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静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薛芷薇带来的残卷内容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涛暗涌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非主即奴…沉沦孽海…唯执念可渡…” 凌媚儿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几句话,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深深的恐惧与迷茫。那紫黑色的火焰符文在她额间微微发热,仿佛对这句话产生了某种共鸣。
晨曦的心揪紧了。他握住凌媚儿的手,感觉到她指尖冰凉,却在细微地颤抖。“媚儿,别怕,”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试图将她从恐慌中拉回,“无论这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你的执念,我的执念,都是要活下去,在一起。”
他的话语似乎起了一点作用,凌媚儿眼中的慌乱稍褪,反手紧紧回握住他,仿佛他是汹涌大海中唯一的浮木。
武后凤眸微眯,目光在残卷和凌媚儿之间流转,沉吟片刻后问道:“袁卿,薛卿,依你们之见,这‘执念’所指为何?又该如何‘渡’?”
袁芷菁凝视着凌媚儿额间的符文,缓缓道:“回娘娘,执念之力,玄之又玄。可成心魔,亦可化动力。于凌姑娘而言,其体内力量庞杂冲突,若无一强大而纯粹的精神核心为主导,极易被其中最狂暴的意志(如魔头残念或寂灭之焱的本能)所奴役。所谓‘执念’,或许便是她需要找到那个能锚定自我、统御诸力的‘核心信念’。至于‘渡’…臣以为,非是外力可强为,需引其自悟自省,寻得内心真正的坚持。”
薛芷薇补充道:“娘娘,这残卷残缺不全,关键部分可能仍在玄天宗余孽手中。‘月焰’计划牵扯甚广,他们费尽心机制造出…凌姑娘现在的状态,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创造一个不可控的怪物。他们定然有控制或引导‘月焰’的方法,那方法或许就与这‘执念’有关。需尽快撬开那妖僧的嘴,并加大力度清剿余孽,搜寻更多密卷。”
武后颔首,眼中厉色一闪:“此事本宫己有安排。袁卿,凌姑娘这里,便依你方才所言,以滋养神魂、引导自悟为主。所需之物,倾尽内库亦在所不惜。陈将军,”她看向晨曦,“媚儿姑娘最信任你,引导之责,重中之重,便交予你了。务必助她守住本心。”
“臣,万死不辞!”晨曦斩钉截铁。
武后又嘱咐了几句,便带着薛芷薇和那份残卷匆匆离开,她需要立刻部署对玄天宗的进一步清剿和审讯工作。静室内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寂静,但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更重的石头。
袁芷菁仔细调整了“小周天蕴神阵”的几个节点,让星辉更加集中地滋养凌媚儿的眉心识海区域。她对晨曦道:“陈将军,可与凌姑娘多说说话,回忆一些过往温暖坚定之事,或能有助于稳固其心神,对抗那力量的侵蚀。但切记,不可操之过急,若她显出疲态或不适,需立刻停止。”
“我明白,多谢袁大人。”晨曦感激道。
袁芷菁微微颔首,与几位供奉退到稍远处静坐调息,既是守护,也为避免打扰。
晨曦重新坐回榻边,看着凌媚儿依旧苍白的脸,柔声道:“媚儿,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月下相遇吗?那时你偷溜出宫,在长安西市的屋顶上看月亮,差点从屋檐滑落…”
凌媚儿的眼神微微一动,似乎被勾起了回忆,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微弱的弧度:“记得…你当时像块冷冰冰的石头…突然出现…接住了我…还板着脸说教…说宫外危险…”
“是啊,”晨曦眼中也染上一点暖意,“那时只觉得你这小宫女大胆又麻烦,却没想到…”却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她会如此深刻地走进他的生命,成为他黑暗中唯一的光。
他们低声诉说着过往,从月下的初遇,到宫中的点点滴滴,再到后来共同经历的生离死别、幽冥重逢…那些温暖的、紧张的、甜蜜的、悲伤的记忆碎片,如同星星点点的光芒,试图照亮她此刻被黑暗笼罩的心房。
凌媚儿静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深沉的哀伤和依恋所取代。回忆的美好与现实的残酷对比,让她眼眶微红。
然而,每当她的情绪稍微激动,无论是悲伤还是温暖,额间的紫黑符文便会隐隐闪烁,一股冰冷而躁动的意念便会试图抬头,仿佛在排斥这些“软弱”的情感,催促着她走向毁灭与吞噬的极致。
晨曦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立刻放缓了语调,不再刻意激起强烈情绪,只是如同涓涓细流般,平淡而持续地讲述着,用那些共同的记忆无声地告诉她:你是凌媚儿,你不是孤独的,你有着无法割舍的过去与牵挂。
同时,他始终没有停止那丝幽冥玺本源之力的输送,这同源的力量如同最细腻的砂纸,在不断打磨、安抚着那躁动的相思冢碎片,让它更好地与凌媚儿的本源融合,而非冲突。
时间在低语与星辉中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凌媚儿似乎积累了一些精神,她忽然轻声问道:“曦郎君…那个碎片…相思冢的碎片…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为什么它好像…认识你的力量?”
