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破门·染血的昙
静思回廊那扇沉重无比的玄玉石门，隔绝了两个世界，也隔绝了绝望与希望。门内，是镣铐加身、惊魂未定、因同命锁的反噬与幽渊力量的强行灌输而虚弱不堪的檀汐；门外，是银发染血、魔气翻涌、左耳伤口狰狞、刚刚以极端手段破开禁锢的黯渊魔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幽渊紫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那扇门，眼中翻滚着未散的暴戾、深切的焦灼，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怕见到不堪景象的恐惧。他右踝处，玄铁脚链己然崩碎，只留下一圈深可见骨的灼痕与残留的符文碎片，混合着魔血，不断散发出毁灭与悲伤交织的气息。左耳处，那枚黑曜石耳钉被强行剜出一半，皮肉翻卷，漆黑的魔血顺着苍白的下颌线滑落，滴答在冰冷的地面上，灼烧出一个个小坑。
他甚至没有浪费一瞬去调息恢复，抬起那只刚刚撕裂了法则、沾染着自己与敌人鲜血的手，五指缭绕着尚未平息的暗紫魔元，朝着那铭刻着无数封印符文的玄玉石门，狠狠按了下去！
没有试探，没有技巧，只有最纯粹、最蛮横的力量碾压！
“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几乎要掀翻整个回廊的穹顶！那足以抵挡上古凶兽冲击的石门，在幽渊含怒一击之下，表面的符文疯狂闪烁抵抗了仅仅一息，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龟裂，最终轰然炸开！
碎石粉末混合着狂暴的魔气与破碎的仙光，如同海啸般向内奔涌！
强劲的气流瞬间冲入回廊，吹散了常年萦绕的静谧与压抑，也吹得玉榻上的檀汐几乎睁不开眼，长发与裙裾疯狂向后舞动。
弥漫的尘烟中，一个高大、修长、笼罩在无尽深渊气息中的身影，踏着满地的碎石与光辉的残骸，一步步走了进来。
他的银发在身后狂乱舞动，染血的魔袍下摆拂过地面，留下暗沉的痕迹。每一步落下，都带着千钧的沉重和令人心悸的威压，那刚刚经历过血战与自残的煞气尚未收敛，让整个回廊的温度骤降，墙壁上那些基础维持符文的光晕都变得明灭不定。
檀汐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怔怔地望着那个破开一切阻碍、如同魔神降世般闯入的身影。恐惧、委屈、后怕、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安心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
是他…… 他真的来了……
幽渊的目光在尘烟中精准地锁定在她身上。当看到她被沉重的镣铐禁锢在冰冷的玉榻上，小脸苍白，发丝凌乱，琥珀色的眼瞳里噙满了泪水，写满了惊惧与无助，周身还残留着同命锁反噬和被他力量强行冲击后的紊乱气息时——
“……”他周身翻涌的魔焰猛地一滞，随即以一种更加恐怖的态势无声沸腾起来，紫金色的瞳孔深处，那碎裂的金芒几乎要燃烧起来！
司命……仙界……他们竟敢如此待她！
他一步步走近，脚步声在寂静的回廊里回荡，如同敲打在檀汐的心尖上。她看着他越来越近，看着他染血的侧脸，看着他空洞流血的左耳，看着他右踝那可怖的伤痕，闻到了那浓郁的血腥味和暴戾的魔气……
她应该害怕的。此时的幽渊，比她在魔域见过的任何时刻都要可怕，像是一头彻底被激怒、伤痕累累却更加危险的洪荒凶兽。
可是，她却奇异地感觉不到恐惧。
只有铺天盖地的心疼和酸涩。
他为了闯进来……伤成了这样……
幽渊停在了玉榻边，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低下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些禁锢仙锁，眉头紧锁，伸出那只沾满血污和尘屑的手——指尖的魔元己然收敛，但依旧带着令人皮肤刺痛的威压——触向那冰冷镣铐。
他的指尖即将碰到那金属的前一瞬，檀汐却忽然动了。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抬起被枷锁束缚的双手，极其艰难地、颤抖地，向上伸去——却不是朝向镣铐，而是径首朝着他左耳那惨烈无比的伤口旁，那缕被魔血黏连的银发。
她的指尖莹白，还带着细微的颤抖，与他染血的银发、狰狞的伤口形成了极致刺目的对比。
幽渊的动作猛地顿住，紫金色的眼瞳微微一缩，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有此举动。
檀汐的指尖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拂过他耳际的血污，仿佛触碰一件极易碎的无价珍宝。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作者“伊普达琳酱”推荐阅读《黯渊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
“……痛不痛啊……”
