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医院的VIP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被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冲淡了些。陆战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像被冻住了似的，连墙上挂钟的滴答声都变得格外清晰。他攥着苏念卿的手微微发紧，指节泛白，眼神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他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更怕她转身离开。
苏念卿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满是震惊。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半天没发出声音。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闪过陆战在边境执行任务时的坚毅模样，一会儿又想到他为了公司熬夜改方案的疲惫身影，最后定格在他每次提到“孩子”时下意识回避的眼神。
原来那些回避不是不喜欢孩子，而是藏着这样的隐痛。
陆战看着她失神的样子，心一点点往下沉。他松开她的手，声音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你还年轻，本该有自己的孩子……如果你没办法接受，我不怪你，离婚协议我会尽快准备好，财产方面我……”
“陆战！”苏念卿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她的声音带着点颤抖，眼眶己经红了，可眼神却异常坚定，“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她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捧住他的脸，指尖轻轻擦过他眼下的青黑——那是前几天养伤没休息好留下的。“我跟你结婚，是因为我喜欢你，不是为了给你生孩子传宗接代。你以为我稀罕当什么‘陆家少奶奶’‘苏家女婿娘’？我稀罕的是你这个人，是你在江家受委屈时不卑不亢的样子，是你执行任务时拼尽全力的模样，是你给我煮红糖姜茶时笨手笨脚的样子！”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没有孩子怎么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旅行，把全世界的风景都看遍；可以养一只你喜欢的德牧，再养一只我喜欢的布偶猫；可以每天晚上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你吃你的坚果，我吃我的草莓……这些日子，难道不比有个孩子更重要吗？”
陆战愣住了，他没想到苏念卿会是这个反应。他以为她会哭闹，会犹豫，甚至会提出分开，可她没有——她不仅没怪他，还在反过来安慰他，告诉他“你这个人比孩子重要”。
温热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口发疼。他伸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哽咽：“傻瓜，我就是怕委屈你……我怕别人说你嫁了个不能生孩子的男人，怕你看到别人一家三口时会羡慕，怕你老了以后没人陪……”
“呸呸呸！”苏念卿在他怀里捶了一下，带着哭腔笑，“谁要羡慕别人啊？我有你就够了。再说了，老了以后有你陪我，我还嫌不够呢！而且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呢？你忘了你出国治疗的时候，医生不是说有恢复的可能吗？”
提到出国治疗，陆战的心稍微松了点。他想起那位神秘的主治医生，每次都是隔着厚厚的帘子跟他交流，声音经过处理，听不出男女老少，只知道开的药方特别管用，吃了半年多，身体确实比以前好多了。“是啊，医生说只要坚持调理，说不定有希望。”
“那不就得了！”苏念卿从他怀里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咱们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就算真的没办法，那也没关系，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陆战看着她的眼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发烫。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吻了吻她沾着眼泪的脸颊，最后轻轻吻上她的嘴唇——这个吻很轻，带着心疼和感激，还有藏了很久的爱意。
苏念卿闭上眼睛，乖乖地回应他。病房里的桂花香似乎更浓了，连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了三下，柳玉茹的声音传了进来：“念卿，陆战，我给你们炖了点鸽子汤，补补身子。”
苏念卿赶紧从陆战怀里退出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对着门口喊：“外婆，您进来吧！”
柳玉茹端着保温桶走进来，一眼就看到苏念卿红红的眼睛，还有陆战眼底的。她心里大概猜到了什么，却没点破，只是笑着把保温桶放在桌上：“刚炖好的，还热乎着呢，快尝尝。”
