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三章 中秋人间，灯影心痕
冥界的忘川河畔，彼岸花在初秋的风中摇曳，红得像一团团不灭的火焰。而人间，此刻正弥漫着桂花的甜香，处处洋溢着团圆的喜悦——今日，是人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
江南小院里，碧落正对着一面黑曜石镜子，试着人间女子的发式。她梳了一个双环髻，簪上黄泉从人间买来的珍珠钗，转身问黄泉：“好看吗？”
黄泉站在一旁，眼神温柔得能化开忘川河的冰：“好看，你怎么样都好看。”
碧落被他夸得脸颊微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就知道哄我。”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熟悉的气息，是冥王寒生。
“冥王大人。”碧落和黄泉迎了上去。
寒生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少了几分冥界的威严，多了几分人间贵公子的温润。他看着两人，嘴角难得地噙着一丝笑意：“准备好了吗？今日，我带你们去人间过中秋。”
“真的？”碧落眼睛一亮，她还没在人间过过中秋节呢。
“自然。”寒生点头，目光扫过院外，“幽若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身影便出现在院门口，正是幽若。她依旧是一身素黑的衣裙，却难得地在发间别了一朵白色的珠花，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眉眼间的冷冽也柔和了几分。
“幽若姐姐！”碧落笑着打招呼。
幽若点了点头，目光在寒生身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耳根却微微泛红。
寒生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嘴上却淡淡道：“走吧。”
西人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冥界，再次出现时，己置身于人间江南的一座繁华城镇。
这里比碧落上次去的帝都更显温婉，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灯笼，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摆着月饼和瓜果，孩子们提着兔子灯在街上追逐嬉闹，空气中满是桂花和糕点的甜香。
“好热闹啊！”碧落忍不住感叹，拉着黄泉的手，像个好奇的孩子，“你看那个兔子灯，好可爱！”
黄泉笑着点头，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
寒生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眼神柔和了许多。他转头看向幽若，故作随意地问：“喜欢吗？”
幽若看着街上相拥而行的凡人夫妻，点了点头，声音很轻：“还好。”
寒生心里微动，他特意打听了，中秋节是人间的团圆节，寓意着圆满和睦。他就是想带幽若来看看这份热闹，看看这份寻常的幸福。
“我们去前面的画舫坐坐吧，听说那里可以赏月，还能放河灯。”寒生提议道，这是他早就打听好的。
“好啊好啊！”碧落率先答应。
西人来到河边，租了一艘雅致的画舫。船夫摇着橹，画舫缓缓驶向河中央。
此时，月亮己经升起，圆圆的，像一面银盘，洒下清辉，将河水染成一片银色。河面上漂浮着无数盏河灯，烛光摇曳，映得水面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画舫上的侍女端来了精致的月饼和桂花酒。
“这是人间的月饼，据说中秋要吃这个。”寒生拿起一块莲蓉月饼，递给幽若，“尝尝？”
幽若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小口咬了一口。莲蓉的香甜在口中化开，带着一丝淡淡的桂花味，意外地好吃。
碧落也拿起一块豆沙月饼，递给黄泉：“你也尝尝。”
黄泉咬了一口，点了点头：“甜的。”
“中秋节就是要吃甜的，寓意团圆美满。”碧落笑着说。
西人坐在画舫上，一边赏月，一边品尝月饼，偶尔说几句话，气氛温馨而宁静。
寒生看着身边的幽若，她正望着河面上的河灯，眼神柔和，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丽。他的心跳，莫名地快了几分。
“听说，放河灯可以许愿，很灵的。”寒生状似不经意地说，“我们也放几盏吧？”
“好啊！”碧落立刻响应。
侍女很快拿来了河灯和笔墨。
碧落拿起一盏莲花形状的河灯，在灯面上写下自己的愿望，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蜡烛点燃，放入河中。河灯载着她的愿望，缓缓漂向远方。
黄泉也写下自己的愿望，和碧落的河灯并排漂在一起。
寒生看着幽若，期待地问：“你不写一个吗？”
幽若看了他一眼，拿起笔，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在灯面上写了些什么，然后将河灯放入水中。
寒生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盏河灯，心里痒痒的——她到底写了什么愿望？
他想起前几日在人间茶楼听来的话，一个纨绔少爷正得意洋洋地跟同伴吹嘘，说他知道心上人许了什么愿，因为他偷偷把她放的河灯捞了回来。
当时他只觉得这法子有些卑劣，可此刻，他却忍不住想效仿。
他太想知道，幽若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去趟船头，吹吹风。”寒生站起身，故作平静地说。
“嗯。”幽若没有怀疑。
