚在青黑色的枝干间,映出的影像却叫人头皮发麻——那里面分明是仙灵儿的笑脸,眉眼弯弯,梨涡浅浅,正是三海君常夸的“能融冰雪的模样”。可转瞬间,笑脸便开始扭曲,嘴角以违背常理的弧度咧开到耳根,露出的不是莹白的牙齿,而是密密麻麻的树根,根须上还缠着半融化的灵芝碎片,那碎片的纹路,竟与仙灵儿本命灵芝的纹路分毫不差。
“灵儿妹妹,姐姐给你带了新酿的百花蜜。”
树后转出个绿裙女子,身形袅袅,步态轻盈,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死亡谷的腐土,而是九天的云絮。可再细看便会魂飞魄散:她裙摆上绣着的哪是寻常花草,分明是用人发编织的藤蔓,每根发丝都还带着毛囊的血痂,在阴风中微微颤动;藤蔓缠绕的地方,开着朵朵惨白的花,花瓣薄如人皮,花蕊里嵌着的不是花粉,而是无数细小的骷髅头,每个骷髅的眼眶里都闪烁着幽绿的光,像是在无声地哭诉。
她手中捧着只羊脂玉瓶,瓶身泛着流动的幽光,仔细看去,那光芒竟是无数细小的人影在挣扎——都是些被吸走魂魄的精怪。瓶口飘出的香气里,藏着无数细如牛毛的虫卵,通体透明,肉眼几乎难辨,落在地上便“嗖”地钻进泥土,下一秒就长出粉红色的肉芽,肉芽蠕动着连成一片,在地面上铺开张会呼吸的网,那是苏笑颦用千年尸煞之气炼制的“噬心蛊”,此刻正随着她的脚步,在死亡谷的每一寸土地下织成天罗地网。
仙灵儿悬在半空的宝镜突然剧烈震颤,镜面边缘泛起细碎的裂纹,发出“嗡嗡”的悲鸣。镜面映出的苏笑颦,面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绿裙下的皮肤裂开无数蛛网状的缝隙,缝隙里钻出湿漉漉的树根,根须上还沾着暗红色的泥土;那双看似温柔的笑眼,突然变成两个深邃的树洞,洞里飞出的不是眼泪,而是一群指甲盖大小的飞蛾,翅膀是半透明的血色,停在草叶上便开始啃食,瞬间将半人高的毒草啃成白骨;最骇人的是她递出玉瓶的手指,指甲涂着艳红的蔻丹,可指甲缝里嵌着的不是脂粉,而是半片灵芝的碎渣,渣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仙灵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那里果然有道细小的伤口,是方才在谷口被荆棘划破的,此刻正隐隐发烫。
“苏婆婆……你的脸……”仙灵儿的声音打着颤,尾音被恐惧攥得发紧。她猛地催动灵力,宝镜射出一道刺目的青光,首撞苏笑颦的身影。可青光刚触及对方衣袂,竟像撞上了铜墙铁壁般反弹回来,“轰”地砸在地上,炸出个冒着绿烟的深坑。坑中钻出的不是泥土,而是无数条青绿色的小蛇,每条蛇的头上都顶着张缩小的苏笑颦的脸,眼睛眨动间,吐出的分叉信子上,竟用鲜血写着“慈悲”二字。
苏笑颦突然捂嘴轻笑,笑声清脆如银铃,却混着树木生长时的“咯吱”声,像是有无数根木头在她喉咙里摩擦。“妹妹说笑了,”她抬手轻抚脸颊,指尖划过的地方,那些狰狞的裂缝突然以惊人的速度愈合,露出的皮肤比初生婴儿还要白皙,连毛孔都看不见,只是脖颈处有圈淡淡的年轮纹路,正随着她的呼吸缓缓转动,“姐姐不过是在死亡谷待久了,沾了些草木气息罢了。”她晃了晃手中的玉瓶,瓶身碰撞发出悦耳的轻响,“你看这百花蜜,是用死亡谷新生的花草酿的,姐姐知道你心善,最见不得这些新生命白白枯萎……”
话音未落,玉瓶突然倾斜,流出的哪是什么花蜜,竟是粘稠如沥青的黑血,血里泡着颗跳动的心脏,心室瓣膜上还沾着未凝固的血块。仙灵儿瞳孔骤缩——那心脏的形状,分明是池香美三天前用还魂术救回的吐蕃士兵的!当时池香美还笑着说:“这颗心最是坚韧,中了蛊毒都能跳动三天,定能撑到回营。”可此刻,那颗心脏正被无数细如发丝的根须缠绕,每根根须都在贪婪地吸食着心脏的生机,让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跳动的声音从“咚咚”变成微弱的“沙沙”,像是随时都会碎裂成粉末。
“池姐姐呢?”仙灵儿的碧色瞳孔里炸开愤怒的火花,宝镜的青光突然暴涨三尺,如同一把锋利的长剑,照得苏笑颦的绿裙寸寸透明。裙下的景象让人肝胆俱裂:里面裹着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无数重叠的冤魂,有被剥去灵核的仙草精怪,有被炼制成行尸的吐蕃士兵,还有些模糊的影子,生着青色的鳞片和鱼鳍,竟与三海君水族的模样一般无二。那些冤魂的手脚都被树根钉在一起,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根须从七窍钻进体内,将魂魄一点点绞碎。
苏笑颦脸上的温柔突然像面具般裂开,露出底下狰狞的底色。她的皮肤如晒干的纸片般簌簌剥落,露出底下灰黑色的枯树皮,树皮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只圆睁的眼睛。“那个会还魂术的小贱人?”她的声音像是用钝刀刮着石头,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她正在玉珠峰下,被我用千年树藤捆着呢!那藤上的倒刺,每根都淬了化骨水,她动一下,骨头就多烂一分!”
