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仙子奔逃，天界惊变
忘川河畔的风，总带着一股洗不去的阴寒。碧落提着一盏幽冥灯，站在奈何桥桥头不远处，耐心地等着那个磨磨蹭蹭的生魂。
那是个穿着青布长衫的老秀才，魂魄虚浮，一看就是刚断气不久。他站在忘川河边，望着河水翻涌的黑色浪涛，脚下像是生了根，怎么都不肯往前挪一步。
“老先生，过了这忘川河，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便一笔勾销，投胎转世，重新做人，这是多大的造化，您犹豫什么？”碧落轻声劝道，语气平和。
她如今也算半个冥界的“引路人”，偶尔遇到这种执念深的生魂，总得费些口舌。
老秀才转过身，满脸愁苦：“小仙子，不是老夫不愿走，只是……只是老夫寒窗苦读一辈子，临了也没中个举人，家里那本没写完的诗集还压在箱底，实在是……不甘心啊！”
碧落无奈地叹了口气。冥界的生魂，十有八九都带着这样那样的“不甘心”。或是未报的仇，或是未圆的梦，或是放不下的人。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圆满？
“老先生，您的诗集再好，终究是尘缘了。您看这忘川河水，流过了多少岁月，什么样的执念没见过？到最后不都得化作河底的沙？”碧落指着忘川河，“往前走吧，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再续文缘便是。”
老秀才还是摇头，蹲在河边，对着河水唉声叹气，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碧落正想再劝，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破空声，还夹杂着微弱的仙泽波动——这在冥界可是稀罕事。
她猛地回头，只见一道狼狈的身影踉跄着从黄泉路尽头跌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那身影穿着一身破损的粉色仙裙，原本华美的衣袍此刻沾满了血污和泥土，头发散乱，脸上还有几道清晰的血痕。更引人注目的是，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襁褓，里面似乎裹着什么东西，正发出微弱的哭声。
碧落瞳孔一缩。
这仙裙的样式，这残存的仙气……是天界的仙子！而且看这服饰品级，身份还不低！
她怎么会跑到冥界来？还如此狼狈？
“是你？”碧落认出了来人，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
那仙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却依旧难掩清丽的脸——正是天界的大公主，翩然仙子！
翩然看到碧落，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警惕和鄙夷，但很快就被浓重的恐惧和绝望取代。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伤势太重，刚一动弹就疼得闷哼一声，脸色白得像纸。
“碧……碧落？”翩然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这个“魔物”。当年在天界，这个小仙娥不起眼得像颗尘埃，后来听说因为得罪了忘川和自己，被废了仙骨打入凡间，没想到……竟然成了冥界的魔？
碧落没心思跟她纠结过往恩怨，看着她怀里不断哭啼的襁褓，眉头紧锁：“你怎么会闯到冥界来？还带着个孩子？天界出事了？”
能让一位天界公主如此狼狈地逃到冥界，恐怕不是小事。
翩然听到“天界”两个字，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勾起了极大的恐惧。她死死抱住怀里的襁褓，眼神惊恐地看向身后的黄泉路尽头，仿佛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快……快带我去见冥王！”翩然抓住碧落的衣角，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碧落的皮肉里，“求你了，碧落！只有冥王能救我们！织颜……织颜她反了！”
“织颜反了？”碧落心头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二公主织颜叛变了？”
这怎么可能？织颜是天帝的亲女儿，刚断了一臂，怎么会突然叛变？
“是真的！”翩然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落下来，“她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股邪力，断了的手臂竟然长了回来，变成了一只黑漆漆的麒麟臂！她带着人冲进凌霄宝殿，囚禁了父皇母后，还……还杀了好多反抗的仙官！”
麒麟臂？
碧落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说织颜潜入昆仑秘境的黑瘴林，似乎与一只被囚禁的黑麒麟有关，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你……”