她仰着小脸，泪眼模糊地望着他，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排斥，只有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和难过。
“……”幽渊周身那沸腾的、足以毁天灭地的魔煞之气，在这一句带着哭腔的、傻气无比的问候中，骤然凝固了。
就像汹涌咆哮的冰海，突然被某种温暖而柔软的东西瞬间冻结，所有狂躁的浪涛都停滞在了半空。
他僵在原地，看着她泪汪汪的眼睛，感受着她微凉颤抖的指尖那笨拙却真诚的抚慰，左耳伤口那灼热的剧痛似乎都奇异般地减轻了一丝。
他习惯了杀戮，习惯了背叛，习惯了疼痛，习惯了被畏惧……却从未习惯过……被人如此小心翼翼地心疼。
尤其是，在他刚刚化身修罗、染血破门之后。
这种纯粹的不含杂质的关怀，比任何攻击都更能击穿他坚硬的魔壳。
良久，他喉结微动，发出一声极低哑的、几乎听不清的回应：“……闭嘴。”
声音依旧冰冷，却失去了所有的戾气，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的……无措。
他避开她的目光，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腕间的镣铐上。指尖魔元再次凝聚，却不再是之前的狂暴，而是变得极其精准而凝练，小心地避开了她的皮肤，点向那“同命星锁”的核心符文。
咔嚓。 咔嚓。
几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那禁锢了檀汐多日、让她承受了无数痛苦的仙家锁链，在幽渊的力量下，如同朽木般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失去了枷锁的支撑，檀汐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幽渊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将她轻盈的身子接入怀中。
娇小、温暖、带着清浅的昙花香气的身体撞入他冰冷坚硬的怀抱，让他肌肉瞬间绷紧了一瞬。她身上残留的仙灵气息与他周身的魔煞之气本能地相互排斥，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檀汐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本能地伸出获得自由的双手，紧紧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将满是泪痕的小脸埋进去，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和委屈终于彻底爆发，呜咽出声。
幽渊身体僵硬地抱着她，手臂抬起，似乎不知该放在哪里。他从未与人如此贴近过。银发垂落，扫过她的额角。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身体的细微颤抖和滚烫的泪水浸湿他衣袍的触感。
这感觉……陌生而……棘手。
他抿紧薄唇，最终，那只沾血的手极其笨拙地、几乎是用一种拿着噬魂剑的力道，生硬地在她背上拍了两下。
“别哭了。”声音依旧是硬邦邦的命令式，却透着一丝罕见的烦躁与……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檀汐发间那朵半黑半金的阴阳昙，似乎因主人情绪的剧烈波动和脱离禁锢后的松弛，无意识地吸收着幽渊身上逸散的魔气与血煞之气，光芒微微流转。
而幽渊左耳那残存的、半嵌在血肉里的黑曜石耳钉，似乎因靠近这发生了奇异变异的昙花，再次微微发热，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封印的神性波动逸散出来。
两者气息极短暂地交缠了一瞬。
幽渊猛地蹙眉，仿佛被一丝细微的电流刺中仙魂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几乎同时，回廊极深处，那被司命星君“拨动”过的地脉，再次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
咚……
仿佛一声深沉而悠远的叹息。
幽渊抱着檀汐，猛地抬头，紫金色的瞳孔锐利地扫向回廊黑暗的尽头，魔识如同潮水般铺展开去。
司命老儿……方才那诡异的地脉波动，以及这同命星锁……绝不仅仅是为了禁锢那么简单！
他低头看向怀中仍在抽噎、对他周身危险一无所觉的小花仙。
土壤……种子……栽种……
司命的话再次回响。一个模糊却令人极度不安的猜想，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他抱紧了她，声音沉冷如铁：
“此地不宜久留。”
魔尊染血的袍袖一卷，裹紧怀中失而复得的温暖，身影化作一道暗影，瞬间冲出了破碎的回廊大门，消失在仙界森严的禁地阴影之中。
只留下满地狼藉，一座空荡的囚笼，以及无声流淌的、更深沉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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