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的七号车间，是全厂最偏僻、最破败的地方。
这里堆满了报废的机器和废弃的零件，常年无人问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机油混合的腐朽味道。
秘密实验小组的办公地点，就设在这里。
杨厂长为了保密，也为了避开王学斌的耳目，抽调的几名工人，全都是各个车间里出了名的“老油条”和“刺头”。
这些人，要么是技术平平混日子，要么是脾气火爆不服管，平日里都是被主流技术团队排挤和边缘化的角色。
当许大茂穿着一身干净的干部服，拿着杨厂长亲批的文件，第一次走进七号车间时，迎接他的，不是热烈的欢迎，而是五道充满了审视、怀疑和轻蔑的目光。
五个工人，歪歪扭扭地或坐或靠在废旧的机器上，有的在抽着劣质的卷烟，有的在用锉刀漫不经心地磨着指甲，还有一个，干脆抱着膀子，闭着眼睛假寐。
没有一个人站起来，甚至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充满敌意的下马威。
许大茂的目光扫过这几张脸。他知道，这些人就是他要面对的第一道难关。他们不服，不服他这个连手都没摸过机床的“临时技术指导”，更不服他这个来路不明、靠着一张图纸就一步登天的“倒爷”。
“各位师傅，都到齐了吧？”许大茂将文件放到一张积满灰尘的铁桌上，平静地开口，“我叫许茂，从今天起，负责咱们实验小组的技术工作。厂长给我们的任务很重，时间很紧，希望大家……”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粗哑的声音打断了。
“行了行了，别念经了。”
一个西十多岁，满脸横肉，外号叫“张大炮”的壮汉，将手里的锉刀往地上一扔，站了起来。他上下打量着许大茂那细皮嫩肉的手，嘴角撇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许指导是吧？我们这几个，都是粗人，听不懂那些大道理。你就首说，让咱们干啥吧。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只听命令干活，至于能不能干成，那可就不是我们说了算了。”
“就是，张哥说得对！”旁边一个瘦猴般的工人也怪笑起来，“咱们这都是些被王总工看不上的废人，用的也都是些破铜烂铁，您可别指望我们能给您变出花来。”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言语间充满了消极和抵触。阳奉阴违，这就是他们给许大茂的态度。
就在这时，车间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仓库保管员制服的胖子，指挥着两个人，用推车推来一堆零件，哗啦一下全倒在了地上。
“实验小组的料，都在这了！签个字！”胖子趾高气扬地将一张领料单递了过来，看都没看许大茂一眼。
张大炮走过去，随便捡起一个齿轮看了看，立刻破口大骂：“姓孙的！你他妈拿我们当叫花子打发呢？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不是磨损超标的次品，就是尺寸根本对不上的废品！拿这玩意儿搞实验？你他妈糊弄鬼呢！”
那孙胖子是王学斌的小舅子，在厂里也是横着走的主。他哪里会把这些边缘化的工人放在眼里。
他冷笑一声：“爱要不要！库里现在就这些！王总工特意交代了，要优先保障主生产线的供应，剩下的，才能轮到你们这些‘闲杂人等’。有本事，找杨厂长要去啊！”
说完，他得意洋洋地转身就走，留下了一地无法使用的废料，和满腔怒火的工人们。
“欺人太甚！这他妈根本没法干！”
“摆明了就是给咱们使绊子！这活儿黄定了！”
工人们群情激愤，但更多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奈。他们转过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许大茂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小子，看到了吧？这就是现实！没有王总工点头，你在轧钢厂，寸步难行！我们倒要看看，你这个杨厂长面前的红人，怎么收这个烂摊子！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许大茂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怒或沮丧。他异常冷静。他知道，发火、抱怨、去找杨厂长告状，都是最愚蠢的做法。对付这群桀骜不驯的刺头，讲道理是没用的，你必须拿出他们看得懂，也最信服的东西——手艺！
许大茂缓缓脱下自己的干部服外套，随手搭在旁边的机器上，然后，解开衬衫的袖扣，将袖子整齐地挽到了手肘。
他走到那堆废料前，对还在骂骂咧咧的张大炮说道：“张师傅，我知道大家不服我一个外行来指挥你们这些老师傅。”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这样，咱们也别说那些虚的了。今天，咱们比比手艺。”
此话一出，整个车间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这小白脸要跟我们比手艺？”
“他知道锉刀有几个面吗？他知道什么叫公差吗？”
张大炮也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一个油头粉面的倒爷，一个靠嘴皮子和不明来路的图纸上位的“指导”，竟然要跟他们这些摸了半辈子机床的老师傅比手艺？这不是班门弄斧，这是厕所里点灯——找死（屎）！
许大茂没有理会周围的嘲笑。他的内心，正在与系统飞速交流。
【对付这些顽固的蠢货，语言是苍白的。唯有绝对的技术，才能击碎他们的傲慢！系统，兑换‘神级钳工技巧’！】
【叮！消耗气运值100点，‘神级钳工技巧（初级）’己兑换！宿主己临时掌握所有钳工理论知识与操作技巧，精度可达0.01毫米！】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脑海，无数关于角度、力度、材料力学的知识，与他自己的身体记忆完美融合。他感觉自己的双手，仿佛在这一刻拥有了生命。
他从那堆废料里，随手捡起一个因为尺寸过大而被报废的传动轴，又从工具箱里拿起了一把最普通的锉刀。他走到一台废弃的台虎钳前，将传动轴稳稳夹住。
“看好了。”
许大茂淡淡地说了两个字。下一秒，他动了。
他手中的锉刀，仿佛化作了一道银色的闪电。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推、拉、转、削……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但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韵律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确之美。
车间里，只剩下“唰唰唰”的声音。那声音不是刺耳的摩擦，而是一种顺滑、绵密、极富节奏感的乐音，仿佛不是在切削金属，而是在拉动小提琴的琴弦。
金属屑如同银色的雪花，均匀而细密地飘落下来，每一片都大小相仿，形态一致。
刚才还在哄笑的工人们，笑声戛然而止。那个瘦猴工人的嘴巴张着，叼着的烟卷掉在了地上都毫无察觉。
他们脸上的嘲讽和轻蔑，一点点凝固，然后，被一种见鬼般的惊骇所取代。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们都是干了几十年的老工人，只看一眼，就知道许大茂这手活儿有多恐怖！
张大炮的内心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是什么手法？他的手腕根本没动，全靠腰腹和手臂发力！这速度，这稳定性……这他妈是人能做到的吗？’
‘不！不可能！就算是厂里技术最好的八级钳工李师傅，在机床的辅助下，也绝对达不到这种鬼斧神工的境界！’
短短几分钟后。
许大茂停了下来。他松开台虎钳，将打磨好的传动轴随手扔到了铁桌上，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叮”的一声，零件在桌面上稳稳停住，没有一丝晃动。
“用卡尺量量。”
张大炮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回过神来。他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游标卡尺，快步走了过去。那只刚才还稳如磐石、能轻松举起上百斤零件的手，此刻却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当卡尺精准地卡在传动轴上时，张大炮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死死地盯着卡尺上的刻度，嘴巴一点点张大，大到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被扼住脖子般的声音。
其他人也全都围了上来，当他们看清那个读数时，整个七号车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静得能听到彼此狂乱的心跳声。
完美！
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这根被他们当成垃圾的废品，此刻在许大茂的手中，变成了一件精度无可挑剔的完美零件！
这哪里是手艺？
这他妈是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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