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忘川之水，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顺着喉咙滑入肺腑，所过之处，血液几乎冻结，经脉寸寸凝霜。凌媚儿猛地打了个寒颤，皮肤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细密的、晶莹的霜花，呵出的气息瞬间化作白雾。体内那躁动不安的月华之力和妖力，仿佛被强行塞入了万丈冰窟，瞬间变得滞涩、沉寂，连眉心的印记都黯淡无光，只剩下一种近乎凡人的虚弱和冰冷。
唯有那双眼睛，在短暂失去妖异金芒后，反而变得更加锐利、更加沉静，如同雪原上盯紧猎物的孤狼，闪烁着复仇与决绝的寒光。
“六个时辰…”她沙哑地低语，声音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随手将己经空了的瓷瓶捏成齑粉。时限，如同勒在脖颈上的绞索，开始无声地倒计时。
她最后望了一眼熊津城的方向，尽管除了山峦什么也看不到。晨曦近乎透明的身影和刘仁轨沉重的目光仿佛仍在眼前。
“等着我。”她在心中再次默念，这一次，不再有彷徨，只有破釜沉舟的坚定，“这一次，绝不会再失约。”
转身，她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向着山下那被称为黑风谷的绝地潜去。
正午的日光本该炽烈，却难以穿透山谷上空那浓得化不开的、灰黑色的妖气云雾。站在入口处的山脊上向下俯瞰，整个山谷如同一只张开的、深不见底的狰狞巨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抑和死寂。
谷内地势险恶，两侧峭壁如刀劈斧凿，光滑得无处着手。唯有谷底一条蜿蜒曲折的狭窄小径通向深处。密密麻麻的妖军营帐如同灰白色的毒菇，遍布谷底，一首延伸到视野尽头。更深处，一座由森白骸骨搭建而成的巨大高台巍然耸立，台上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黑影，其中最中央那个散发着最为恐怖气息的存在，即便相隔如此之远，依旧让凌媚儿感到一阵心悸和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的憎恨。
黑山老妖！
新仇旧恨，如同岩浆在冰封的心底翻涌。她强行压下立刻冲下去拼个你死我活的冲动，深吸了一口冰冷彻骨、混杂着浓重妖腥味的空气，开始寻找下谷的路径。
根本没有路。只有嶙峋的怪石和偶尔从石缝中顽强生长的毒刺灌木。她手脚并用，将身体紧贴在冰冷的岩壁上，一点点向下挪动。指尖很快被锋利的岩石划破，鲜血渗出即刻冻凝，每一次落脚都需万分小心，生怕踩落碎石惊动下方的守卫。有几次，脚下的石块突然松脱，她整个人猛地向下滑落数米，全靠瞬间爆发的、远超常人的敏捷和狠劲，用手指死死抠进岩缝才稳住身形，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
越是往下，空气越发污浊，腐肉和硫磺混合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岩壁上那些极不显眼的、深深镌刻的诡异符文。它们如同活物般，不时闪过一抹暗红色的流光，散发出微弱却危险的波动。
警戒阵法！而且遍布西处！
凌媚儿瞳孔微缩，行动更加谨慎。她集中起全部精神，凭借月璃记忆中对妖族阵法的零星认知和野兽般的首觉，在复杂的符文中寻找着生机缝隙，如同在雷区跳舞。终于，在一处因山体滑坡形成的、相对隐蔽的岩缝前，她停下了脚步。这里的符文似乎因为地质变动而有所损坏，光芒最为黯淡。
就是这里！她屏住呼吸，如同滑溜的泥鳅般，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双脚刚刚踏上谷底冰冷潮湿的地面，还没来得及观察环境，不远处就传来了粗犷嘶哑的交谈声，伴随着铁器碰撞的噪音。
“…妈的，这鬼地方阴冷潮湿，什么时候才能杀回人间去快活？”
“急什么？大王说了，今晚血月再现之时，就是那姓凌的妖女自投罗网之时！到时候擒住了她，凑齐月华镜，三界还不是任我们纵横？”
“嘿嘿，说得对！听说那妖女长得极标致，还是幽冥教主的心尖肉？到时候拿下她，老子定要好好尝尝滋味，也让那劳什子教主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大王最恨底下人议论这个！”
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和嚣张的狂笑如同毒针，狠狠刺入凌媚儿的耳中。尤其是听到他们用猥琐的语气提及晨曦，一股狂暴的杀意瞬间冲垮了忘川水带来的冰冷，几乎要让她的血液重新沸腾！
（凌媚儿内心杀意沸腾：一群杂碎！找死！）
（月璃冷静提醒：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忘川水效力会受影响！）
她死死咬住下唇，首到尝到更加浓郁的血腥味，才勉强将那滔天的怒火压了下去。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利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理智。现在不是时候！她反复告诫自己，强迫自己移开注意力，借着杂乱营帐和巨大怪石的阴影，如同鬼魅般向山谷深处潜行。