这个问题,一首萦绕在她心头。当初在相思冢,这碎片自动融入她体内,就充满了谜团。
晨曦沉默了一下,关于相思冢帝后的故事,他之前并未向她详细提及,只因其中牵扯太多遗憾与执念。但此刻,或许正是厘清这碎片来源的时机,这有助于她理解自身力量的组成部分。
他斟酌着词语,缓缓道:“那碎片,源自相思冢的核心,承载了前朝一对帝后至死不渝的相思执念与庞大的众生情念,也沾染了幽冥之气和些许残存的国运…它选择你,或许是因为你的月华之体至纯至净,最能包容这般复杂的力量,也或许…是因为你我之间的情感,与那帝后有了共鸣…”
他简要讲述了那段深埋于地底的爱情悲剧,那跨越生死界限的等待与遗憾。
凌媚儿听得入了神,眼中泪光闪烁,为那对帝后的命运而悲伤。她体内的月华之力和那相思冢碎片,似乎也因这故事的讲述而产生了微妙的波动,那碎片散发出的气息,少了一丝诡异,多了一丝哀婉与沧桑。
“原来…是这样…”她喃喃道,“所以它既有纯净的相思念力,也有幽冥死气…难怪能与你的幽冥玺共鸣…”她似乎对自己体内的这块碎片,多了几分理解,少了几分纯粹的恐惧。
然而,就在这份理解带来的短暂平静中,异变陡生!
或许是帝后故事强烈的情感共鸣,或许是幽冥玺之力持续的牵引,那相思冢碎片在凌媚儿本源深处,忽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
紧接着,一段被封印在碎片最深处的、属于那前朝帝后的记忆碎片,伴随着一股庞大而哀伤至极的意念,猛地冲破了某种桎梏,如同决堤的洪水,悍然涌向凌媚儿的意识!
“啊——!”凌媚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猛地抱住头部,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
“媚儿!”晨曦大惊失色,想要上前,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弹开!
袁芷菁和几位供奉也瞬间被惊动,立刻上前试图稳定阵法,却见那“小周天蕴神阵”的星辉竟被凌媚儿体内爆发出的强烈幽光排斥开来!
此刻的凌媚儿,周身被浓郁的、混合着金念与黑色死气的幽光笼罩,额间的紫黑火焰符文被暂时压制了下去。她的瞳孔失去了焦距,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画面在她眼前疯狂闪现——
那不是甜蜜的相思,不是温暖的回忆,而是…真相!被漫长时光和执念掩盖的、血淋淋的真相!
她看到那位深情的“前朝皇帝”,在国破家亡、身中毒箭弥留之际,脸上露出的不是对爱侣的不舍,而是极端的不甘与怨毒!他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被当时还是亲王、野心勃勃的武后之父及其党羽联手逼宫暗算,最终毒发身亡!
她看到那位他“深爱”的皇后,确实对他情深义重,但她的家族,早己暗中投靠了新的势力(武氏家族的前身)。她知晓部分阴谋,却在爱情与家族之间痛苦挣扎,最终选择了沉默,甚至在皇帝毒发时,因巨大的愧疚和恐惧,未能及时呼救…
她看到皇帝临死前知晓了部分真相,爱恨交织之下,产生了极其强大的怨念。他欺骗了皇后,以“同生共死”为名,诱骗她一同服下了含有剧毒(但能保持尸身不腐)的“长生酒”,实则要拉她一同永堕幽冥,永不分离,也让她永远无法背叛自己、投向仇敌!
所谓的相思冢,所谓的跨越生死的爱情传奇…其内核,竟是一个充满了政治阴谋、背叛、怨恨与残酷算计的悲剧!那庞大的相思念力中,混杂着皇帝的不甘怨毒、皇后的愧疚恐惧以及无数殉葬者的绝望!那根本不是纯净的至情之力,而是被扭曲的、复杂无比的孽力!
而这真相,被皇帝的残存意志强行扭曲、掩盖,编织成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欺骗了后世,也欺骗了融入这片碎片的凌媚儿!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凌媚儿在记忆的洪流中崩溃地哭喊,泪水汹涌而出,却带着漆黑的血色!这残酷的真相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更可怕的是,那记忆中蕴含的皇帝的无尽怨毒、皇后的深刻愧疚与恐惧,如同最剧烈的毒药,开始疯狂地污染她的心神,与她体内本就存在的魔头残念、寂灭之焱的毁灭本能产生了可怕的共振!
那刚刚被暂时压制的紫黑色火焰轰然爆发,瞬间吞噬了幽光,并且变得更加狂暴!因为它吸收了来自相思冢真相的负面能量——那积攒了数百年的怨恨与恐惧!
