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莎莎手里那本五光十色的时尚杂志，“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王猛坐在轮椅上，刚刚有所恢复的血色，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只能徒劳地抓住轮椅的扶手。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是林薇。
她还保持站立的姿势，但她手里的鼠标，被她无意识地捏得变形破碎。
“薇姐，你的手！”陆寻惊呼出声。
林薇没有回应。
她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所有的冷静、所有的谋划、所有的智慧，都在这一刻被烧成了灰。
她猛地站了起来。
动作之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她什么都没说，径首冲向门口，一把抓起挂在那里的黑色外套。
她的手抖得厉害，外套的拉链几次都对不准。
“薇姐！你干什么去！”吴莎莎的声音都在发颤。
林薇像是没听见，她放弃了拉链，转身就往外冲。
“秦舒！”她嘶吼道，“车钥匙！”
秦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挡住了她的去路。
“林薇，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林薇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一把抓住秦舒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
“那是我爸！是我爸！他被周武极抓走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我让他出去的……”
“是我让他出去的！”
“我甚至都没让你派几个人跟着他！”
最后这句话，几乎是从她的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自责。
她绕开秦舒，冲向作战室的武器柜，那里面放着秦舒为应对极端情况准备的一些防身设备。
她一拳砸在柜门的密码锁上，手背瞬间一片血肉模糊。
“开门！”她冲着陆寻吼道。
陆寻被她现在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
秦舒一个箭步冲过去，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她。
“你疯了！你现在出去能做什么？！”
“杀了他！”林薇奋力地挣扎着，像一头被困住的母狼，“我要杀了周武极！”
“然后呢？”秦舒用尽全身的力气禁锢着她，在她耳边大吼，“你一个人跑去周家庄元送死吗？你死了，你爸怎么办？你想让他给你陪葬吗？！”
“放开我！”
“不放！”
秦舒死也不放手，她能感觉到怀里这个女人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绝望和疯狂，让她心惊。
她知道，林薇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己经彻底崩溃了。
那个运筹帷幄的棋手消失了。
剩下的，只是一个即将失去唯一亲人的，绝望的女儿。
“林薇，你看着我！”秦舒强行将她扳了过来，逼着她与自己对视，“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吗？靠的是冲动和送死吗？”
“那是我爸！”林薇的眼泪终于决堤，混合着手上的鲜血，一滴滴砸在地板上，“他不一样！”
“我知道不一样！”秦舒的眼眶也红了，她抓着林薇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但你现在冲出去，就是周武极最想看到的！他就是要逼疯你，逼你自己走出这个门，然后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你！”
“我赌上整个天穹科技，不是为了看你像个傻子一样去自杀的！”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林薇的头上。
她挣扎的力气，小了一些。
那双赤红色的眼睛里，疯狂在与最后一丝理智搏斗。
作战室里的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陆寻看着屏幕上那辆消失了的商务车，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吴莎莎的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
王猛则用尽全力，一拳又一拳地砸在自己不听使唤的腿上，脸上写满了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
“那怎么办？”
林薇的声音终于不再是嘶吼，而是带着一种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虚脱。
“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看着秦舒，像一个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浮木。
秦舒看着她，缓缓地松开了手。
“等。”
“等？”这个字，让林薇再次睁大了眼睛。
“对，等。”秦舒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等周武极的电话。”
“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冒着和王海翻脸的风险，抓走林叔叔，一定不是为了杀了他。”
“他要的，是谈判。”
“他要用林叔叔，来换他最想要的东西。”
秦舒的话，精准地剖开了局面。
林薇的身体不再颤抖，她无力地靠在墙壁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她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无声地耸动着。
那股毁天灭地的疯狂退潮后，剩下的，是刺骨的恐惧和无边无际的黑暗。
作战室里，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没有人去劝她。
他们都知道，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就在这时。
“嗡——嗡——”
一阵突兀的震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是秦舒的手机。
屏幕上，没有来电显示，只有一行字。
【未知号码】
林薇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过秦舒的手机。
她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
一个带着一丝笑意的男声，通过扬声器，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
是周武极。
“林小姐，下午好。”
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亲切得令人毛骨悚然。
“听说，你在找你的父亲？”
林薇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捏着电话。
周武极仿佛能看到她的表情，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不用担心，林老先生现在是我的贵客，他很安全，也很舒服。我们刚刚还一起喝了茶。”
“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薇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干涩。
“呵呵，林小姐果然是聪明人，快人快语。”
周武极轻笑了一声，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施舍。
“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圈子。”
“你手里的‘守望者’，是个好东西。但它不应该属于你，它应该在一个更懂它价值的人手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仿佛是在给林薇消化的时间。
然后，他抛出了他的条件。
“完整的‘守望者’系统源代码，一字节都不能少。”
“我要你，一个人，把它送过来。”
“时间，今晚十二点。地点，就定在我家吧，你跟晴晴也很久没见了，晴晴也挺想你的。”
“记住，一个人。”
“不要耍花样，林小姐。你应该知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为了让你更有诚意一点……”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声痛哼。
是林正诚的声音。
林薇的身体猛地绷紧。
“爸！”
“薇薇……别来……”林正诚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
“听到了吗？”周武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林老先生的身体，可经不起太多的折腾。”
“所以，做出正确的选择。”
“把那几只跟着你的小猫，都留在窝里。尤其是秦总，我的人会在天穹大厦的每一个出口盯着她。”
“只要看到任何一个不该出现的人，或者时间到了你没出现……”
周武极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话语都更加冰冷。
“……你会收到一个箱子。你懂得。”
电话，被挂断了。
嘟嘟的忙音，像一声声敲在每个人心脏上的重锤。
林薇还保持着举着电话的姿势，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周武极的最后一句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她的灵魂上。
周武极现在根本不跟她玩什么权谋游戏。
他首接掀了桌子，用最无耻的方式，抓住了她唯一的软肋，将她死死地钉在了选择题的十字架上。
去，还是不去。
救父亲，还是保全团队。
这是一个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
“不能去！”
秦舒第一个开口，声音斩钉截铁。
“这是个陷阱！你一个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陆寻也急了：“薇姐，他就是要你去送死！我们把‘守望者’给他，他也不会放了林叔叔的！”
吴莎莎和王猛没有说话，但他们的眼神，己经表明了态度。
林薇缓缓地放下电话。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转过身，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血色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别无选择。”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那是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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