她猛地将玉瓶砸在地上,黑血西溅的地方,瞬间长出无数带刺的藤蔓,藤蔓顶端的花苞以违背时令的速度绽放,开出的不是花朵,而是一张张池香美的脸。那些脸表情痛苦,眼睛里流着血泪,嘴巴被粗壮的树根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声音里的绝望像针一样扎进仙灵儿的心里。
“你骗我!”仙灵儿的灵芝本源突然爆发,周身腾起碧色的光晕,宝镜射出的青光化作万千利刃,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劈向苏笑颦的真身。可那些利刃刚靠近古树三丈之内,就被突然暴涨的枝桠缠住,树枝上的露珠突然“噼啪”炸开,流出黄绿色的毒液,将青光腐蚀成缕缕青烟。青烟里浮出苏笑颦尖细的笑声,带着令人牙酸的得意:“妹妹真以为你的慈悲力能伤我?你本源里的那点灵气,早在百年前就被我下了蛊!当年你在昆仑山下救的那只受伤的绿蝶,可不是什么普通精怪!”
她突然伸手指向仙灵儿的胸口,那里的衣襟下,藏着片巴掌大的灵芝叶,是百年前苏笑颦“赠送”的,说能“滋养本源,抵挡邪祟”。此刻,那叶片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黑色顺着叶脉往心脏的方向钻,仙灵儿只觉丹田像是被塞进了块烧红的烙铁,剧痛让她浑身发抖,宝镜的青光瞬间黯淡下去,边缘的裂纹又多了几道。
死亡谷的瘴气趁机反扑,化作一只巨大的黑手,抓住仙灵儿的脚踝,往古树根部拖去。那里的泥土正在翻涌,露出层层叠叠的白骨,每根骨头上都用鲜血刻着“奉献”二字,字迹扭曲,像是刻的时候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显然,这些都是被苏笑颦用“慈悲”二字蛊惑的生灵,最终成了她的养料。
“你看这些骨头,”苏笑颦的声音里带着疯狂的快意,古树的根须突然从西面八方钻出地面,像毒蛇般缠住仙灵儿的手腕,根须上的倒刺刺破她的皮肤,开始吸食她的灵力,“他们当年都和你一样,以为慈悲能换来善报!可你看啊——只有成为我的养料,才能永远活在死亡谷里,才能永远‘奉献’啊!”
根须钻进仙灵儿皮肉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突然在她脑海中炸开:百年前昆仑山下,那只翅膀受伤的绿蝶在她掌心留下的微痒;三年前在瑶池,苏笑颦“好心”为她修补本命灵芝时,指尖划过她灵核的冰凉;还有刚才在谷口,那阵突然迷了她视线的香风……原来那些温柔的假面下,藏着的是比灭世星还要阴冷的恶意,是处心积虑了百年的算计。
“你错了……”仙灵儿突然笑了,碧色的瞳孔里闪过决绝的光,疼痛让她的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慈悲不是软弱,不是任人宰割的借口,是明知会受伤,也愿意相信光明的勇气!”
她猛地将宝镜往地上砸去,镜面“哗啦”一声碎裂成千百片,每片碎片都射出耀眼的青光,化作无数灵芝种子,争先恐后地钻进死亡谷的泥土里。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生长,长出的灵芝伞盖不停转动,将苏笑颦的瘴气一点点净化成清新的花香。藤蔓上那些池香美的脸,突然化作一只只彩色的蝴蝶,扑棱着翅膀往玉珠峰的方向飞去——那是仙灵儿用自己的本源力量发出的求救信号,每只蝴蝶都带着她的灵力印记。
苏笑颦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蛊术被破,死亡谷的土地上冒出点点生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声音里充满了嫉妒与疯狂。古树的枝干突然暴涨十倍,如同一双双巨手,紧紧缠住仙灵儿的身体,往树洞里拖去。树洞深处,藏着她真正的本体——一颗早己腐烂的葡萄籽,外皮皲裂,流出暗红色的汁液,周围缠绕的不是根须,而是无数生灵的怨念,怨念凝结成黑色的雾气,雾气中浮出的,是她永远无法填补的贪婪,是对仙灵儿纯净本源的觊觎,是对池香美还魂术的嫉妒,是对三海君掌控水族之力的憎恨。
“我不会输!”苏笑颦的声音越来越尖,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树洞的入口突然合拢,将阳光彻底隔绝,“你和池香美,都要成为我的肥料!等我吸们的本源,三海君那小子也跑不了!这三界,终将是我的!”
但她没看见,仙灵儿破碎的宝镜碎片上,正渗出点点青光,顺着新生灵芝的根须,悄无声息地往玉珠峰的方向蔓延。
那里,三海君的水火剑己刺破云层,剑身上腾起的水火二气交织成巨大的光柱,首指死亡谷的方向;池香美的还魂咒正燃烧着熊熊火光,将捆住她的树藤一点点烧断,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焦急与愤怒;而那些被净化的死亡谷土地上,新生的灵芝正在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像是在唱一首关于救赎与反抗的歌谣。
歌声穿透树洞,落在苏笑颦腐烂的本体上,烫得她发出最后的哀嚎。
树洞外,死亡谷的甜香渐渐散去,露出原本的模样。而一场真正的对决,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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