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的月光突然化作两条缠绵的丝带，一条是仙灵儿裙裾上的青光，织着灵芝的纹路，每片菌褶都在渗出羞怯的香；一条是池香美的血线，缠着还魂咒的暖，每缕丝线都在淌着滚烫的念。
两条光带在三海君头顶交织成心字，心尖滴落的不是露，是他掌心水剑凝结的珠——珠里浮着两个影子，一个在瑶池边递过灵芝，指尖的颤比蝴蝶振翅还轻；一个在死亡谷挡在身前，血咒的烈比旭日初升还烫。
“这剑……竟会哭。”
三海君着剑刃上的水痕，那些西海真气凝成的浪突然温顺得像绵羊，浪尖托起的不是龙，是朵半青半红的花。
花瓣上的水珠里，仙灵儿的宝镜正映着他的侧脸，镜光里的灵芝突然开花，花蕊里坐着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正把最肥的菌盖往他嘴里塞，塞得太急呛出的泪，在镜面上滚成串，串成他此刻喉间的哽。
池香美的血线突然缠上剑柄，丝线与水纹撞出的火星里，浮出死亡谷的瘴气。
那时他被魔影拖向深渊，她的还魂咒突然化作血翼，翼尖扫过他手背的烫，比金乌真火还烈三分。
此刻血线缠着剑穗的绕，绕得比当年的翼还紧，紧到他能数清丝线上的结——每个结都藏着句话，有的是“小心”，有的是“别回头”，最深的那个结里，藏着她对着血月没说出口的“我怕”。
仙灵儿的青光突然暗了暗，宝镜里的小丫头不见了，换成她此刻低头绞着裙角的模样。裙裾扫过草地的轻，惊起的萤火竟排成行，行成她没敢说的字。
她看见三海君鬓角的汗，想递帕子的手悬在半空，悬成道弯弯的桥，桥上跑着的，是他每次挡在身前时，她心里蹦跳的小鹿——鹿蹄踏过的地方，灵芝都开成了心形。
“你的剑在抖。”
池香美的声音比血线还轻，却像石子投进三海君的心湖。
她看见他喉结动了动，看见他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的慌，突然把还魂咒往他腕上缠了缠，缠成个松松的圈，“这咒认主，若你……”话没说完就被风截了去，风里飘着仙灵儿那边传来的香，是她刚摘的昆仑雪菊，菊瓣上的露，分明是往他水囊里装时，指尖抖落的慌。
水剑突然嗡鸣，西海真气掀起的浪里，浮出东海龙宫的珊瑚。
那年他还是个闯祸精，偷拿龙王的定海神针去捅马蜂窝，被蛰得满脸包。
有个穿绿裙的小仙娥路过，掏出的药膏里混着灵芝露，抹在他脸上的凉，比龙宫最冰的玉还爽。
此刻仙灵儿往他伤口涂药的指尖，正带着同款的颤，颤得他伤口都痒，痒到心里去。
血线突然发烫，烫得三海君猛地抬头。
池香美的耳尖红得像珊瑚，她正把块烤好的兽肉往他手里塞，肉上的焦痕是她手抖燎的。
那日在悬圃，他为护她被石刺划伤，她嚼碎的草药里混着自己的血，血的腥混着药的苦，竟在他舌尖开出花。此刻肉香里飘着的甜，是她偷偷抹的花蜜，蜜罐子在她袖里晃，晃得比她心跳还响。
两条光带突然开始争，青光往剑柄缠得紧，血线往剑穗绕得凶，缠成的结越来越密，密到三海君的呼吸都乱了节拍。
他突然举起剑，剑身上的水纹里，两个影子突然并肩而立——仙灵儿的青光化作盾，挡在他左肋；池香美的血线化作矛，护在他右肩。
盾与矛撞出的光里，浮出灭世星的影，那时他被星屑击中，两人竟同时扑过来，她的盾与她的矛在他身前撞出的火花，比任何时候都亮。
“你们看。”
三海君的声音突然哑了，剑指夜空的光带。
两条丝带在月光里突然和解，青的往血的怀里钻，红的往青的缝里绕，绕成匹锦，锦上绣着的不是花，是三个影子在昆仑月下的走——有时他走在中间，左手牵着灵芝的香，右手攥着血咒的暖；有时她们走在两侧，他的水剑劈开瘴气的裂，她们的光在他身后织成网。
仙灵儿的宝镜突然亮了，镜中浮出的不再是单个人的影，是三人背靠背战魔影的模样。
她看见自己的青光与池香美的血线在他身后交缠的韧，看见他水剑护着两人的刚，突然把帕子往他手里塞，塞得又快又急，像在送什么滚烫的宝。
帕子上绣的灵芝，竟与池香美的血咒在剑穗上开出的花，拼成了个完整的圆。
池香美的血线突然松了松，却在他腕间留了个淡红的痕。
她看着仙灵儿递帕子的手，看着三海君攥着帕子的紧，突然笑了，笑里的暖比血咒还烫。
她往他水囊里添了些花蜜，添的时候故意让指尖碰了碰仙灵儿刚放进去的雪菊，碰出的香，竟比单独的菊或蜜都要清。
水剑上的花突然全开了，半青半红的瓣上，水珠里浮着三个月亮。
一个在瑶池，一个在死亡谷，一个在昆仑顶。
三海君突然明白，这剑不是哭，是在唱——唱着他每次回头时，看见的两双眼睛；唱着他每次受伤时，同时涌来的光；唱着这趟灭世劫里，最甜的牵绊不是独属，是共有。
月光下的光带渐渐淡了，却在三人脚下织成毯，毯上的花永远不败。
仙灵儿的灵芝在左，池香美的血咒在右，三海君的水剑立在中间，剑穗上的水珠还在滴，滴在花根上，浇得那半青半红的朵，开得比昆仑任何花都要艳。
他突然握紧剑柄，剑穗的晃里，两个影子同时抬头看他。他看见仙灵儿眼里的星，看见池香美的眸里的月，突然笑了——原来最动人的，从不是选哪束光，是知道身后永远有两束光，一束暖得像春，一束烈得像夏，照着他往灭世星走去的路，亮得连星辰都失了色。
那晚昆仑的风，都带着三分甜。
甜里有灵芝的清，有血咒的暖，还有水剑的柔，缠缠绕绕，系着三颗心，往最险的劫里走去，却走出了蜜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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