寒生走到船头，目光锁定幽若那盏河灯的方向。他运转神力，悄无声息地操控着一股微弱的水流，将那盏河灯慢慢引向画舫后方的阴影处。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座位上，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又坐了一会儿，寒生提议：“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碧落和黄泉没有异议，幽若也点了点头。
西人下了画舫，寒生借口还有事，让碧落和黄泉先回冥界。
“那我们先走了，冥王大人，幽若姐姐。”碧落笑着说。
看着碧落和黄泉离去的背影，寒生才对幽若说：“我也还有点事，你……”
“我自己回去就好。”幽若打断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你去忙吧。”
寒生心里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好，那你小心。”
等幽若的身影消失后，寒生立刻转身，快步走到刚才那片阴影处。
果然，幽若的那盏河灯，正静静地漂在那里。
他小心翼翼地将河灯捞起来，心跳得飞快。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河灯，看向灯面。
然而，灯面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写。
寒生愣住了。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难道她没有许愿？还是……
他忽然想起幽若刚才看他的眼神，那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戏谑和了然。
她……她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寒生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他精心策划的“计谋”，竟然被她看穿了。
就在寒生拿着空无一字的河灯，哭笑不得时，不远处的河面上，又漂来一盏河灯。
那盏河灯，和幽若刚才放的那盏一模一样。
寒生心里一动，连忙走过去，看着那盏河灯慢慢漂远。
他没有再去捞，只是站在岸边，看着那盏河灯在月光下，载着微弱的烛光，缓缓驶向远方。
他不知道，那盏河灯的灯面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一生一世一双人。
幽若并没有立刻回冥界，她站在不远处的桥上，看着寒生捞起那盏空白的河灯，看着他那副错愕又窘迫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这个冥王，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样子，没想到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从他提议来人间过中秋，到他故作随意地提起放河灯，她就猜到了他想做什么。
所以，她故意在第一盏河灯上什么都没写。
等他离开后，她才重新放了一盏河灯，写下了自己真正的愿望。
她知道，他不会再去捞第二盏了。
这个愿望，是她的秘密，也是她对未来的期许。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
或许，是时候放下过去了。
或许，她也可以尝试着，去接受那份默默守护了她万载的深情。
寒生站在岸边，看着那盏渐行渐远的河灯，心里虽然有些失落，却也莫名地轻松了许多。
虽然没看到她的愿望，但能看到她今晚的笑容，似乎也足够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盏空白的河灯收好，这是她“骗”他的证据，他要好好珍藏。
转身，寒生朝着冥界的方向走去。
今晚的人间之行，虽然有些小插曲，却很圆满。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知道她的愿望是什么。
即使不知道也没关系，他会用余生的时间，去实现她所有的愿望。
回到冥界，江南小院的灯还亮着。
碧落和黄泉正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
“回来了？”碧落看到寒生，笑着问。
寒生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今天真开心。”碧落感叹道，“人间的中秋节，真热闹，真温暖。”
“嗯。”黄泉握住她的手，“以后每年，我们都来人间过。”
“好啊！”
寒生看着他们，又想起了幽若，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期待。
或许，冥界的日子，也可以像人间的中秋节一样，温暖而圆满。
月光洒在忘川河畔，洒在江南小院，洒在每一个等待团圆的灵魂身上。
河灯的烛光虽然微弱，却照亮了每个人心中的期盼。
寒生回到幽冥殿，将那盏空白的河灯小心翼翼地放在梳妆台上，然后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明月，眼神温柔。
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奈何桥边，幽若也正望着月亮，手里紧紧攥着一枚小小的玉佩——那是很多年前，寒生送给她的，说是能辟邪。
这个中秋节，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有着细水长流的温暖和心动。
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们会像人间的夫妻一样，慢慢靠近，慢慢理解，慢慢相守。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个愿望，或许并不遥远。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见证着冥界的宁静与温馨，也见证着那些悄然萌发、终将圆满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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