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的晨雾里突然钻进无数条细如发丝的黑虫，虫身缠着苏笑颦的咒文，爬过草叶便留下“不信”二字，字痕里渗出的毒液，让最坚韧的龙草都蔫成了灰。
仙灵儿的宝镜悬在肩头，镜面不知何时蒙上了层薄雾，雾中浮出的池香美正将还魂咒缠上三海君的手腕，血色丝线在他皮肤上烙出的不是守护符，是个扭曲的“囚”字——这画面被黑虫的毒液泡得发胀，胀成颗沉甸甸的疑心病，坠在仙灵儿的心头，每走一步都晃出酸水。
“她总说还魂咒能救人。”
苏笑颦的声音像沾了蜜的针，从雾中钻出来扎进仙灵儿的耳朵，“可你瞧三海君最近的脸色，白得像昆仑的雪，不是被她的血咒吸了精气，还能是啥？”雾中突然浮出池香美深夜练咒的剪影，她指尖滴落的血珠落在地上，竟开出朵黑色的花，花瓣层层展开，露出的花蕊是三海君的水剑碎片。宝镜的青光被这画面刺得一颤，颤出的涟漪里，三海君咳嗽时按住胸口的动作突然变得格外刺眼，像被无形的线勒住了喉咙。
仙灵儿往药篓里放灵芝的手猛地一顿，指尖的孢子落在地上，竟没能像往常那样生根发芽。
她想起池香美每次用还魂咒后苍白的脸，想起她总说“这点血不算啥”，想起苏笑颦塞给她的那片“正据”——块染血的布条，上面的还魂咒纹路与三海君水剑上的龙纹正在相互吞噬。
布条上的血腥味混着雾中的毒液，钻进她的鼻孔，熏得眼睛发酸，酸水里浮出的池香美，笑容里仿佛藏着把淬了毒的刀。
“你以为她为啥总护着你？”苏笑颦的身影在雾中忽隐忽现，绿裙扫过的地方，毒花疯长，“她是怕你坏了她的好事！三海君的西海真气最纯，是炼还魂咒的绝佳鼎炉，等她吸够了，第一个要除的就是你这碍眼的小灵芝。”
雾中突然炸开道血光，池香美的还魂咒化作巨网，网住的不是魔影，是她和三海君的虚影，虚影在网中挣扎的模样，像极了死亡谷里那些被诅咒的魂灵。宝镜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镜面的薄雾凝成冰，冰里冻着的“信”字正在被黑虫啃食。
三海君提着水剑走来时，仙灵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他剑穗上的水珠里，映出池香美昨夜为他包扎伤口的身影，血咒在他臂上绕的圈，此刻看在眼里竟像道枷锁。
“灵儿，采够灵芝了吗？”
他的声音像往常一样温和，可仙灵儿却听见了苏笑颦说的“他被蒙在鼓里”，这话像颗石子投进她的心湖，荡开的涟漪里，三海君的笑容都变了味，像被血咒染过的甜。
池香美捧着还魂咒走来时，仙灵儿猛地转过身，药篓里的灵芝撒了一地。
血色丝线在她眼中突然变得狰狞，像无数条吸血的蛇，蛇信舔过的地方，三海君的衣角正在褪色。
“灵儿，怎么了？”池香美的声音带着关切，伸手想扶她，指尖刚要碰到她的衣袖，就被仙灵儿猛地甩开——那力道大得像要甩开什么脏东西，甩得池香美的手僵在半空，血色丝线簌簌发抖，抖落的血珠在地上砸出个又一个小坑，坑里长出的不是怨恨，是委屈的芽。
“你的咒……别碰他！”
仙灵儿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草，宝镜射出的青光第一次对准了池香美，青光里带着冰冷的防备，“苏前辈说……说你的血咒会害了他！”她把那块染血的布条扔在地上，布条落地的刹那，池香美的还魂咒突然绷首，像根被拉到极致的弦，弦上的血字“守护”正在寸寸断裂，断成“伤害”的形状。
三海君的水剑突然发出震耳的嗡鸣，剑身上的西海真气掀起浪，浪里浮出池香美为救他挡下魔影的画面，血咒在她背上烧出的洞，比任何辩解都要滚烫。
“灵儿你疯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可仙灵儿却被宝镜里的幻象迷了眼，镜中池香美正对着他的背影冷笑，冷笑里的寒意比灭世星的浊气还重。
她捂着耳朵后退，退得跌坐在地，药篓滚到池香美脚边，里面的灵芝碎成了片，像她此刻的心。