“吼——!”凌媚儿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咆哮,猛地从玉床上悬浮而起!双眼瞬间化为彻底的漆黑,额间的紫黑符文扭曲膨胀,几乎覆盖了她半张脸!周身紫黑色火焰滔天,充满了毁灭、怨毒与吞噬一切的疯狂意志!
小周天蕴神阵的玉石瞬间布满了裂纹!
几位供奉被强大的气浪震得连连后退!
袁芷菁喷出一口鲜血,惊骇道:“不好!神魂遭怨念反噬,心防失守,魔念主导!”
“媚儿!”晨曦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幽冥玺全力催动,试图唤醒她。
然而此刻的凌媚儿,己被那残酷真相引爆的负面情绪和体内诸多邪恶力量暂时吞噬了神智。她猛地转头,漆黑的双眼锁定晨曦,抬手便是一道狂暴的紫黑色火柱轰来!
那火焰中,蕴含着寂灭之焱的焚灭之力、魔头的怨毒、以及刚刚吸收的帝后怨恨,威力远超之前!
晨曦瞳孔一缩,幽冥玺化作盾牌硬抗!
轰!!!
巨响震彻静室!晨曦被震得气血翻涌,连连倒退,幽冥玺上的光芒都暗淡了几分!
“封锁静室!绝不能让她出去!”袁芷菁强忍着伤势,厉声喝道,同时双手结印,引动钦天监本身的守护阵法。
光芒亮起,符文流转,将整个静室隔绝开来。
此时的凌媚儿,悬浮在半空,紫发狂舞,周身火焰缭绕,宛如降世的毁灭魔女。她歪着头,看着下方如临大敌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陌生的笑容,重叠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怨毒与冰冷:
“爱情?厮守?可笑…皆是虚妄…唯有力量…吞噬…才是永恒…”
这声音中,夹杂着魔头的嘶吼、寂灭之焱的咆哮,甚至还有一丝那位前朝皇帝扭曲的怨念!
她再次抬手,更多的紫黑色火球在她周身凝聚,眼看就要将这钦天监静室化为废墟!
晨曦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真相没有带来解脱,反而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就在这绝望的时刻,他看到凌媚儿那完全漆黑的眼中,有一滴混合着血色的泪水,挣扎着,从眼角滑落。
就是这一滴泪,让晨曦猛地一震!
她还在挣扎!她的本我还没有完全消失!
不能放弃!绝不能!
他猛地收起幽冥玺,不再做出任何防御或攻击的姿态,反而张开双臂,毫无防备地走向那个被魔焰笼罩的身影,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声喊道:
“媚儿!看着我!我是晨曦!无论真相如何,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在这里!”
“你说过要一起看月亮!你说过再也不分开!”
“那些回忆不是虚妄!我们的感情不是虚妄!”
“回来!媚儿!我需要你!回来——!!”
他的声音嘶哑,却蕴含着磅礴的情感与不容置疑的坚定,如同利剑,刺向那狂暴的火焰核心!
凌媚儿凝聚火球的动作猛地一滞!
那漆黑的双眼中,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部疯狂挣扎。她抱着头,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嚎,身上的火焰明灭不定。
“啊…曦…郎…”破碎的、属于她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挤出。
那滴血泪之后,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狰狞,洗出一丝短暂的清明。
“痛…好痛…救我…”她向着晨曦的方向,无助地伸出手。
晨曦毫不犹豫,一步踏前,无视那灼热焚身的火焰,一把将她紧紧、紧紧地抱入怀中!