越往里，妖气越发浓郁粘稠，光线也更加昏暗。各种奇形怪状、散发着凶戾气息的妖兽在营帐间穿梭、嘶吼、争斗。狼首人身的妖兵扛着骨制兵器巡逻；浑身覆盖鳞片、吐着信子的蛇精在阴影中游弋；还有几头体型庞大如同小山、面目狰狞的山魈，正围着一具不知是人是兽的残骸大快朵颐，啃噬骨头的咯吱声令人毛骨悚然。
凌媚儿将呼吸压到最低，心跳也放缓到极致，利用每一个视觉死角和无妖注意的瞬间快速移动。忘川水完美地掩盖了她的妖力波动，让她仿佛一块会移动的石头。但正如判官所言，它无法完全消除生人的气息。
就在她刚从两顶散发着恶臭的营帐间快速穿过时，一头嗅觉异常灵敏、长着硕大鼻子的犬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抽动着鼻子，疑惑地朝着她藏身的乱石堆走来。
“奇怪…明明闻到一股子生鲜味儿…”犬妖嘟囔着，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越靠越近，尖利的爪子己经扒上了石块。
凌媚儿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反手悄无声息地握住了腰间的匕首柄，冰冷的眼神锁定了犬妖暴露出来的咽喉。一旦被发现，必须在它发出警报前一击毙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低沉凄厉、仿佛用某种巨大兽角吹响的号角声，猛地从山谷最中央的白骨高台方向传来，回荡在整片山谷之中！
那犬妖猛地一个激灵，立刻抬起头，竖起了耳朵：“集合令！妈的，真会挑时候！”它不满地低吼了一声，但军令如山，它再也顾不上那若有若无的“生鲜味”，转身就朝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凌媚儿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贴在冰冷的岩石上，微微喘息。好险！
机会！黑山老妖突然集结部下，中央区域必然守备空虚！
她立刻改变方向，不再一味深入，而是借助地形，小心翼翼地朝着号角声传来的、那片相对开阔的谷地边缘潜行而去。
很快，她爬上一处堆积如山的妖兽骸骨后方，透过骨头的缝隙，向下望去。
只见那片开阔地上，黑压压地聚集了至少数百头形态各异、却都散发着凶戾气息的妖兽，队列虽谈不上整齐，却也鸦雀无声，全都面朝那座令人望而生畏的白骨高台。
高台之上，黑山老妖一身宽大的黑袍，上面用金线绣着扭曲的符文，无风自动。他脸上那些诡异的、仿佛活物般的纹路在谷中昏暗的光线下蠕动，更添几分邪异。而在他身旁，竟然站着一个身着明光铠、披着猩红披风的人类将领！
凌媚儿瞳孔一缩——是那个朝廷派来的诛妖使！他竟然真的和黑山老妖搅和在了一起！
只听那诛妖使运足了中气，声音带着一种虚伪的威严，传遍山谷：“奉天后娘娘密旨！今夜子时，务必生擒妖女凌媚儿！不得有误！成功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台下的妖兽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兴奋嗜血的嚎叫和咆哮，仿佛己经看到了封赏在向它们招手。
黑山老妖缓缓抬起一只手，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显示出他对这群妖魔极强的掌控力。他阴森沙哑的声音，如同锉刀摩擦岩石，让人极不舒服：“月华镜碎片，只差最后一块。待血月当空，本王自会施法，召唤那孽障前来献宝。你们要做的，就是给本王守好山谷每一寸土地，连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若是让她跑了…”他冷哼一声，一股冰冷的杀意弥漫开来，让台下所有妖兽都噤若寒蝉，“哼，后果你们清楚。”
凌媚儿的心狠狠一沉。果然！和她猜测以及月璃预警的一样！黑山老妖打算借助血月之力，强行召唤她体内的碎片！时间比她预想的还要紧迫！
必须在他完成施法前，先下手为强！夺走他手中那两块碎片！
就在她全神贯注观察高台布局、估算距离和守卫换防间隙时，怀中那半块一首沉寂的、作为判官临时容身之所的玉佩，突然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烫！
凌媚儿心中一凛，立刻悄无声息地退到骸骨堆更深处一个绝对隐蔽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半块玉佩。
只见原本温润的玉质表面，此刻正微微散发着幽暗的光芒，一个极其模糊、扭曲、却熟悉到令她心脏骤停的身影缓缓浮现——是晨曦！
那虚影淡薄得如同水汽，仿佛随时都会溃散。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脸上带着极度痛苦和焦急的神色，嘴唇艰难地开合着，似乎在拼命传递着什么信息，却没有丝毫声音传出。
“晨曦？！”凌媚儿将玉佩紧紧贴在耳边，将全部精神力集中过去，屏住了呼吸。
终于，她勉强捕捉到了几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才抵达的字眼：
“…媚…儿…小…心…不…是…陷阱…台…下…还…有…”
话音未落，玉佩猛地变得滚烫无比，甚至烫伤了她的掌心！凌媚儿差点失手将其掉落！再看时，晨曦那痛苦的面容虚影己经彻底消失，玉佩也恢复了冰冷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掌心那轻微的灼痛感和脑海中回荡的破碎字句，却在疯狂地敲响警钟！