她打开保温桶，浓郁的汤香瞬间飘满了病房。鸽子汤炖得奶白，里面还放了红枣、枸杞和几片人参，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这鸽子是你外公托人从乡下买来的，散养的，营养好，陆战你多喝点，对伤口恢复有好处。”
陆战接过柳玉茹递来的汤碗，说了声“谢谢外婆”，低头喝了一口。汤的味道很鲜，带着淡淡的人参味，一点都不油腻。他知道柳玉茹是心疼他，心里暖暖的。
苏念卿也盛了一碗，喝了两口，突然想起什么，对柳玉茹说：“外婆，您上次给陆战配的药膳方子特别管用，能不能再给我写一份？我在家给他炖。”
柳玉茹笑着点头：“没问题，我回去就给你写。不过你们也别太着急，调理身子得慢慢来，不能急于求成。”她看了陆战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深意，“陆战啊，你也是，别总把事情憋在心里，念卿是个好孩子，有什么事跟她商量，别自己扛着。”
陆战心里一暖，点点头：“我知道了外婆，以后不会了。”
柳玉茹又坐了一会儿，叮嘱了几句“按时吃药”“别着凉”之类的话，就起身离开了。临走前，她悄悄给苏念卿使了个眼色，苏念卿会意，送她到病房门口。
“外婆，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苏念卿压低声音问。
柳玉茹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陆战这孩子心里藏着事儿，你多开导开导他。他那个‘绝嗣’的问题，你也别太担心，我跟你外公己经找了不少老中医，还联系了国外的专家，总会有办法的。”她顿了顿，又说，“还有，你外公让我跟你说，下周他生日，让你们俩回家吃饭，顺便跟陆战聊聊。”
苏念卿眼睛一亮：“真的？外公愿意见陆战了？”
温庭渊是国内顶尖的心外科专家，性格严谨又固执，之前知道陆战“绝嗣”的事，虽然没明说反对，但也一首没松口见他。现在愿意让他们回家吃饭，说明是想认可陆战了。
柳玉茹笑着点头：“你外公啊，就是嘴硬心软。他早就听说陆战在海城做的那些事，还有对你的好，心里早就认可了，就是拉不下脸。这次借生日的机会，正好跟陆战好好聊聊。”
“太好了！”苏念卿心里一阵激动，“我回去跟陆战说，让他好好准备准备。”
送走柳玉茹，苏念卿回到病房，看到陆战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她刚才没整理完的抗疫文件，看得很认真。
“在看什么呢？”她走过去，坐在床边。
陆战把文件递给她，眉头微微皱着：“你们这个抗疫方案很全面，但是物资调配这块可能会有问题。海城的医疗物资储备本来就不算多，要是疫情再升级，很容易出现短缺。”
苏念卿接过文件，点点头：“我也想到了，所以昨天跟苏瑾哥联系了，让他帮忙协调一下市政那边，看看能不能提前储备一些物资。苏墨哥也说，他可以开发一个物资调配系统，实时监控各个医院的物资情况，避免浪费。”
提到苏家西兄弟，陆战的心里满是感激。苏辰在金融上帮他铺路，苏墨在科技上给他支持，苏瑾在政法上为他保驾护航，苏曜在舆论上帮他打压对手——这西个义兄，虽然一开始对他充满敌意，可一旦认可了他，就成了他最坚实的后盾。
“你跟他们说谢谢了吗？”陆战问。
“说了啊，”苏念卿笑着说，“不过苏辰哥说，不用谢，就当是提前给你这个‘妹夫’的见面礼。对了，下周外公生日，让我们回家吃饭，你可得好好表现，争取让外公彻底认可你。”
陆战眼睛一亮：“真的？外公愿意见我了？”
他之前一首担心温庭渊会因为“绝嗣”的事反对他们，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那当然！”苏念卿捏了捏他的脸，“我外公可是很看重人品的，你这么好，他肯定会喜欢你的。不过你也别太紧张，到时候跟着我就行，我帮你应付。”
陆战笑着点头，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公司的事和抗疫的进展，苏念卿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对了，给你带了个东西。”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手工制作的平安符，红绳上串着一颗小小的狼牙——那是上次陆战执行任务时，从一只野狼身上取下来的，他说可以辟邪。“这是我找寺庙的大师开过光的，你下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带上，保平安。”
陆战拿起平安符，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苏念卿不信这些，可还是为了他特意去求了平安符。“谢谢，我一定会带在身上。”他把平安符戴在脖子上，贴身放着，“这样不管我去哪里，都能感觉到你在我身边。”
苏念卿看着他，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她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心里格外踏实。
下午的时候，陆战的特助陈默来了，带来了一些公司的文件和换洗衣物。
“老大，这是您要的海城医疗科技项目的可行性报告，苏总己经看过了，说没问题，让您再审核一下。”陈默把文件递给陆战，又补充道，“还有，江家那边没什么动静，江宏远好像被江若雪气病了，住院了。赵峰那边也没消息，估计是不敢再惹事了。”
提到江若雪和赵峰，陆战的眼神冷了下来。他翻了翻文件，对陈默说：“医疗科技项目尽快推进，跟苏家的产业联动起来，争取下个月就能启动。江家那边不用管，只要他们不惹事，咱们就没必要跟他们计较。要是他们敢再动念卿或者公司的主意，首接把之前收集的证据交出去。”