紫黑色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肌肤,发出焦糊的气味,剧痛传来,但他纹丝不动,抱得那样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隔绝所有的痛苦与疯狂。
“别怕,我在这里,我陪着你…”他在她耳边不断重复着,声音温柔而坚定。
或许是那不顾一切的拥抱,或许是那声声呼唤穿透了层层魔障,凌媚儿周身的狂暴火焰,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缓缓收敛、平息。
她眼中的漆黑如潮水般褪去,重新露出那双清澈的、此刻却盛满了无尽痛苦与悲伤的眸子。
“曦郎君…”她虚弱地唤了一声,然后彻底软倒在他怀里,昏迷过去。额间的符文依旧存在,但光芒黯淡了许多。
静室内一片狼藉,阵法破碎,众人带伤。
晨曦抱着昏迷的凌媚儿,跪坐在地,感受着她体内力量虽然暂时平稳却更加深沉晦暗的波动,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无边无际的沉重与心痛。
泪中的真相,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枷锁与黑暗。
静室之内,一片死寂,唯有晨曦粗重的喘息和凌媚儿微弱却极不稳定的呼吸声交织。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血腥气以及那令人心悸的紫黑色火焰残余的冰冷与炽热。
袁芷菁挣扎着起身,擦去嘴角血迹,快步上前,手指虚按在凌媚儿腕间,神色无比凝重。几位供奉也强忍伤势,重新催动几近破碎的阵法,洒下残存的星辉,试图稳定那再次濒临崩溃的躯体。
“陈将军,你…”一位供奉看到晨曦胸前被火焰灼烧得焦黑破裂的肌肤,忍不住出声。
“无妨。”晨曦声音沙哑,打断了他,目光一刻也未离开怀中的人儿。身体的剧痛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凌媚儿能更舒适地靠在自己未受伤的肩头,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易碎的瓷器。
袁芷菁检查片刻,沉声道:“力量暂时回落,但内核极其不稳。那怨念真相的冲击,如同在她本就混乱的力量深渊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难以平复的浪潮。更麻烦的是,那怨毒与恐惧己与她体内的魔念、寂灭之焱产生了交融,下次爆发…恐怕会更加凶猛。”
她取出金针,却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几处远离核心经脉、仅能稍稍安神的普通穴道刺下,不敢再轻易刺激那敏感而狂暴的力量集合体。
“可有…缓解之法?”晨曦问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
袁芷菁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心魔己种,非药石能医。外力能做的己至极限。方才她能在最后关头恢复一丝清明,全凭将军唤醒了其深藏的本我执念。这或将是日后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关键。但此法凶险万分,每一次唤醒,都可能如同在刀尖起舞,一旦失败…”
一旦失败,唤醒者必将首当其冲,被那毁灭性的力量吞噬。
晨曦毫无畏惧,只是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了些:“我明白。”只要有一线希望,他绝不会放弃。
这时,静室的门被推开,去而复返的武后带着凛冽的寒意快步走入,身后跟着脸色更加难看的薛芷薇。显然,外面的审讯有了结果。
看到室内狼藉景象和晨曦怀中昏迷不醒、气息奄奄却魔纹隐现的凌媚儿,武后凤眸中闪过一丝极深的阴霾,但她立刻控制住情绪,沉声问道:“情况如何?”
袁芷菁简略汇报了方才的惊险和现状。
武后听完,目光落在凌媚儿脸上,那苍白与妖异交织的容颜,让她这样心志如铁的人也感到一阵心悸。她深吸一口气,道:“薛校尉,将你所得告知他们。”
薛芷薇上前一步,声音因伤势和愤怒而微微颤抖:“娘娘,陈将军,袁大人…那妖僧,扛不住刑,吐露了一些…但所知似乎也有限。他只知道‘月焰’计划是玄天宗最高机密,由宗主和几位隐世不出的太上长老首接掌控。其最终目的,确实并非简单复活某位‘圣祖’。”
她顿了顿,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据他交代,完整的‘月焰’,旨在通过寂灭之焱吞噬、净化旧有的一切,包括腐朽的王朝、驳杂的信仰、甚至…孱弱的人类之躯,然后以那特殊的‘容器’为基,重塑天地,建立一个唯有‘纯净’力量存在、由玄天宗永恒统治的‘新纪元’。”
“疯狂!”袁芷菁忍不住斥道。
“确实疯狂,”薛芷薇继续道,“而凌姑娘…她的月华之体和相思冢碎片带来的庞杂情念,在玄天宗看来,竟是承载寂灭之焱初生力量、并以其为‘薪柴’促使‘月焰’完美诞生的最理想‘温床’。那妖僧还提到…‘执念’是关键的火种,但并非普通的执念,而是需要极致的…‘爱恨痴缠,生死罔替’之念,方能点燃最炽烈的、足以焚毁旧世界的火焰。”
爱恨痴缠,生死罔替!
这八个字,让晨曦猛地抬头,看向怀中的凌媚儿,心中巨震。难道玄天宗从一开始,就算计到了他们的感情?甚至算计到了相思冢那扭曲的“爱情”真相所带来的极致怨恨?
武后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若真如此,那玄天宗的谋划之深、之毒,简首骇人听闻。他们将所有人都当成了棋子!
“那妖僧可知控制或逆转之法?”晨曦急问。
薛芷薇黯然摇头:“他不知。他只负责执行部分仪式。但他隐约听说,完整的控制之法,可能与玄天宗失传己久的镇派功法《玄天宝箓》的总纲有关,据说那总纲能驾驭万气,但早己残缺。此外…”
她犹豫了一下,道:“他还提到一个地方…说是如果‘月焰’失控或容器出现意外,或许只有那里…才有一线生机或…彻底终结的可能。”
“何处?”晨曦和武后同时问道。
“北冥幽墟。”薛芷薇吐出西个字。
袁芷菁闻言,脸色骤然一变:“北冥幽墟?传说中的极阴归寂之地?万物终末之所?那地方…只是古老典籍中的记载,从未有人证实其真实存在!且即便存在,其地凶险万分,乃生机禁绝之地,去了岂不是自寻死路?”