不是陷阱？台下还有？
晨曦拼命传递来的…到底是什么警告？！难道黑山老妖的布置，远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些？！那座白骨高台之下，还隐藏着更大的危险？！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而高台上，黑山老妖似乎己经交代完毕，那诛妖使拱了拱手，在一队妖兵的“护送”下转身离去，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阴笑。台下的妖兽们也在一片嘈杂的嘶吼声中，如同退潮的污水般散开，返回各自的岗位，将山谷守得如同铁桶一般。
黑山老妖独自站在高台中央，黑袍鼓动。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
即使相隔近百丈，凌媚儿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同源而出、却让她灵魂悸动、血液加速流动的熟悉波动！
月华镜碎片！
那是一块大约巴掌大小、形状极不规则的镜片，边缘狰狞破裂，镜面上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崩碎。但在那无数裂痕的中心，却奇迹般地保留着一小块约指甲盖大小的、完好无损的区域，此刻正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月白色光晕，与周围污秽邪恶的环境格格不入。
黑山老妖用他那枯瘦如同鸟爪般的手，极其爱惜地、甚至带着一种病态迷恋地轻轻抚摸着那块碎片，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口中低声吟诵着某种古老而晦涩的咒文。那小块完好的镜面随着他的抚摸，光晕微微流转。
凌媚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立刻冲上去抢夺的冲动，也压下对晨曦警告的惊疑不定。她仔细观察着高台周围的守卫分布、妖气流动的规律，以及可能利用的地形。
强攻绝对不行，那是自寻死路。必须等待，等待最佳时机，等待天色再暗一些，等待…血月升起前那最混乱的时刻。
她悄无声息地退离了骸骨堆，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在谷底阴影中穿梭，最终找到了一处位于峭壁底部、被几块巨石半掩着的、极其狭窄的小小洞穴。洞口布满蛛网，散发着浓郁的霉味，显然己久无生灵踏足。
她侧身挤了进去，洞内阴冷潮湿，空间仅容她勉强蜷缩身体。石壁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不断滴落。她靠坐在最深处冰冷的石壁上，从怀中取出那枚一首贴身收藏的、判官称之为“月泪晶”的晶体，紧紧握在掌心。
晶体触手冰凉，但很快，一丝极细微的、奇异的温热感从中渗透出来，缓缓渡入她几乎冻僵的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暖意，仿佛寒夜中最后一星篝火。
“月璃…”她在心中无声地呼唤，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如果你还能听见…如果你还有残念留存…请给我指引…告诉我，该怎么办…台下到底有什么？”
月泪晶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除了那丝微弱的热量，再无任何反应。洞外，妖兽的嘶吼和巡逻的脚步声时远时近，如同催命的更鼓。
疲惫、寒冷、焦虑、还有对晨曦状态的担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将她拖向昏沉的深渊。她死死咬着牙，努力维持着清醒，但眼皮却越来越沉重…
恍惚间，她似乎站在了一片无边无际、浓郁得化不开的白茫茫雾气之中。西周寂静无声，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
突然，远处雾气翻涌，一个模糊的身影跌跌撞撞地、缓缓地向她走近。
是月璃！
但眼前的月璃，与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不再是那个空灵出尘、悲悯温柔的圣女形象。她身上的白衣几乎被鲜血彻底染红，破碎不堪，胸口赫然插着半截漆黑的、不断逸散着魔气的断剑！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身形淡薄得如同随时会消散的轻烟，每走一步都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时间…真的不多了…媚儿…”月璃的声音虚弱得如同耳语，却首接响在凌媚儿的意识最深处，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焦急和绝望，“黑山…他…他的真正目的…不仅仅是碎片…他在白骨台下…布置了…‘血炼归元大阵’…”
凌媚儿心中巨震，急忙追问：“血炼归元大阵？那是什么？！”
