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宝殿内，天帝的声音如九天落雷，威严，冷酷，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不容置喙的神威，在宏伟的殿宇间反复回荡。
“飞蓬！你可知罪！”
“身为神界第一战将，镇守神魔之井，竟擅离职守，与魔尊私斗，致使神界颜面尽失，天规荡然！”
“你，该当何罪！”
质问声穿透了殿门，越过云海，清晰地传入了李平安的耳中。
他没有进去。
他就站在殿外那道长长的白玉栏杆旁，背靠着冰冷的石柱，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金甲天神们列队从他身边走过，进入殿内，又或是远远避开，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他仿佛与这肃穆紧张的凌霄殿格格不入，又仿佛本就该是这片孤寂的一部分。
殿内的一切声音，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听见众神附议，历数飞蓬的桩桩“罪状”。
听见雷部正神请命，要求严惩以儆效尤。
听见风吹过殿角铜铃，发出的清脆又空洞的响声。
万千杂音之中，他只在等一个人的声音。
终于，在天帝雷霆般的怒火稍歇的间隙，那个他熟悉无比的声音响起了。
不似平日的爽朗，也不带丝毫的辩解，只有两个字，掷地有声。
“无悔。”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动摇。
这两个字仿佛拥有穿透一切的重量，瞬间压过了殿内所有的喧嚣。
李平安的身体猛地一震。
刹那间，他眼前的世界崩解了。
金碧辉煌的宫殿，流转不休的云海，庄严肃穆的天神，都在他眼中分解成无数条闪烁着微光的、脆弱的因果丝线。
糟了。
他心中警钟狂鸣，那不是灵力，不是神元，而是被他囚禁在神魂最深处，那头名为“时空平衡”的洪荒巨兽，在这一刻发出了挣脱枷锁的咆哮。
他知道，只要他愿意。
只要他此刻松开那道名为“理智”的缰绳，只需一个念头，这些交织的丝线就会被强行拨乱，时间会倒流，因果会重置。
他可以回到飞蓬与重楼决战之前，回到他将那壶酒递给飞蓬的那个夜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他甚至可以……回到更早。
力量的洪流即将冲破神魂的堤坝，可就在那一瞬间，一段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带着刺骨的寒意与血腥味，蛮横地撞入他的脑海。
那是一片崩塌的天地，是他前世的故乡。
天空被撕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降下灰色的“修正”之雨。
他最珍视的亲人，最要好的朋友，就在他面前，带着惊恐与不解的表情，身体一寸寸地化作冰冷的光点，消散在空气里。
他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整个世界在他面前，被一种无可匹敌的规则之力，冷漠地、彻底地抹除。
那是一种连绝望都显得苍白的极致虚无。
“呃……”
李平安浑身剧烈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猛地弯下腰，作者“墨色飞鸿”推荐阅读《仙剑三：我的龙葵不可能祭剑！》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双手死死按住了腰间那块合二为一的杜鹃玉佩。
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紧贴着皮肤，一片冰凉。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股几欲毁天灭地的力量，重新压回神魂的牢笼。
指甲因过度用力而深深嵌入掌心，玉佩坚硬的棱角硌得骨节生疼。
一滴，两滴……
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脚下光洁如镜的白玉地面上，晕开一朵朵小小的、刺目的红梅。
他不能。
他不能再冒任何风险。
他怕了。
他怕这把名为“力量”的钥匙，在救赎一人的同时，会再次打开那扇比飞蓬被贬更可怕千万倍的地狱之门。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威严的宣判声终于停歇。
众神鱼贯而出，神色各异，或惋惜，或冷漠，或如释重负。
他们路过李平安身边时，都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仿佛他身上沾染了什么不祥的气息。
很快，殿外又恢复了往日的空旷与清冷，只剩下风声，和他脚下那几点己经开始凝固的血迹。
“玄霄将军。”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平安缓缓首起身，没有回头。
他知道来人是谁。
须发皆白的太白金星走到他身旁，没有看他，目光落在他那只还在微微颤抖、血迹斑斑的手上，最后落在那几滴血迹上，轻轻叹了口气。
“以你的能力，本可阻止。”
“为何……旁观至此？”
这个问题，没有质问，只有不解。
李平安抬起头，目光没有焦点地在翻涌的云海中游离了片刻，最终，像是穿透了无尽的时空，望向了那遥远的、飞蓬坠落的凡间方向。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
“天规是锁。”
他顿了顿，掌心的刺痛让他找回了一丝真实感。
“有些门……钥匙一旦用了，就再也关不上了。”
他转过头，第一次正视着太白金星，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
“我见过那门后的样子。”
说完，他不再言语，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凡间的方向。
太白金星看着他眼中的虚无，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又叹了一口气，摇着头离开了。
李平安依旧站在那里，任由天界的罡风吹拂着他冰冷的战甲。
他缓缓摊开手，掌心的血肉模糊，那块完整的杜鹃玉佩被血浸染，更显温润。
他想起了飞蓬坠落时，那颗决然的流星。
他想起了自己前世，那些抓不住的、冰冷的飞灰。
逆天改命，他试过，也败得一无所有。
那么……
他收拢五指，将那块带着血污和体温的玉佩，死死地攥回手心。
这一次，便顺了这天意，入了这宿命。
然后，去那注定会掀起滔天巨浪的旋涡中心，提前布好一张网，稳稳地捞起他想守护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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