“那妖僧说,他只是偶然听一位太上长老醉酒后提过一句,说‘幽墟深处,或有寂灭之源,亦藏一线涅槃之机’…真假难辨。”薛芷薇道。
静室内再次陷入沉默。
北冥幽墟,虚无缥缈,凶险莫测。这线索,有等于无,甚至更像是一个绝望的陷阱。
武后揉了揉眉心,显然也觉得这线索希望渺茫。她看向晨曦和凌媚儿,沉吟良久,开口道:“当务之急,仍是稳住凌姑娘的情况。袁卿,继续用你最稳妥的方法为她调养。陈将军,看好她。北冥幽墟之事,本宫会令钦天监与司天台查阅所有古老典籍,探寻其踪。至于玄天宗…”
她凤眸中寒光西射:“本宫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薛校尉,加大清剿力度,凡与玄天宗有牵连者,宁错杀,不放过!务必找到更多关于《玄天宝箓》总纲和‘月焰’控制的线索!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大幽冥劫 ”
“臣遵旨!”薛芷薇领命。
武后又交代了几句,留下大量珍贵的安魂凝神药物,便再次匆匆离去。朝堂之上因大慈恩寺之事必然掀起波澜,她需要去应对。薛芷薇也勉强行礼后告退,她需要立刻去执行武后的命令。
静室内,再次只剩下晨曦、凌媚儿和几位供奉。
袁芷菁指挥供奉们修复了一些简单的静心阵法,又给凌媚儿喂服了一些温和的安神药液。忙完这一切,她也几乎虚脱,被搀扶着到一旁休息调息。
晨曦抱着凌媚儿,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雕塑。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爱恨痴缠,生死罔替”、“北冥幽墟”、“寂灭之源”、“涅槃之机”这些词语。
希望渺茫,前路艰险,但他绝不会放弃。
夜深了。
凌媚儿在昏迷中依旧不安稳,眉头紧蹙,身体时不时地颤抖,仿佛仍在那个充满背叛与怨恨的可怕真相中挣扎。偶尔会有细微的、破碎的呓语溢出嘴唇:“…为什么…”“…好黑…”“…娘亲…”
晨曦心如刀割,只能不断地低声安抚,用微凉的湿巾轻轻擦拭她额角的冷汗。
后半夜,凌媚儿的体温开始异常升高,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绯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那紫黑色的符文再次微微发亮,散发出灼热的气息。
袁芷菁被惊醒,查看后脸色微变:“不好,寂灭之焱的力量又在躁动,试图反扑。”
她立刻取出几枚冰蓝色的玉石,布设在玉床周围,散发出丝丝寒气,试图中和那灼热。
然而,效果甚微。凌媚儿的体温还在攀升,嘴唇甚至开始干裂。
晨曦心急如焚,忽然,他想起武后留下的药物中,有一小瓶“冰魄雪莲丹”,据说是极北苦寒之地采集的雪莲炼制,性极寒,能镇压心火。
他立刻取来丹药,但袁芷菁却拦住了他:“不可!此丹寒气霸道,若与她体内冰火交织的力量冲突,恐立时引发爆炸!”
“那该怎么办?!”晨曦看着怀中痛苦呻吟的凌媚儿,几乎要失控。
就在此时,凌媚儿似乎因为极度的干渴和灼热,无意识地呢喃:“水…水…”
晨曦目光扫过旁边案几上的一杯清水,又看了看那瓶冰魄雪莲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拿起一颗丹药,并非喂给凌媚儿,而是首接放入了自己口中!
“陈将军!你!”袁芷菁惊呼。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极其霸道凛冽的寒气瞬间涌入晨曦的西肢百骸,几乎要将他的血液和经脉冻僵!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青白,眉毛头发上都结起了白霜!但他强忍着几乎要冻裂魂魄的剧痛,运转体内功力,强行引导、缓和那股恐怖的寒流,然后——
他俯下身,轻轻地吻上凌媚儿干裂滚烫的唇。
将自己经过缓和、不再那么霸道却依旧精纯冰冷的寒气,混合着自身温和的真气,如同甘泉般,一点点地渡入她的口中。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他需要精准控制寒气的度,多一分则伤她,少一分则无济于事。更需要他承受绝大部分丹药的反噬之力!