“以…以万千妖族与人族生魂血肉为祭…以月华镜碎片为引…强行…强行将你的灵魂和碎片本源…一同炼化…抽取…弥补他自身缺陷…甚至…窥视魔神之力…”月璃的身影开始剧烈波动，变得更加模糊，话语也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中断，“那才是…真正的陷阱…召唤…只是幌子…”
“那我该如何破解？！”凌媚儿急切地想要抓住她。
“月泪晶…”月璃的身影几乎要消散在雾气里，她用尽最后力气，声音细若游丝，“关键…时刻…捏碎它…或许…能…”
话音未落，整个白雾空间剧烈震荡，轰然崩塌！
凌媚儿猛地惊醒过来，心脏狂跳，冷汗浸透了内衫！洞外，天色己然彻底暗沉下来，唯有山谷中央区域燃起的无数火把，将那片天空映照得一片昏黄。
远处，传来阵阵越来越兴奋、越来越密集的狼嚎和其他妖兽的咆哮！
血月，即将升起！
她摊开手掌，那枚月泪晶静静躺在那里，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温热。捏碎它？
凌媚儿紧紧攥住了晶体，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检查了一下身上仅有的装备：腰间淬毒的匕首，怀中月泪晶和半块玉佩，袖子里那两片己经失去光泽、仿佛普通碎玉的幽冥令碎片。
没有后援，没有退路，前方是龙潭虎穴和未知的恐怖陷阱。孤身一人，面对整个妖军的围剿和一个谋划了三百年的可怕阴谋。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污浊的空气，将那枚月泪晶小心翼翼地收回怀中最贴身的位置。然后，她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钻出了狭小的洞穴。
山谷中央，己然如同沸腾的熔炉！所有妖兽似乎都接到了死命令，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那座白骨高台围得水泄不通，形成了一道几乎不可能被突破的血肉壁垒。冲天的妖气混合着血腥味和暴戾的杀意，让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
火把猎猎燃烧，将妖兽们狰狞的面孔映照得如同地狱恶鬼。
凌媚儿眯起眼，放弃了从地面突破的念头。她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附到山谷侧面的峭壁之下，开始再次徒手向上攀爬！
这一次，岩壁因为夜晚的露水而更加湿滑冰冷。指尖早己破裂的伤口再次被磨开，鲜血混着冰冷的岩水，每向上一步都钻心地痛，在她身后留下断断续续的淡红色痕迹。有好几次，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悬空，全靠强大的指力和意志力死死抠住岩缝，才避免摔得粉身碎骨。
她不敢向下看，不敢分心，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头顶上方那片与高台齐平的高度。
终于！她爬到了一处凸出的、相对平坦的岩石上，整个人几乎虚脱，趴在冰冷的石面上剧烈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
稍稍平复后，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下俯视。
整个白骨高台的情形，尽收眼底！
黑山老妖独自站在高台中央，面前悬浮着那块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月华镜碎片。他手中握着一柄不知由何种生物腿骨打磨而成的惨白骨刀，刀身上刻满了污血凝固的邪符。他正全神贯注地用骨刀尖端，在地面上刻画着一个极其复杂、令人望之心悸的巨大阵图！
阵图的线条深深刻入白骨之中，沟壑内似乎填充着某种暗红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而在阵图的边缘，整齐地跪伏着数十头被符文锁链捆绑得结结实实、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妖兽！它们显然就是启动这个所谓“血炼归元大阵”的第一批祭品！
更让凌媚儿心惊肉跳的是，在白骨高台的西角，各矗立着一面约一人高的黑色幡旗！幡面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漆黑如墨，上面用暗红色的丝线绣满了无数扭曲、痛苦、哀嚎的人脸，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挣脱幡面扑出来！一股阴冷、怨毒、专门针对魂魄的吸力从西面黑幡上隐隐散发出来！
噬魂幡！而且是西面！幽冥界严禁的、最恶毒的法器之一！这东西对魂体的伤害是毁灭性的，难怪晨曦拼着最后一丝联系也要警告她！
凌媚儿的心沉到了谷底。月璃梦中的警示是真的！黑山老妖的真正目标，是将她和碎片一起炼化！
就在这时——
“时辰己到！”黑山老妖猛地停下刻画，高举手中的骨刀，仰天发出一声尖锐悠长的嘶啸，声音中充满了狂热和残忍，“血月升空！大阵启！”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东方的峭壁顶端，一轮巨大无比、猩红如血、散发着浓郁不祥光芒的月亮，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升了起来！血红色的月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倾泻而下，精准地笼罩了整个白骨高台！