“司命他……他为了掩护我们母子，被织颜杀了！”翩然的声音哽咽，几乎说不下去，“织颜恨我，恨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幸福，她不会放过我和孩子的！她己经派人封锁了天界所有出口，我是拼了最后一丝仙力才冲破结界逃到冥界的！”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的襁褓，眼神里充满了母性的温柔和决绝：“这是我的儿子，小天孙。他是父皇唯一的孙子，织颜连他都不肯放过！碧落，我知道你恨我当年袖手旁观，但看在我们同为女子，看在这孩子无辜的份上，你带我去见冥王吧！”
襁褓里的孩子似乎被母亲的情绪感染，哭得更厉害了，那稚嫩的哭声在阴森的黄泉路上回荡，显得格外可怜。
碧落看着翩然绝望的眼神，听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里五味杂陈。
她确实恨过翩然。当年若不是她在天帝面前煽风点火，自己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可如今看到她这副家破人亡的惨状，恨意竟然淡了许多，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唏嘘。
更何况，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织颜，而这孩子，是无辜的。
“你先起来。”碧落扶起翩然，“冥王深居幽冥殿，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但你既然逃到了冥界，我便不会坐视不理。我先带你去见冥王，至于他愿不愿意出手，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谢谢你……谢谢你碧落！”翩然激动得语无伦次，连连道谢。
碧落摆了摆手，又看了一眼还蹲在河边唉声叹气的老秀才，无奈道：“老先生，您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老秀才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看到翩然这副惨状，也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小仙子您忙，老夫……老夫再想想。”
碧落不再耽搁，搀扶着几乎虚脱的翩然，朝着幽冥殿的方向走去。黄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默默地接过了搀扶翩然的任务，还从袖中取出一枚疗伤的丹药，递给翩然：“先服下，稳住伤势。”
翩然感激地看了黄泉一眼，接过丹药服下，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一路上，翩然断断续续地将天界的变故告诉了碧落和黄泉。
原来，织颜得到麒麟臂后，力量暴涨，性情也变得更加暴戾残忍。她先是以雷霆手段清洗了天界所有反对她的势力，将天帝和天后囚禁在瑶池深处，然后便将矛头对准了翩然一家。
司命星君拼死抵抗，最终还是没能护住家人，被织颜用麒麟臂当场打死。翩然带着小天孙一路逃亡，若不是司命星君早有准备，在她身上藏了一枚能短暂破开天界结界的“破界符”，恐怕她们母子早己死在织颜的手下。
“织颜说了，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她有威胁的人。”翩然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她知道我逃到了冥界，以她的性子，一定会带兵打过来的！到时候……到时候冥界恐怕也会遭殃！”
碧落和黄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织颜连天帝都敢囚禁，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若是她真的带兵攻打冥界，恐怕冥界又要陷入战火之中。
“她有那么大的把握？”碧落皱眉，“冥界有冥王坐镇，还有万魔窟的魔物，她未必能讨到好处。”
“不一样了。”翩然摇了摇头，眼神恐惧，“那只黑麒麟的力量太可怕了，织颜的麒麟臂能吞噬仙力，连父皇的仙法都能被她化解。而且她现在掌控了天界的兵权，手下有无数天兵天将，若是真的打过来……”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己经很明显。
碧落沉默了。
她想起了上次天界攻打冥界时，秦忘川那不堪一击的样子，本以为天界不过如此。可现在看来，织颜的威胁，远比秦忘川要大得多。
很快，三人就来到了幽冥殿外。
巨大的玄铁大门紧闭，门前的巨灵神看到黄泉和碧落，还有她们搀扶着的翩然，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黄泉大人，碧落魔主，这位是……”
“天界大公主，翩然仙子，有急事求见冥王大人。”黄泉沉声道。
巨灵神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请稍等，属下这就去通报。”
没过多久，巨灵神就回来了，对着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冥王大人有请。”
三人走进幽冥殿，大殿依旧空旷而威严。冥王寒生坐在高高的王座上，银发如瀑，玄色的王袍上绣着金色的冥纹，眼神深邃得如同星空。
“参见冥王大人。”碧落和黄泉躬身行礼。
翩然也抱着孩子，对着寒生盈盈一拜，声音颤抖：“小女翩然，拜见冥王大人，求冥王大人救命！”
寒生的目光落在翩然身上，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己知道了她的来意。他的目光在她怀里的小天孙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织颜叛变，天界易主，你逃到冥界，是想寻求本王的庇护？”