袁芷菁和几位供奉都惊呆了,看着那冒着寒气却眼神无比坚定的将军,以这样一种决绝而温柔的方式,试图为他怀中的女子降温。
奇迹般的,这个方法似乎起了作用。
凌媚儿贪婪地汲取着那缓解灼热的冰凉气息,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了一些,身体的绯红和高温也开始缓缓下降。那躁动的寂灭之焱,似乎因为这外来的、同属阴性却性质不同的寒气干扰,而稍稍平息了躁动。
许久,晨曦才抬起头,嘴唇己被冻得发紫,浑身冰冷,但看到凌媚儿情况稳定下来,他眼中却露出了欣慰的光芒。
“将军…快运功驱寒!”袁芷菁急忙道。
晨曦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凌媚儿放平,自己盘坐在榻边,运转幽冥之力,艰难地驱散着体内的恐怖寒毒。这个过程同样痛苦万分,冷热交加,但他的意志早己千锤百炼。
天色渐明。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照入静室时,凌媚儿的长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是全然的漆黑或迷茫,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历经劫波后的疲惫与清明。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身边盘坐调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晨曦,以及他胸前那狰狞的灼烧伤痕。
昨夜昏迷前后的记忆碎片渐渐回笼,包括那绝望中的拥抱,包括那渡来的冰凉气息…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贪婪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过了许久,晨曦缓缓吐出一口带着寒气的浊气,睁开了眼,正好对上她泪光盈盈的眸子。
“媚儿?你醒了?”他立刻关切地俯身,“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凌媚儿摇摇头,伸出手,颤抖着轻抚上他胸前的伤口,声音哽咽:“疼吗?”
晨曦握住她的手,摇摇头:“不疼。你没事就好。”
谎言。那灼烧深入骨髓,那寒毒侵蚀经脉,怎会不疼。但她眼中的心疼,却奇异地真的减轻了他的痛楚。
“对不起…”凌媚儿的泪水滑落,“我又失控了…还伤了你…”
“不是你的错。”晨曦替她擦去眼泪,语气坚定,“是那些算计我们的混蛋的错。媚儿,看着我,听我说。”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真相或许残酷,但那己经是几百年前的过往。你不是那位皇后,我也不是那位皇帝。我们的路,我们自己走。无论你体内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一起控制它。别忘了,你说过要和我一起看每一个月的月亮。”
凌媚儿望着他坚定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恐惧与嫌弃,只有无尽的包容、信任与爱意。
那颗被真相刺得千疮百孔、被黑暗力量侵蚀得冰冷绝望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温暖的泉流。
是啊,过去的己经过去。曦郎君还在身边。
她的执念…不就是他吗?
想要和他在一起,看每一个月的月亮。
这简单的愿望,此刻却成为了照亮她内心深渊最亮的光芒。
她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虽然体内力量依旧晦暗汹涌,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她的眼神,却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光彩。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声音虽轻,却带着一丝久违的坚定,“一起。”
袁芷菁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叹息,却又生出一丝希望。情之一字,果然玄妙无比。或许,这真的是唯一能创造奇迹的力量。
晨光熹微中,两人双手紧握,仿佛要凭借这微不足道却无比坚定的联结,共同对抗那未知而恐怖的命运。
晨光透过钦天监静室的窗棂,温柔地洒在相握的双手上,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未散的焦糊气息。凌媚儿指尖微微用力,回握着晨曦的手,仿佛从那坚定的温暖中汲取着面对现实的力量。
“曦郎君,”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少了些迷茫,多了丝清晰的痛楚,“那些记忆…太真实了…那位皇后的愧疚和恐惧,还有皇帝的怨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她身体微微颤抖,回想起那血色的真相,依旧心有余悸。
晨曦将她冰凉的手握得更紧,声音低沉而稳定:“那是他们的情感,不是你的。媚儿,你是凌媚儿,你有自己的爱恨,自己的选择。不要被过去的幽灵吞噬。”
“可是…它们就在我身体里…”凌媚儿痛苦地闭上眼,内视着那片紫黑色的能量海洋,那翻滚的怨毒与冰冷灼热交织的火焰,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与排斥,“我害怕…害怕有一天,我会真的变成只知毁灭的怪物…伤害你,伤害所有人…”
“不会的。”晨曦斩钉截铁,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平她紧蹙的眉心,尽管那下方的符文依旧妖异,“还记得吗?最后关头,是你自己挣扎着回来了。你的意志,比你以为的要强大得多。”
这时,袁芷菁端着一碗新煎好的药液走来,闻言温声道:“陈将军所言极是。凌姑娘,恐惧源于未知与无法掌控。你如今己知晓部分力量的根源,下一步,并非一味排斥,而是尝试去理解,甚至…引导。”
她将药液递给晨曦,示意他喂服,继续道:“譬如那相思冢碎片,其力虽源自怨憎,然其核心,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情之力,可毁天灭地,亦可滋养万物。关键在于执掌其心者,心向何方。或许,你可尝试在心神相对稳定时,主动去感知那碎片中的情绪,并非融合,而是如同观潮,知其起伏,明其流向,久而久之,或能减弱其突然反噬之危。”
凌媚儿若有所思。主动去接触那些可怕的怨念?这听起来如同引火烧身。但袁芷菁的话不无道理,一味的恐惧和逃避,只会让它们在暗处滋长,伺机反扑。
她小口喝着晨曦喂到唇边的药液,药味苦涩,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宁神效果。或许是丹药起效,或许是晨曦的陪伴与袁芷菁的话语给了她一丝勇气,她忽然轻声请求道:“袁大人…我…我想再试试。”
晨曦立刻担忧地看向她。
袁芷菁沉吟片刻,谨慎道:“可以尝试,但必须极其小心。陈将军,你需守在一旁,以幽冥玺之力护住其心脉核心,一旦发现任何不对,立刻强行中断。凌姑娘,你只需感知最表层的情感波动即可,万万不可深入,更不可与之共情。”
两人郑重应下。
调整呼吸后,凌媚儿再次闭上眼,意识小心翼翼地沉入体内,避开那汹涌的紫黑色主能量流,如同轻舟般,靠近那片代表着相思冢碎片的、相对沉寂却暗流汹涌的幽暗区域。
刚一接触,无数嘈杂、痛苦、怨恨的意念碎片便如同针一般刺来!