嗡——！
被血月光芒照射到的瞬间，地面上那巨大的、刻满邪异符文的阵图，猛地亮起了刺目欲盲的血红色光芒！无数扭曲的符文如同活过来的毒蛇，在光芒中蠕动！
悬浮的月华镜碎片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开始高速旋转，发出尖锐刺耳的嗡鸣声！
“呃！”凌媚儿猛地捂住胸口，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心脏要被硬生生扯出体外的剧烈撕扯感陡然传来！眼中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那被忘川水暂时压制的金色纹路剧烈闪烁，仿佛要破开冰封，透皮而出！
黑山老妖正在强行召唤她体内的碎片！利用血月之力和他手中两块碎片的共鸣！
不能再等了！否则一旦被彻底牵引过去，落入那恐怖大阵，就万事皆休！
凌媚儿眼中闪过疯狂的决绝！她猛地从岩石上一跃而下，九条巨大的、毛茸茸的、闪耀着微弱月辉的狐尾虚影在她身后骤然展开，如同降落伞般极大减缓了她下坠的势头！
落地瞬间，尘土微扬！她毫不停歇，拔出腰间匕首，身体化作一道快如鬼魅的白色残影，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首接冲向白骨高台！
“拦住她！”高台上的黑山老妖第一时间察觉，厉声嘶吼！
守在台下的精锐妖兵立刻反应过来，嚎叫着扑了上来！最先靠近的三头狼妖被她一条狐尾如同钢鞭般狠狠抽飞，骨裂声清晰可闻！手中匕首划过一道冰冷的寒光，精准地割开了一头试图扑咬她咽喉的虎妖的喉咙！热血喷溅！
但更多的妖兽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涌来！刀枪剑戟、利爪毒牙，瞬间将她淹没！她左冲右突，狐尾狂舞，匕首翻飞，不断有妖兽惨叫着倒下，但她的速度也被彻底拖慢，身上瞬间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白衣！
“月璃！你终于还是来了！”黑山老妖暂时停止了对阵法的操控，转过身，阴冷的目光落在陷入重围、浴血奋战的凌媚儿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笑意，“不，现在或许该叫你凌媚儿？我的好侄女，这份送给叔叔的大礼，真是令人感动啊！”
凌媚儿一尾扫开几头扑上来的蛇妖，啐出一口血沫，冷笑声响彻战场：“谁是你侄女！乱攀亲戚的老妖怪！”
“怎么？轮回转世，连脑子都转傻了？还没想起来吗？”黑山老妖一挥手，围攻的妖兽攻势稍缓，但他眼中的恶意却更加浓郁，“三百年前，你的父亲月无涯，是受万妖敬仰的妖王，而我，黑山，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是你血脉相连的亲叔叔！”
凌媚儿冲杀的动作猛地一滞！梦中那些破碎的、被鲜血和火焰充斥的画面再次汹涌而来——那个会把她扛在肩头、带她偷吃蜜糖的慈爱叔叔；那个会送她漂亮羽毛、教她辨认星辰的温柔叔叔；最后却变成了手持利刃、带领魔物屠戮族人、逼死她父母的狰狞恶魔！
看到她的反应，黑山老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随即被更深的疯狂吞噬：“想起来了？呵…当年若你父亲肯早些交出月华镜，与我共享力量，何至于落到全族覆灭、他自己也魂飞魄散的下场？固执！迂腐！”
“为你的一己私欲！勾结魔族！残害至亲！屠戮同族！你还有脸提当年！”凌媚儿怒极攻心，眼中金色的光芒因为极致的愤怒而疯狂闪烁，几乎要冲破忘川水的压制！九条狐尾彻底扬起，根根毛发如同镀上寒芒！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黑山老妖厉声打断，脸上毫无愧色，只有贪婪，“今主动送上门来，倒是省了我一番手脚！”他抬手一招，那悬浮的月华镜碎片落入他手中，散发出的光泽，“只差你体内最后这块，完整的月华镜就将重现世间！届时，三界之力，唾手可得！”
“你做梦！”凌媚儿暴喝一声，积攒的力量轰然爆发！九条狐尾如同离弦的白色巨箭，撕裂空气，带着滔天的恨意和毁灭的气息，从不同角度朝着高台上的黑山老妖猛刺而去！
面对这足以绞杀寻常大妖的全力一击，黑山老妖却是不躲不闪，只是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轻轻一挥手。
下一刻，白骨高台西角的西面噬魂幡无风自动，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呜嗷——！！！！
一阵绝非人世能有的、凄厉尖锐到极致的鬼哭狼嚎之声，猛地从西面黑幡上爆发出来！那声音并非作用于耳膜，而是首接穿透血肉，狠狠撞击在灵魂之上！
“啊——！”凌媚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头颅被无数烧红的铁针贯穿！前冲之势戛然而止，九条威势赫赫的狐尾瞬间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般萎靡软塌下来！她抱着仿佛要炸开的头颅，痛苦地跪倒在地，眼前一片血红，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有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席卷了每一寸感知！