“是！”翩然连忙点头，“织颜心狠手辣，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小女知道冥界与天界素来不和，但小天孙是无辜的！求冥王大人看在他是天帝唯一孙子的份上，救救他！”
寒生没有立刻回答，手指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本王与你父皇，还有司命，也算有些旧识。看在他们的面子上，这孩子，本王保了。”
翩然脸上瞬间露出了狂喜的神色：“谢冥王大人！谢冥王大人！”
“但你要清楚。”寒生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冥界不是天界的避难所。织颜若是真的敢带兵攻打冥界，本王自然会应对。但你和这孩子，必须遵守冥界的规矩，不得擅闯，不得生事。”
“是！小女一定遵守！”翩然连忙保证。
“黄泉。”寒生看向黄泉，“你先带她们去安置下来，选个清静的地方，派人看守，不要让她们到处乱跑。”
“是，冥王大人。”黄泉点头。
“碧落，你留下。”
碧落愣了一下，随即应道：“是。”
黄泉搀扶着翩然，带着小天孙离开了幽冥殿。大殿里，只剩下碧落和寒生。
寒生看着她，眼神复杂：“你觉得，织颜会打过来吗？”
碧落沉吟片刻，如实回答：“以她的野心和狠辣，恐怕会。她既然敢囚禁天帝，就未必会怕冥界。更何况，她现在有麒麟臂，又掌控了天界兵权，恐怕自信心膨胀，会想趁机吞并冥界，扩大自己的势力。”
“你说得有道理。”寒生点了点头，“织颜此人，看似温婉，实则野心勃勃，比秦忘川更难对付。尤其是那只黑麒麟的力量，非同小可。”
他顿了顿，看向碧落：“你刚成婚不久，本不想让你卷入这场纷争。但如今看来，恐怕是躲不过了。”
碧落的心里一紧，随即坚定地说道：“冥王大人放心，我是冥界的魔主，冥界有难，我绝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织颜与我也有旧怨，就算为了我自己，我也不会让她得逞。”
寒生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好。本王没看错你。”
他站起身，周身散发出一股磅礴的威压：“传令下去，让十殿阎罗和万魔窟的魔主们，即刻前来幽冥殿议事。另外，加强冥界各处的防御，尤其是与天界交界的阴阳界，绝不能让天界的人轻易踏入冥界一步！”
“是！”碧落躬身领命。
走出幽冥殿时，碧落抬头看了一眼灰暗的天空，感觉冥界的风似乎比往常更加凛冽了。
一场大战，似乎己经在所难免。
她不知道织颜什么时候会打过来，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有多惨烈。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
她有黄泉，有这个家，有整个冥界的同胞。
她必须拿起武器，和他们一起，守护这片土地。
回到江南小院时，黄泉己经安置好了翩然和小天孙，就在隔壁的一间空置的小屋里。
看到碧落回来，黄泉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冥王大人怎么说？”
碧落将幽冥殿的情况告诉了他。
黄泉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看来，我们要做好打仗的准备了。”
“嗯。”碧落点了点头，“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这段时间，我们多去万魔窟历练，尽快提升实力，以防万一。”
“好。”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
院子里的彼岸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无声地呐喊。
而此时的天界，凌霄宝殿。
织颜坐在原本属于天帝的宝座上，右臂的麒麟臂散发着淡淡的黑气。她看着下方匍匐在地的仙官们，眼神冰冷而满意。
“探查到了吗？翩然那个贱人，是不是逃到了冥界？”织颜的声音带着一丝暴戾。
“回陛下，己经探查到了。”一个仙官连忙回道，“翩然仙子带着小天孙，确实逃到了冥界，还见到了冥王寒生。”
“冥界？”织颜冷笑一声，“看来她是觉得，躲到冥界就能安全了？”
她站起身，麒麟臂上爆发出浓郁的黑气：“传令下去，整顿兵马，三日后，兵发冥界！本王要亲自去会会那个冥王寒生，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敢庇护本王的仇人！”
“陛下英明！”仙官们齐声应道。
天界的天空，乌云密布，杀气腾腾。
一场席卷三界的浩劫，己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冥界，也己经做好了准备，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碧落和黄泉站在院子里，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
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他们都会一起面对。
因为他们是碧落和黄泉，是冥界的守护者。
这是他们的家，他们必须守护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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