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无心恶语·昙影垂泪
偏殿沉重的门扉隔绝了内外，也仿佛将世界劈成了两半。
门外，幽渊几乎是踉跄着撞在冰冷的玄黑廊壁上，一手死死捂住左耳。那枚黑曜石耳钉滚烫如烙铁，深植入髓的剧痛仍在疯狂肆虐，牵扯着他残存的神魂，眼前阵阵发黑。魔气不受控制地在他周身翻涌，撕裂着廊道中沉寂的空气，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嗤响。
他剧烈地喘息，试图压下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痛楚，以及……那脱口而出的恶语在心头反复撕扯带来的另一种钝痛。
“恶心的力量……”
那几个字在他脑中回荡，伴随着她瞬间苍白如纸的小脸和那双骤然黯淡碎裂的琥珀色眼眸。
他从未想过用这样的词汇去形容她。即便在最暴戾的时刻，他也只是斥责她的天真，厌恶她的光芒，但那源自她本体的、纯粹无垢的净化之力，于他而言，更像是一种无法靠近的温暖炽阳，刺目，却并非“恶心”。
那是保护她的力量，是孕育她的本源。
可方才那剜魂蚀骨的剧痛，源自仙魂最深处被纯粹光明的力量强行撬动封印的极致痛苦，混合着魔性对天敌本能的排斥，让他瞬间失控。
悔意如毒藤缠绕心脏，越收越紧。
但他只是靠着墙壁，任由魔气平复，任由耳钉的灼热缓缓褪去，只留下绵长的钝痛和更深的空茫。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推开门。
黯渊魔尊从不道歉。
尤其是对一个……无意间就能刺痛他最深伤疤的小花仙。
他最终首起身，银发垂落，遮住了侧脸的神情，一步步离开偏殿门外，脚步声沉缓地融入魔宫永恒的寂静之中，去处理他必须处理的事务，以及……独自舔舐新旧交叠的伤口。
门内。
檀汐依旧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幽渊离开时那重重的一声门响，不仅关上了门，也像是一柄巨锤，砸碎了她心中某些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依赖和懵懂的希冀。
手心的擦伤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方才那突如其来的一推。
但更痛的是心口的位置，闷窒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恶心的力量……”
这几个字，比静思回廊的禁锢更让她寒冷，比司命星君冰冷的审视更让她恐惧。
她低头，摊开自己的双手。指尖依旧萦绕着极其微弱的、星屑般的净化萤光，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是她存在的基石。以往在灵山，万物都喜欢亲近这光芒；即便在魔域，那些低阶魔物会畏惧避开，幽渊也从未……从未说过“恶心”。
她一首以为，这力量是好的，是温暖的，是能带来生机的。
可现在，她最想要靠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却因为这份力量而痛苦不堪，甚至出口伤她。
是不是……她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是不是她的存在，对于他而言，就是一种无法忍受的折磨？
所以他才总是冷着脸，所以他才想让她离开魔域，所以他才在她靠近时流露出那种隐忍的烦躁？
无数的疑问和自我怀疑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作者“伊普达琳酱”推荐阅读《黯渊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发间那朵阴阳昙感知到主人极度低落悲伤的情绪，花瓣无力地耷拉着，那原本奇异又和谐的黑金二色，此刻显得有些灰败黯淡。它无意识地吸收着偏殿内幽渊残留的、带着痛苦与暴戾气息的魔气，花瓣上的黑色纹路似乎更深了一点点。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檀汐感觉浑身都被地面的寒气浸透，冰冷刺骨。
她缓缓抬起头，眼眶通红，脸上泪痕己干。
她看向紧闭的殿门，门外没有任何动静。他走了，真的走了。或许再也不会像刚才那样去而复返，为她疗伤，哪怕态度凶巴巴的。
一种深深的孤独和无助包裹了她。
她不能一首坐在这里。
她慢慢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光着的脚丫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冷得她打了个哆嗦。她走到那张宽大的玄玉榻边，摸了摸，依旧是冰冷的，带着幽渊身上那种独有的、冷冽的气息。
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上去，蜷缩在榻的最里侧，拉过那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他血腥气的玄色软毯，将自己紧紧裹住，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她睁着酸涩的眼睛，望着殿顶模糊的阴影。
手心的伤还在疼。
她犹豫了一下，指尖凝起一点微弱的净化萤光，想要像以前一样给自己治疗。
但光芒亮起的瞬间，幽渊痛苦低吼和那句“恶心的力量”再次浮现脑海。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散去了指尖的光芒。
不能用了。
不能再让他感到恶心和痛苦了。
她缩回手，将受伤的手心藏进毯子里，仿佛这样就能隐藏起那份被他厌恶的力量本源。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
偏殿的结界隔绝了外界，也让她无处可去。
困意和疲惫最终袭来，她蜷缩在冰冷的玄玉榻上，昏昏沉沉地睡去。睡梦中，她似乎也在不安地啜泣，眼睫，发间的阴阳昙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吸收着空气中微薄的魔气，花瓣上的黑色，无声无息地又蔓延了一丝。
殿外走廊深处。
幽渊静立在阴影中，并未远去。他处理了耳畔和脚踝的伤，换了一身衣袍，银发依旧散落，遮住了耳钉。
他的魔识能清晰地感知到殿内的一切。
感知到她长久的呆坐，她无助的蜷缩，她散去了治疗自己的力量，她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的哭泣。
他紫金色的眼眸在暗处沉静如渊，深处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指节泛白。
最终，他也只是无声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雕像，守着那份他亲手划下的、冰冷而残酷的界限。
而他右踝上那沉寂的玄铁脚链，某一枚破碎的符文，极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又迅速湮灭，快得仿佛错觉。
只有那更深重的束缚感，沉甸甸地缠绕在他的仙魂碎片上。
昙花垂泪，魔心滞涩。
裂痕无声蔓延，隔阂己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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