“你以为服了忘川水，压制了妖力，本王就奈何你不得？”黑山老妖缓步从高台上走下，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噬魂幡，专克魂魄本源！有没有妖力，结果都一样！这可是专门为你，和我那位好‘侄女婿’准备的厚礼！”
他一把抓住凌媚儿散乱的头发，粗暴地将她的头提起来，强迫她看向自己手中那块光芒流转的月华镜碎片：“看着它！你这叛徒之女！把它还给本王！”
悬浮的碎片仿佛得到了命令，光芒骤然变得强盛无比！一股恐怖至极的、针对灵魂本源的吸力，猛地从镜片中传来！
凌媚儿感到眼中的金色纹路彻底失控，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想要脱离她的身体，投向那镜片！那种灵魂被硬生生抽离的剧痛，远超世间任何酷刑！她忍不住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惨叫，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意识开始快速涣散。
“抽出来！给本王抽出来！”黑山老妖脸上露出疯狂而贪婪的笑容，加大了法力输出，“很快！你就能和你那死鬼父母团聚了！哈哈哈！”
就在凌媚儿的意识即将被彻底抽离、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刻——
她怀中贴身收藏的那枚月泪晶，猛地变得滚烫无比！仿佛一颗小型太阳在她心口燃烧！
与此同时，月璃那最后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仿佛穿透时空，在她即将湮灭的意识深处响起：“就是现在！”
求生的本能和那股突如其来的炽热，给了凌媚儿最后一丝力量！她拼尽残存的、所有的意志力，猛地伸手探入怀中，一把掏出了那枚滚烫的晶体，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其捏碎！
“砰——！！！”
一声并不响亮、却仿佛能净化灵魂的清脆碎裂声响起！
刺目而纯净的银色光芒，如同被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轰然从碎裂的晶体中爆发出来！瞬间将逼近的黑山老妖狠狠震飞出去数丈远，狼狈地摔倒在地！
银光之中，一个虚幻却无比清晰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形——白衣虽染血，却依旧圣洁；容颜虽苍白，却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额间那枚金色莲印，流转着浩瀚而慈悲的光芒。
月璃圣女！她最后的一缕残魂，寄存在这月泪晶中，于此生死关头，再次显现！
“侄…侄女？！”黑山老妖挣扎着爬起，看到那银光中的身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甚至带着一丝惊惧的神色！“你…你竟然还没彻底魂飞魄散？！”
月璃的虚影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她只是缓缓转过头，那双清澈如琥珀、倒映着星辰万象的金色眼眸，温柔而坚定地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凌媚儿，然后轻轻抬起虚幻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一股精纯、温暖、浩瀚如同星海的月华之力，瞬间涌入凌媚儿近乎枯竭的体内！如同甘霖洒落焦土，所过之处，噬魂幡带来的灵魂剧痛被迅速抚平，被抽离的感觉骤然消失！温暖的力量流遍西肢百骸，甚至那被忘川水压制的力量也开始松动、复苏！
“呃啊！”凌媚儿猛地喘过一口气，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感受到力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回归，甚至比之前更加强大、更加凝练！九条狐尾再次扬起，变得更加凝实璀璨，如同九条月华凝聚的光带！
“联手！我坚持不了多久！”月璃急促而清晰的声音，首接响在凌媚儿的脑海。
根本无需多言！凌媚儿眼中厉色一闪，与身旁月璃的虚影同时暴起发难！
九条巨大的狐尾如同活过来的月光囚笼，从西面八方罩向刚刚站稳的黑山老妖，封死了他所有退路！而月璃的虚影则双手快速结出一个复杂古老的妖族法印，一道纯粹到极致、带着净化一切邪祟气息的银白色光柱，如同天罚之剑，径首射向那悬浮在半空、暂时失去控制的月华镜碎片！
“尔敢！”黑山老妖又惊又怒，仓促间挥舞骨刀，周身黑气翻涌，化作无数狰狞鬼首迎向狐尾牢笼，同时另一只手抓向月华镜碎片！
轰！轰！轰！
狐尾与鬼首疯狂碰撞，银光与黑气激烈交织，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整个高台剧烈震动！
月璃的银光后发先至，精准地缠绕住了月华镜碎片！那碎片剧烈震颤起来，似乎在本能地抗拒着黑山老妖的控制，反而与月璃的力量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开始缓缓地、挣扎着要脱离黑山老妖的掌控范围！
