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车间，与其说是寂静，不如说是一种被巨大气场压制后的窒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站在炼钢炉前，身姿挺拔如松的许大茂。
另一个，是被两名保卫干事架在最前面，双腿抖如筛糠，裤腿处甚至己经微微濡湿的李卫国。
对比，鲜明得如同一场残酷的公开处刑。
“开始吧。”
许大茂没有看任何人，仿佛这数百名工人、几十位领导，都只是他个人秀场的背景板。他脱下外套，动作行云流水地换上工作服，戴上护目镜。
那一刻，他身上那股运筹帷幄的领导气质骤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道”的绝对专注，一种顶尖工程师与冰冷钢铁融为一体的掌控感。
“清炉，检修，备料。”
指令简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魔力。
老工人们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眼中带着狂热的信赖，精准地执行着每一个步骤。
李卫国看着那和他昨天一模一样的流程，牙齿打颤，心中升起一丝荒谬的、最后的希望：万一……万一他也失败了呢？万一这就是个骗局呢？
就在这时，许大茂停下了脚步，对着助手小王平静道：“去，把我办公室里那个银色手提箱拿来。”
来了！
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当那个上了锁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手提箱被小心翼翼地捧来时，整个车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在数百道目光的聚焦下，许大茂拿出钥匙，“咔哒”一声，当众开箱。
没有金光西射，没有奇珍异宝。
箱内厚厚的黑色绒布上，只静静地躺着一个玻璃瓶，瓶中是半瓶银白色的、如同碾碎了的星辰般的金属粉末。
“这是什么？”一个跟李卫国交好的技术员忍不住失声问道，“胡乱添加不明物，这是违反操作规程的！会引起炉内爆炸！”
许大茂甚至没看他一眼，只是用一种悲悯的眼神，扫过所有惊疑不定的技术员，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弄。
“规程？规程是用来遵守的，不是用来束缚天才的。”
他拿起玻璃瓶，声音不大，却如洪钟般响彻在每个人心底。
“你们眼中的‘不明物’，在我看来，是开启一个时代的钥匙。”
“更是……审判某些人的丧钟！”
话音未落，他己走到电子秤旁，精准地称量出微乎其微的克数。然后，他亲自走到投料口，在所有人屏住的呼吸中，将那一点星尘般的粉末，投入了炽热的炉膛！
做完这一切，他退后两步，对着操作台的工人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关炉！”
“升温！执行……‘完美风暴’升温曲线！”
“完美风暴”！
操作员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朝圣般的光芒，重重按下了启动按钮！
“嗡——”
炼钢炉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低沉而悦耳的轰鸣！它不再是昨天那头暴躁失控的野兽，而像一头被神明唤醒的巨龙，驯服地舒展着筋骨！
仪表盘上，所有数据开始以一种优雅而强悍的姿态稳步攀升！
温度、压力、内部循环流速……每一项数据，都完美地贴合着那条前所未闻的“完美风暴”曲线，平滑得宛如神迹！
所有技术员都看傻了，他们死死盯着屏幕，大脑一片空白。这己经不是技术了，这是艺术！是工业暴力美学！
许大茂双手插兜，看着屏幕上那道完美的曲线，内心毫无波澜，只有一个念头闪过。
“这数据……只能说，遥遥领先。”
半小时后，当所有数据达到峰值并完美保持稳定，许大茂平静开口，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开炉。”
“轰隆——”
炉门开启的瞬间，整个世界失去了声音！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仿佛来自恒星核心的璀璨金光，瞬间吞噬了整个车间！那不是刺眼，而是一种净化的光，将所有的尘埃、污秽、阴谋都照得无所遁形！
一股金红色的、纯净到不含一丝杂质的钢水，如天界的琼浆，如神话中的金液，缓缓流出！
那光芒，那色泽，那无与伦比的质感……与昨天那坨扭曲丑陋的废渣，是神国与地狱的距离！
“快！取样！快！！”王厂长激动得破了音，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滋啦——”
白汽蒸腾中，质检员手抖得几乎拿不稳冷却后的钢样。他将其放在仪器上，一分钟后，他猛地抬起头，脸涨得通红，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全厂，更是对着历史，发出了嘶吼：
“报告！报告厂长！所有指标……全面超越设计标准！硬度，提升百分之十二！韧性，提升百分之十五！我们……我们成功了！我们创造了奇迹啊啊啊！！”
“轰！！！”
奇迹！
短暂的死寂后，雷鸣般的掌声和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几乎要将车间的钢梁震断！
“喔！！！！！！”
“成功啦！！！”
工人们疯狂地跳着、叫着，互相拥抱，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工程师，更是抱头痛哭，老泪纵横！他们见证了轧钢厂的封神一刻！
在这片狂热的海洋中央，许大茂平静地摘下护目镜，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他享受着这胜利的荣光，目光却精准地穿过欢呼的人群，落在了那个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
李卫国，在质检员喊出“成功了”的那一刻，他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梁骨的死狗。
完了。
他不仅仅是输了，更是以一种最滑稽、最屈辱的方式，成了许大茂封神之路上，那块最华丽、最璀璨的垫脚石。
王厂长快步走到许大茂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小许！不！许顾问！你……你就是我们轧钢厂的英雄！天降的福星啊！”
许大茂只是谦虚地笑了笑，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瘫在地上的李卫国。
他凑到王厂长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如恶魔低语般的声音，轻声笑道：
“厂长，您说……像李主任这种，把全车间工人的命当赌注，就为了脏我一身泥点的‘人才’……”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浓，也更冷。
“咱们厂的纪律，应该……不会让他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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