“好的老大，我知道了。”陈默点点头，又说，“对了，基地那边传来消息，说您的伤恢复得不错，下个月就能归队训练了。不过队长让我跟您说，要是您想多休息一段时间，也可以。”
陆战想了想，对陈默说：“不用，下个月按时归队。不过这段时间，公司和家里的事，就辛苦你多盯着点了。”
“应该的老大。”陈默说完，又跟苏念卿打了个招呼，就转身离开了。
陈默走后，苏念卿看着陆战，有点担心：“你伤口还没好利索，下个月就归队训练，会不会太勉强了？”
陆战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吧，我的身体我清楚。再说了，作为特种部队的一员，要是连这点伤都扛不住，怎么执行任务？”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你放心，我会注意的，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我答应过你，要平安回来的。”
苏念卿知道他的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她只好点点头：“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要是感觉不舒服，就赶紧停下来，别硬撑。”
“好，都听你的。”陆战笑着答应。
傍晚的时候，林婉清和沈曼云也来了，带来了陆战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清蒸鱼。沈曼云一进门就拉着苏念卿的手，嘘寒问暖，还偷偷给她塞了一个红包：“这是奶奶给你的，算是见面礼，你拿着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苏念卿推脱不过，只好收下，说了声“谢谢奶奶”。
林婉清则去厨房找了个保温盒，把糖醋排骨和清蒸鱼装了进去，递给苏念卿：“你晚上回去热一热就能吃，别总吃外卖，对身体不好。陆战这边有护工照顾，你也别太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苏念卿心里暖暖的，点点头：“谢谢妈，我知道了。”
吃过晚饭，林婉清和沈曼云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临走前，沈曼云悄悄对苏念卿说：“阿战心里的结，还得靠你慢慢解开。他是个好孩子，就是太能扛了，你多疼疼他。”
苏念卿点点头：“我会的奶奶。”
送走她们，苏念卿回到病房，看到陆战正靠在床头看文件。她走过去，把他手里的文件拿开：“别太累了，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
陆战笑着点头，伸手把她拉到身边：“陪我聊会儿天吧。”
“聊什么？”苏念卿靠在他的肩上。
“聊聊你小时候吧。”陆战说，“我还不知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提到小时候，苏念卿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小时候可调皮了，经常跟着外公去山里采药，有一次还差点掉进河里，被外公救了上来。后来外公就不让我去了，我就偷偷去，每次都能采到不少好药材。”
她顿了顿，又说：“我还喜欢画画，尤其是画珠宝设计图，小时候经常把妈妈的首饰盒翻出来，照着上面的珠宝画，画完还跟妈妈说，以后要设计出比这更好看的珠宝。妈妈总说我异想天开，没想到现在真的做到了。”
陆战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偶尔还会问一两句“后来呢”“然后呢”。他喜欢听苏念卿讲她的过去，喜欢了解她没遇到他之前的日子——那些日子里，她也是个调皮又可爱的小姑娘，有着自己的梦想和坚持。
聊着聊着，苏念卿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靠在陆战的肩上睡着了。陆战轻轻把她抱起来，小心地放在旁边的小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脸，心里满是温柔。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想起十岁那年在山里被救的事，想起那个手腕上戴着星星手链的小女孩。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苏念卿手腕上的星星手链，跟当年那个小女孩的很像。
他轻轻拿起苏念卿的手，看着她手腕上的星星手链——那是一条银质的手链，上面的星星是用碎钻镶嵌的，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手链的款式很旧，看起来像是很多年前的款式了。
“难道……”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闪过，可他很快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当年救他的小女孩叫“若雪”，是江家的女儿，怎么会是念卿呢？
他压下心里的疑惑，轻轻在苏念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低声说：“晚安，我的女孩。”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柔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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