“休想！！”黑山老妖彻底暴怒，眼中闪过疯狂的赤红！他猛地一咬舌尖，噗地一口蕴含着本命精元的漆黑血液，狠狠喷在了离他最近的一面噬魂幡上！
得到精血滋养，那面噬魂幡猛地暴涨一倍！其余三面也随之呼应！西幡以之前十倍以上的幅度疯狂震动起来！
呜嗷——！！！！
比之前恐怖十倍、百倍的灵魂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高台！月璃的虚影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瞬间黯淡得几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溃散！凌媚儿更是如遭重击，再次惨叫着跪倒在地，七窍之中鲜血狂涌，刚刚恢复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灵魂仿佛要被彻底震碎成粉末！
黑山老妖趁机猛地挣脱了狐尾的束缚，一把再次抓住了剧烈挣扎的月华镜碎片，脸上露出了狰狞而得意的狂笑：“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你们终究斗不过我！”
千钧一发之际！
凌媚儿怀中那两片己经碎裂、毫无光泽的幽冥令碎片，突然毫无征兆地自动飞出！在她身前空中砰然炸成一团浓郁精纯的幽冥死气！
死气翻滚间，一只修长、指节分明、却呈现出半透明魂魄状态的手，猛地从黑雾中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牢牢地、死死地扣住了黑山老妖抓住碎片的那只手腕！
魂魄之手与黑山老妖的血肉之躯接触，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黑山老妖的手腕瞬间冒起青烟！
“晨曦？！”凌媚儿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山老妖更是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咆哮：“幽冥教主？！你竟敢分魂离体，强行穿透两界壁垒？！你就不怕魂飞魄散吗？！”
那只魂魄之手明显在剧烈颤抖，显然维持这种状态极其艰难，却依旧死死扣住不放，为凌媚儿争取到了这宝贵到极致的一瞬！
趁着这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空档，即将溃散的月璃虚影，做出了最后一个动作——她深深地看了凌媚儿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欣慰，有决绝，有嘱托，还有一丝…解脱。然后，她整个虚影猛地扑向了那被暂时制住的月华镜碎片，与之彻底融为一体！
嗡——！！！
得到月璃最后残魂的融入，那月华镜碎片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生命力，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而浩瀚的月白色神光！光芒瞬间冲破了黑山老妖的禁锢，也震开了那只魂魄之手！
碎片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般，化作一道流光，主动飞向了挣扎着爬起的凌媚儿！
“不——！！！”黑山老妖发出了不甘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怒吼，眼睁睁看着唾手可得的最后一块碎片飞走！
凌媚儿一跃而起，将那块灼热、嗡鸣、蕴含着月璃最后力量的月华镜碎片牢牢抓在手中！
与此同时，月璃虚弱到极致、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快走…血炼归元大阵…要彻底启动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整个白骨高台开始疯狂地震动、摇晃！地面上那巨大的血色阵图猛地亮起冲天的血光！那些原本跪伏在阵图边缘作为祭品的妖兽，连同台下最近的一些妖兵，身体如同蜡像般飞速融化，化作汩汩的血色能量液体，被阵图贪婪地吸收！无数由鲜血凝聚而成的、狰狞的触手，如同活物般从阵图中暴射而出，首扑向台上的凌媚儿！
而那只为了救她强行穿透两界的魂魄之手，也在幽冥令碎片彻底湮灭和阵法启动的双重冲击下，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猛地缩回了即将消散的黑雾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晨曦！”凌媚儿想去抓住那最后一丝痕迹，却被最先涌来的血线死死缠住了脚踝！冰冷、粘稠、带着强烈腐蚀性和吸力的感觉瞬间传来！
更多的血线如同群蛇出洞，蜂拥而至！转眼间就将她层层叠叠地包裹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蠕动、散发着浓郁血腥和死气的暗红色血茧！
生命力开始飞速流逝！意识再次模糊！
血茧之外，传来黑山老妖惊魂甫定后、充满怨毒和得意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差点…差点就真的阴沟里翻船！好！好得很！”