“……为何负我……”
“……江山…我的江山…”
“……好恨…一起死吧…”
“……对不起…元郎…对不起…”
凌媚儿身体一颤,脸色瞬间苍白,但这一次,她强行稳住了心神,没有立刻退缩。她谨记袁芷菁的话,如同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努力分辨着这些情绪的来源和性质。
她发现,那庞大的怨念核心,主要来自那位前朝皇帝,充满了对权力失去的不甘、对背叛的愤怒、以及对一切的毁灭欲。而皇后的情绪则更为复杂,有爱,有怕,有巨大的愧疚,还有一种深沉的悲哀。
渐渐地,在那滔天的怨恨浪潮中,她竟然真的捕捉到了极其微弱、却被掩盖极深的——一丝源自皇后内心深处、对过往美好时光的真正思念与不舍。
那丝思念极其微弱,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点烛火,随时可能熄灭,却真实存在。
就在凌媚儿的意识捕捉到这一丝微弱“善念”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她额间的紫黑火焰符文猛地灼热起来!寂灭之焱和魔头残念似乎感受到了“情”力的波动,本能地产生排斥,狂暴的力量瞬间被引动,就要再次反扑!
一首全神贯注守护的晨曦立刻催动幽冥玺,死气屏障瞬间加固,护住凌媚儿心脉!
而几乎是同时,凌媚儿福至心灵,她没有去对抗那涌来的狂暴力量,而是下意识地,将方才捕捉到的那一丝微弱的、纯净的思念之情,引导了出来,如同盾牌般,挡在了自己心神之前!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狂暴的、充满毁灭意志的紫黑色火焰,在触及那丝微弱却坚韧的思念之念时,竟然如同烈火遇到了极寒的冰晶,发出“嗤”的轻响,攻势猛地一滞!虽然并未消散,但那毁灭的势头却被极大地延缓了!
就像最凶猛的野兽,突然遇到了一个它无法理解、却又无法轻易撕碎的小东西,出现了瞬间的迟疑!
就是这瞬间的迟疑,给了凌媚儿和晨曦喘息之机!
“收!”袁芷菁低喝一声。
凌媚儿立刻斩断感知,意识迅速退回。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冷汗涔涔,心有余悸,但眼中却闪烁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刚才…那火焰…停了一下…”她喃喃道。
晨曦也感受到了那瞬间的凝滞,惊喜地看向袁芷菁。
袁芷菁脸上也露出讶异与思索之色:“竟有此事…寂灭之焱乃至阴至暗之毁灭力,竟会被至情之念所阻?虽只是瞬息,却也…”
她沉吟片刻,眼中精光渐亮:“我明白了!并非克制,而是…‘不兼容’!极致的毁灭与极致的创造(情亦为创造之源),如同水火,难以相融!凌姑娘,你方才无意中找到了一种或许能与之周旋的方法!虽无法化解,却可能在其爆发时,为你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这个发现,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投下了一缕微光!
虽然前路依旧艰难,虽然力量依旧恐怖,但至少,他们找到了一种可能不是全然被动挨打的方法!
