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庄园的客厅里，空气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了。陆战刚把沈曼云题的墨竹图递给福伯，转身就对上苏正阳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这位全球首富没像普通长辈那样拉家常，反而指了指茶几上摊开的一叠文件，语气平淡却带着压人的气场：“先看看这个。”
陆战走过去拿起文件，指尖刚碰到纸页就愣住了——不是商业报表，也不是背景调查，而是一沓泛黄的旧照片和病历。最上面那张照片里，十岁的男孩浑身是泥躺在山林里，手腕上还缠着渗血的布条，旁边站着个模糊的小女孩背影，手里攥着半块咬过的面包。
“这是你十岁在青雾山遇险的资料。”苏正阳端起红酒杯，杯壁上的酒液晃出细小的漩涡，“江宏远当年拿着这张照片找你，说救你的是江若雪，你就信了？”
陆战的心脏猛地一沉，指腹着照片边缘的折痕。这段记忆是他心里的死结——十岁那年跟着外公进山，意外遇到山洪，腿被石头砸伤，昏迷前只记得一个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把面包塞到他手里，还哭着说“你别死”。后来江宏远拿着照片和“江若雪”的裙子找上门，说女儿为了救他差点迷路，他当场就承诺“以后江家有难，我必相帮”，这才有了后来入赘江家的三年。
“苏先生，您……”陆战抬头，喉咙有些发紧。他突然意识到，苏正阳今天找他，根本不是简单的“见女婿”，而是要戳破他藏了十几年的“报恩”假象。
苏正阳放下酒杯，身体往前倾了倾，目光像探照灯似的锁着他：“你再看看第三页的病历。”
陆战翻到第三页，是份儿童急诊记录——就诊时间正是他遇险的第二天，患者姓名栏写着“苏念卿”，诊断结果是“左脚踝扭伤、轻微脱水”，备注里还写着“患者自述在青雾山救助受伤男孩，徒步三公里下山求救”。
“轰”的一声，陆战的脑子像被炸开了。他想起昨天苏念卿帮他揉肩膀时，左手手腕上有个浅浅的疤痕，当时她说是“小时候爬山摔的”；想起她看到他腿上的旧伤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心疼；想起她每次提到青雾山，都会不自觉地攥紧手指……这些细节像散落的珠子，突然被一根线串了起来。
“是念卿……”陆战的声音发颤，手里的文件差点掉在地上。原来他报了十几年的恩，从一开始就错了；原来他以为的“陌生人”，才是当年拼了命救他的女孩。
苏正阳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没说话，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推过去。陆战打开一看，里面是个褪了色的粉色发夹，上面的塑料小花缺了一片花瓣，边缘还沾着点褐色的泥渍——这正是他昏迷前，看到那个小女孩头上戴的发夹！
“这是念卿八岁时戴的发夹，救你那天丢在山里，后来我派人找了半个月才找到。”苏正阳的声音里多了点复杂的情绪，“她从那天起，就把你记在心里了。你去特种部队，她就跟着她外公学急救，说‘万一他受伤了，我能救他’；你入赘江家，她放弃国外的医学博士学位，跑到海城开了家小公司，就为了离你近点，怕你受委屈时没人帮你。”
陆战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想起离婚后给苏念卿打电话，她只说了一句“我等你”，当时他以为是多年朋友的默契，现在才知道，这句话里藏着十年的等待；想起第一次去她公司，她笑着说“就是家小公司”，其实那是她为了靠近他，特意搭起的“落脚点”；想起她帮他处理伤口时，手法比专业医生还熟练，原来她学急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他。
“我……”陆战张了张嘴，想说对不起，又想说谢谢，可话到嘴边，只剩下哽咽。他欠苏念卿的，根本不是一句“谢谢”能还清的。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苏正阳打断他，语气又冷了下来，“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感动，是想让你明白，念卿把整颗心都给了你，你要是敢让她受一点委屈，我苏正阳就算倾尽家产，也不会让你好过。”
这话里的狠劲，让陆战瞬间清醒。他深吸一口气，把文件和发夹小心收好，然后站起身，对着苏正阳深深鞠了一躬：“苏先生，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以前是我糊涂，认错了恩人，委屈了念卿。从今往后，我陆战的命是念卿的，我的一切都是她的，只要她要，只要我有，哪怕是死，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地上，带着军人特有的坚定。苏正阳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还有紧攥着拳头的手，眼神松动了些，但还是没松口：“命？陆战，你是特种部队的‘夜刃’，随时可能把命丢在任务里，你怎么保证能护她一辈子？”
这句话像根针，扎在陆战的软肋上。他不怕死，怕的是他死了，苏念卿没人照顾；怕的是他走了，那些曾经被他打压过的对手，会把气撒在她身上；怕的是他给了她希望，最后又让她守着空等。