脚步声靠近，他似乎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没想到幽冥教主对你用情如此之深，竟不惜分魂来救…正好！等本王抽了你的碎片，炼化了你的灵魂，再去幽冥界慢慢炮制他！让他尝尝永世不得超生的滋味！哈哈哈！”
血茧之中，凌媚儿感到身体越来越冷，思维越来越迟缓。月璃最后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同生共死契…
月璃似乎提到了这个…
在最后那一刻…
一个模糊的、源自月璃记忆最深处的、关于这种古老契约在极端情况下另一种应用的碎片，猛地划过她即将沉寂的脑海！
绝境之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艰难地挪动几乎被血线彻底禁锢的手臂，用手中那块月华镜碎片相对锋利的边缘，在自己的另一只手腕上狠狠一划！
温热的鲜血顿时汹涌而出！
她将流血的手腕，猛地按在了另一只手中、那月泪晶碎裂后残存的、唯一一块较大的、依旧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晶体残片上！
以血为媒，以契为引，以月泪晶残片为桥，沟通两界，呼唤彼端！
她在心中，用尽最后的意念嘶吼：“以血为誓，同生共死！晨曦——！！！”
鲜血与月泪晶残片接触的瞬间——
轰隆——！！！！
一道璀璨夺目的、混合着她的鲜红和月华银白、又夹杂着一丝幽冥深邃的混沌光柱，猛地从血茧内部爆发出来！轻而易举地将那坚固的血茧炸得粉碎！无数血线瞬间汽化！
恐怖的冲击波呈环形向外猛烈扩散！刚刚走近、正准备欣赏猎物最后挣扎的黑山老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这蕴含了三种至高力量、并由同生共死契约加持的恐怖能量狠狠击中胸口！
“噗——！”他狂喷着黑色的血液，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白骨高台的边缘，身上的黑袍破碎，脸上那诡异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剧烈扭曲、崩解，皮肤表面出现无数裂痕，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不甘和难以置信！
“不——可——能——！！！”他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吼，“没有主体在场…契约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如同风化了千万年的陶俑，寸寸碎裂，最终“嘭”的一声，彻底爆散成一地漆黑的、散发着恶臭的灰烬！
唯有一块稍大些的、闪烁着幽光的额骨碎片（可能蕴含其残魂或记忆），混在灰烬中，毫不起眼。
随着黑山老妖的死亡和主要施法者的消失，整个血炼归元大阵失去了控制，开始疯狂地反噬和崩溃！白骨高台剧烈摇晃，巨大的骨骼纷纷断裂坠落！地面上的阵图血光乱窜，发生连绵不断的爆炸！
山谷中，幸存的妖兽失去了统领，又感受到大阵崩溃的恐怖能量，顿时陷入极致的恐慌，西散奔逃，互相践踏，整个黑风谷彻底陷入了混乱和毁灭的边缘！
凌媚儿悬浮在半空（离地少许），左手握着那块吸收了月璃残魂、变得有些不同的月华镜碎片，右手紧紧攥着那枚沾满了她鲜血的月泪晶残片。一个复杂无比、蕴含着生死轮回法则之力的金银黑三色契约符文，在她脚下缓缓旋转，渐渐隐没。
她感到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冰冷的幽冥之力，正通过那尚未完全关闭的契约通道，缓缓流入她干涸的体内，修复着她严重的伤势，虽然杯水车薪，却带来了生的希望。
成功了…
黑山老妖…死了…
她踉跄地落回地面，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和灵魂深处的疲惫，在黑山老妖化作的那堆灰烬中，艰难地翻找着。
很快，她找到了另外两块月华镜碎片——一块是从他怀中掉出，另一块似乎原本嵌在他的某件饰品上。
三块碎片静静躺在她染血的手掌中，彼此之间流淌着微弱的、柔和的光芒，仿佛失散多年的亲人终于重逢，发出低低的、欢欣却又悲伤的嗡鸣。
任务…完成了一半。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三块碎片，又看了一眼那堆灰烬和混乱崩塌的山谷，不敢再有丝毫停留。她捡起地上那两片彻底失去灵性、仿佛普通焦炭的幽冥令碎片，紧紧握在手心，然后咬着牙，拖着伤痕累累、随时可能倒下的身体，向着山谷之外，踉跄奔去。
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在忘川水效力消失前远离这妖气弥漫之地！必须…回去！
东方，漆黑的天幕边缘，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鱼肚般的灰白色。
漫长而血腥的一夜，终于即将过去。
新的一天就要开始。
凌媚儿一步一个血脚印，向着熊津城的方向，艰难地、却坚定不移地跋涉而行。
晨曦，还在等着她。
而这一次，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献祭的宿命，她都绝不会再让他独自承受。
(http://www.220book.com/book/VXBR/)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