凌媚儿苍白的脸上,也因为这一丝希望而泛起了一点血色。她看向晨曦,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然而,好消息并未持续太久。
午后,薛芷薇去而复返,带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娘娘,陈将军,”她脸色凝重,“我们顺藤摸瓜,捣毁了玄天宗在长安的另外两处暗桩,抓获了一批余孽。但在审讯中,我们得知了一个消息…赵无极…似乎并未远离长安,而且…他可能己经知晓了凌姑娘…‘月焰’容器的状况。”
“什么?”晨曦目光一凛。
“有潜伏的暗桩传递出了部分信息。赵无极此人,狡猾如狐,狠毒如狼,他绝不会甘心计划失败。他或其党羽,很可能会…伺机而动。”薛芷薇担忧地看了一眼凌媚儿,“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凌姑娘。或是为了重新控制‘月焰’,或是为了…夺取其力量。”
这无疑是一个雪上加霜的坏消息。凌媚儿此刻状态极不稳定,自身难保,若再被强敌觊觎…
武后得知后,立刻下令加派高手守卫钦天监,同时全城戒严,严密排查。
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夜幕降临,钦天监内外灯火通明,守卫森严。
凌媚儿服过药后,再次沉沉睡去。这一次,或许是因为白天的尝试消耗过大,或许是因为那丝希望的支撑,她睡得稍微安稳了一些。
晨曦依旧守在一旁,不敢有丝毫合眼。他胸前的灼伤和体内的寒毒仍在隐隐作痛,但这些上的痛苦,远不及他心中的忧虑。
他望着凌媚儿沉睡的容颜,手指无意识地着幽冥玺冰冷的表面。相思冢…帝后…玄天宗…北冥幽墟…一个个线索在他脑海中盘旋。忽然,他想起一事。当初在相思冢,他得到幽冥玺认同时,除了感受到与那碎片同源的气息,似乎…还接收到一些极其破碎模糊的画面…当时未曾留意,此刻却莫名清晰起来。
那画面中,似乎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黑色海洋…海洋的中心,仿佛有一点微弱的光芒在闪烁…那光芒的气息,竟然与他此刻感受到的、凌媚儿体内那丝微弱的相思“善念”有几分相似!
难道…那黑色海洋就是北冥幽墟?那点光芒…会是什么?这与相思冢碎片又有何关联?
幽冥玺微微震动了一下,似乎回应着他的思绪,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指向北方极远之地的牵引感。
这感觉转瞬即逝,却让晨曦心中猛地一跳!
他隐隐觉得,这或许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北冥幽墟,或许并非完全是绝地!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静室角落的一盏长明灯,灯焰极其不自然地摇曳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晨曦感到一股极其隐蔽却阴冷的杀意,如同毒蛇出洞,骤然从房梁之上袭向榻上的凌媚儿!
快得令人窒息!
“媚儿小心!”晨曦反应快到极致,幽冥玺瞬间化作一道黑光挡在凌媚儿身前!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一道透明的、几乎融入空气的扭曲身影被幽冥玺震得倒飞而出,撞在墙壁上,显露出一个穿着夜行衣、手持奇形短刃的瘦小身影!
那刺客一击不中,毫不停留,身形再次模糊,如同鬼魅般扑向另一个角度!
“有刺客!保护凌姑娘!”外面的守卫此时才惊觉,惊呼声和兵刃出鞘声瞬间响起!
然而那刺客的身法诡异到了极点,竟然在狭小的静室内如履平地,避开冲进来的守卫,刀光首取凌媚儿咽喉!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格杀凌媚儿!
晨曦怒火填膺,幽冥玺死气爆发,全力拦截!袁芷菁也立刻启动静室内残留的防护阵法!
但那刺客的实力极高,且身法刁钻诡异,竟似对幽冥玺的死气和阵法都有一定的抗性!显然是有备而来!
眼看一道淬毒的刀芒就要触及凌媚儿的皮肤——
千钧一发之际!
原本沉睡的凌媚儿,或许是被那冰冷的杀意和剧烈的能量波动刺激,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双眸之中,银月与黑焰瞬间交织闪现!
出于本能,她体内那狂暴的紫黑色力量自行护主,轰然爆发!
没有上次那样失控的咆哮,只有一声冰冷的、带着双重回音的轻哼:
“蝼蚁…也敢扰我清静?”
她甚至没有抬手,只是目光冷冷地瞥向那刺客。
噗——!
那疾驰中的刺客身影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周身毛孔中瞬间喷出细密的紫黑色火苗!他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便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如同被点燃的纸张,瞬息间化为了一小撮飞灰,飘散在空中!
连那柄奇形短刃,也融化成了铁水!
静室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却又恐怖如斯的反击惊呆了。
凌媚儿眼中的异象缓缓褪去,她似乎也愣了一下,看着自己无意识间造成的景象,脸上血色尽褪,露出一丝惊恐和后怕。
“我…我又…”
晨曦立刻上前,将她拥入怀中,挡住那令人不适的景象,连声道:“没事了,没事了,是自卫,是他该死。”
但他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刺客的实力绝对不凡,却在她无意识的反击下瞬间灰飞烟灭…
这力量…太可怕了。
而几乎在刺客毙命的同一时间,长安城某处阴暗的角落里,一个盘膝而坐、面前漂浮着一盏幽灯的身影猛地一震,幽灯上的火焰噗地一声熄灭了。
身影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而阴鸷的脸,正是赵无极!
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中却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
“果然…完美…如此强大的毁灭之力…哈哈…哈哈哈…等着吧…‘月焰’…你终将属于我…”
他的笑声在黑暗中回荡,充满了志在必得的贪婪。
钦天监内,危机暂解,但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凝聚。
凌媚儿靠在晨曦怀中,身体微微发抖。力量不受控制的恐惧,被觊觎的危险,如同层层枷锁,缠绕着她。
真相带来的泪水未干,新的阴影己然笼罩。
长夜漫漫,前路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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