池香美的还魂咒突然黯淡下去，血色丝线软塌塌地垂着，像条失去力气的蛇。她看着仙灵儿眼里的陌生，看着那块染血的布条，突然笑了，笑得比昆仑的冰还冷。
“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副模样。”
她转身要走的刹那，袖口的血线突然缠住仙灵儿的脚踝，不是要挽留，是要把藏在丝线下的东西露出来——那是片被血浸透的灵芝，是她上次为救仙灵儿，用自己的血催活的仙草，草叶上的“谢”字，此刻正在发抖。
仙灵儿的宝镜突然炸开，镜面的薄雾被血灵芝的光冲得粉碎，碎玻璃里浮出的真相，像无数把刀扎进她的眼睛：苏笑颦偷偷往宝镜上抹毒液的手，她伪造画面时嘴角的狞笑，她把染血布条塞进自己手里时，袖中闪过的黑虫……最刺眼的是池香美深夜为她熬药的身影，血咒在她腕上割开的小口，滴进药罐的血珠里，浮着的是“平安”二字。
“不……不是的……”
仙灵儿的哭声像被踩碎的玉，她扑过去想抓住池香美的手，却只抓住了把冰冷的空气。
池香美的背影己经融进雾里，还魂咒的血色在雾中越来越淡，淡得像从未存在过。
三海君的水剑插在地上，剑穗垂着的水珠里，映出仙灵儿瘫坐在地的模样，她怀里的血灵芝正在发光，光里浮出的“信”字，被她亲手摔得粉碎。
雾中的黑虫突然集体发出尖啸，啸声里的得意像针一样扎人。
苏笑颦的身影在远处冷笑，绿裙上的骷髅头正在欢呼，欢呼里的恶毒比任何魔影都要可怕。
可仙灵儿己经听不见这些了，她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跳得像要炸开，炸开的碎片里，全是池香美转身时眼里的光——那光不是怨恨，是片死寂的灰，比灭世星的阴影还让人心疼。
她突然抓起宝镜的碎片，碎片割破了手心，血珠落在地上，竟长出棵小小的灵芝，灵芝的根须往雾中钻，钻向池香美离去的方向。
“香美姐姐！”她的哭喊惊起了昆仑的鸟，鸟群飞过的地方，雾开始散，散出的光里，能看见池香美的还魂咒在远处微微发亮，像颗等着被拾起的星。
三海君走过来扶起她，水剑上的浪温柔地舔着她的手背，像在安慰。
“去跟她道歉吧。”
他的声音里没了严厉，只剩叹息，“有些伤口，只有真心能缝补。”
仙灵儿点点头，抓起那片血灵芝往前跑，跑过的地方，被毒液蔫掉的龙草开始复苏，复苏的草叶上，浮出的“悔”字正在发光，亮得能照见她眼底的泪，和那颗急着要弥补的心。
晨雾终于散尽时，仙灵儿在龙形冰川下找到了池香美。
她的还魂咒搭在冰棱上，血色己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仙灵儿走过去，把血灵芝轻轻放在她掌心，掌心的颤抖比蝴蝶振翅还轻。
“我错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宝镜的碎片在她手里发烫，“你骂我吧，打我吧，别不理我……”
池香美的手动了动，还魂咒突然抬起，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像在擦去她的泪。
血色丝线慢慢缠绕上她的手腕，缠成个松松的圈，圈里浮出的不是“囚”，是个小小的“解”字。
仙灵儿突然抱住她，抱得很紧，像要把刚才失去的时间都补回来，抱得两人的影子在冰川下融成一团，团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暖。
远处的苏笑颦看着这幕，绿裙上的骷髅头突然蔫了。
她没料到，有些谗言虽然能扎进心里，却扎不破真正的情分——就像昆仑的冰再硬，也挡不住春日的暖，误会再深，也抵不过一句真心的“我错了”。
冰川的冰棱上，还魂咒的血色正在变深，深得像从未被怀疑过。
仙灵儿的宝镜碎片在阳光下闪烁，闪成串，串成个新的镜，镜里映着两个依偎的身影，身影的笑里，藏着份失而复得的甜，甜得能盖过所有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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