陆战沉默了几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U盘放在桌上：“苏先生，这里面是我的遗嘱。我在海城、京城的所有资产，包括陆氏集团的股份，都指定了继承人是念卿；我还跟我的队友签了协议，要是我牺牲了，他们会帮我照顾念卿，绝不让人欺负她。”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知道这些不够，可这是我能做的全部。我不能保证自己能活多久，但我能保证，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让念卿每天都开心，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苏正阳拿起U盘，指尖在上面敲了敲，没说话。客厅里又陷入了沉默，只有墙上的古董钟在“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陆战的心上。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苏念卿端着一个果盘走下来，看到客厅里的气氛不对，故意笑着打破僵局：“爸，陆战，你们聊什么呢？我刚烤了点小饼干，你们尝尝。”
她把果盘放在茶几上，悄悄碰了碰陆战的手，感觉到他手心的冷汗，心里就有了数。她知道爸爸肯定又在“为难”陆战，赶紧拿起一块饼干递到苏正阳嘴边：“爸，你最爱吃的蔓越莓饼干，我特意多放了糖。”
苏正阳张嘴咬了一口，脸上的冷硬缓和了些，却故意瞪了她一眼：“就知道帮外人说话。”
“他不是外人，是我老公！”苏念卿挽着陆战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对着苏正阳撒娇，“爸，陆战人可好了，昨天还帮我修了阳台的花架，今天早上还早起给我做早餐呢。”
陆战看着身边女孩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暖得发疼。他反手握住苏念卿的手，轻声说：“以后早餐我都给你做，你想吃什么，我就学什么。”
苏正阳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儿撒娇。再说，陆战刚才的态度，还有那份遗嘱，也确实让他放下了不少心——这个年轻人，虽然身份特殊，但对念卿的真心，做不了假。
“行了，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了。”苏正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福伯，准备午饭吧，让厨房多做几个念卿爱吃的菜。”
福伯笑着应了声：“好的先生，己经在准备了。”
苏念卿眼睛一亮，拉着陆战的手晃了晃：“我就说我爸人最好了！”
陆战也松了口气，对着苏正阳感激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苏正阳这是默认了他这个女婿。
午饭时，苏正阳没再提那些严肃的话题，反而问起了陆战在海城的生意。陆战一一回答，从公司转型方案到未来的发展规划，条理清晰，逻辑缜密。苏正阳越听越满意，偶尔还会提点一两句，两人聊得居然很投机。
苏念卿坐在旁边，看着爸爸和老公相谈甚欢的样子，偷偷笑了。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陆战碗里：“多吃点，这是我爸特意让厨房给你做的，说你昨天说爱吃甜口的。”
陆战心里一暖，刚想道谢，就听到苏正阳说：“别光顾着给她夹，你自己也吃，看你瘦的，以后怎么保护念卿。”
“知道了爸。”陆战笑着点头，把排骨咬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心里。他突然觉得，这就是家的味道——有人疼，有人爱，有人把你的喜好放在心上。
吃完饭，陆战要回公司处理事情，苏念卿送他到门口。车子发动前，陆战突然下车，把苏念卿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念卿，谢谢你。”
“谢我什么呀？”苏念卿靠在他怀里，声音软软的。
“谢谢你当年救我，谢谢你等我这么久，谢谢你……让我找到家。”陆战的声音带着哽咽，手紧紧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
苏念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爸爸肯定把当年的事告诉陆战了。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傻瓜，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我们好好的，再也不分开。”
“嗯，再也不分开。”陆战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车子缓缓驶离苏家庄园，陆战从后视镜里看到苏念卿还站在门口挥手，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拼尽全力，守护好这个女孩，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而客厅里，苏正阳看着手机上苏念卿发来的消息——“爸，你是不是跟陆战说当年的事了？”——忍不住笑了，回复道：“这小子，有点意思。以后把你交给他，我也放心。”
发完消息，苏正阳拿起桌上的U盘，又看了一眼那个粉色发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知道，念卿这次没选错人。陆战虽然身份特殊，身上的担子重，但他对念卿的真心，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那些还想找陆战麻烦的人——比如江宏远，比如那些眼红苏家产业的人——苏正阳眼神冷了冷，手指在手机上按了几下，给苏辰发了条消息：“盯着点江城那边，别让他们打扰念卿和陆战。”
很快，苏辰回复：“放心爸，江宏远要是敢动歪心思，我让他江氏集团彻底破产。”
苏正阳满意地收起手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他身上，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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