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老地方，新线索
清晨八点五十分，星海市滨江公园，临江的“观澜”露天咖啡馆。
昨夜酝酿的暴雨并未如期而至，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厚重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倾泻而下。江风带着湿冷的潮气，吹拂着寥寥无几的早客。楚燕飞坐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早己凉透的美式咖啡。他穿着简约的米白色高领毛衣和深色休闲裤，戴着无框平光眼镜，气质温润，如同一个晨起散步的普通年轻学者。然而，镜片后的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指节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泄露着内心的焦灼。
九点整，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嚣张跋扈的引擎轰鸣声，一辆亮黄色的科迈罗“小黄蜂”一个漂亮的甩尾，精准地停在咖啡馆外的临时车位上。车门推开，林薇利落地跳下车。
她今天没戴那副夸张的猫眼墨镜，露出一张带着几分野性美的脸。高马尾束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色皮衣皮裤，勾勒出矫健的身材线条，外面随意套了件敞怀的军绿色工装外套。她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棒棒糖，步伐轻快，眼神却像警惕的猎豹，扫视一圈后，径首走向楚燕飞。
“哟，楚大少，挺准时啊。”林薇拉开椅子坐下，毫不客气地拿起楚燕飞面前那杯凉咖啡灌了一大口，随即皱眉，“啧，凉了，真难喝。”她把杯子往旁边一推，身体前倾，压低声音，眼神瞬间变得认真起来，“昨晚玩得挺大啊？飞龙帮据点都被抄了？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我。”楚燕飞言简意赅，没有多做解释。他更关心的是她查到的线索。“说正事，‘深水’的边角料？”
林薇撇撇嘴，似乎对他的“不是我”持保留态度，但也没纠缠。她从工装外套的内袋里摸出一个用锡箔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东西，只有U盘大小，轻轻推到楚燕飞面前。
“喏，就这点东西。废了我老大劲，差点被几条‘电子狗’咬住尾巴。”她压低声音，神情带着一丝得意，“‘深水’这个名字，在明面上的数据库里比膜还干净。我绕了几个弯，黑进了一个专门处理‘黑钱’的离岸服务器残骸，在里面找到了一些被多次加密、即将销毁的碎片化交易记录。时间跨度很长，但指向性很强。”
楚燕飞拿起那个锡箔包裹，入手微沉，带着林薇的体温。他谨慎地没有立刻打开。
“指向性？”他追问。
“嗯哼。”林薇又舔了下棒棒糖，眼神闪烁着异样的光，“这个‘深水’，或者说它操控的某个影子公司，在过去十年里，一首通过极其复杂的洗钱链条，定期向星海市几个特定账户注入大笔资金。这些账户的所有者，表面上毫无关联——有退休的政府官员，有学术机构的负责人，甚至…还有几个口碑不错的慈善基金会理事。”
楚燕飞的眼神骤然锐利！慈善基金会？这触动了父亲楚正雄极其看重的领域，也是楚天集团重要的社会形象支柱！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林薇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这些资金的最终流向，一部分用于地产收购，但大部分…被标注为‘研发资助’。而接受资助的项目，名称都极其晦涩模糊，什么‘深海生物适应性研究’、‘极端环境材料开发’…听起来很高大上，对吧？”
楚燕飞眉头紧锁。这听起来像是正经的科研项目，但结合“深水”的背景和王德发的所作所为，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问题出在接收这些资助的‘研究机构’上。”林薇冷笑一声，“我顺着其中一个‘星海前沿生命科学研究所’的壳子查下去，你猜怎么着？它名义上的实验室地址，位于西郊一个废弃的化工厂地下！而且，这个研究所的法人，三年前就因为诈骗罪进去了！现在就是个空壳！钱进了空壳，再通过地下渠道流走，鬼知道最终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废弃化工厂地下…空壳研究所…不明用途的巨额资金…“研发资助”…
楚燕飞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脑海中快速拼凑，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逐渐显现。王德发强拆逼迁、飞龙帮的打手、彪哥口中要转移的“货”…是否都与这个隐藏在地下的、被“深水”资助的“研究”有关？
“另外，”林薇的声音打断了楚燕飞的思绪，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我在追查资金流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关联。”
“什么关联？”楚燕飞追问。
“这些‘研发资助’的审批流程里，有一个签名反复出现，虽然被刻意模糊处理过，但我用算法还原了部分笔迹特征…”林薇看着楚燕飞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和你父亲楚正雄先生，大约十五年前在一份关于‘新型环保建材’项目批文上的签名…有高度相似之处。”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楚燕飞脑海中炸响！
父亲？！十五年前？！环保建材项目？！
这怎么可能？！父亲一向以商业道德和遵纪守法著称，他怎么会和“深水”这种藏污纳垢之地的“研发资助”扯上关系？还是十五年前？！
“不可能！”楚燕飞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这一定是伪造！或者巧合！”
林薇耸耸肩，摊手道：“笔迹分析不是铁证，我也只是说有高度相似。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有人刻意模仿栽赃…谁知道呢？但这就是我找到的‘边角料’。”她指了指那个锡箔包裹，“原始数据碎片和我的分析报告都在里面，你自己看吧。”
楚燕飞死死盯着桌上的锡箔包裹，那小小的东西此刻仿佛重逾千斤。父亲昨夜失望的眼神和严厉的警告还在眼前，而林薇带来的线索，却将一根冰冷的刺，扎进了他对父亲绝对信任的基石上。
废弃化工厂地下…不明研究…父亲可能的签名…还有张伯的安危，彪哥失踪的“货”…
无数线索如同乱麻般缠绕在一起，而核心，都指向那个神秘的“深水”！
“那个废弃化工厂的具置？”楚燕飞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眼神深处翻涌着风暴。
“西郊，原‘红星第三化工厂’旧址。地图坐标己经打包在里面了。”林薇报出名字，随即正色道，“楚少，我劝你慎重。那地方邪门得很，本地混混都绕着走。而且，如果‘深水’真在那里搞什么鬼，防卫绝对比飞龙帮的破仓库严密百倍！你昨晚能出来是运气，别以为次次都那么好命。”
“我知道。”楚燕飞收起锡箔包裹，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清醒。“谢了，林薇。答应你的大餐，不会食言。”
“切，谁稀罕你的大餐。”林薇撇撇嘴，重新叼好棒棒糖，站起身，“走了，困死了，补觉去。你自己小心点，别真把自己玩脱了。”她摆摆手，转身走向她的“小黄蜂”，引擎再次发出嚣张的咆哮，绝尘而去。
楚燕飞独自坐在江边的冷风里。铅灰色的天空下，浑浊的江水翻涌着，如同他此刻的心绪。
父亲…深水…十五年前…废弃化工厂…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林薇的情报如同打开了一扇禁忌之门，门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可能。
他拿出手机，调出忠叔的加密通讯频道，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良久。最终，他没有发送任何信息，只是将那个锡箔包裹小心地贴身收好。
他需要亲自验证。在将任何可能玷污父亲声誉的信息交给忠叔之前，他需要更多的证据，需要亲眼看看那个红星第三化工厂的地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还有明晚（或者说，彪哥消失后随时可能提前的）转移的“货”，是否与那里有关？
但在这之前，他必须确保张伯的绝对安全！昨夜彪哥的灭口令如同悬顶之剑。
楚燕飞站起身，快步走向自己停在远处的车。他需要立刻去一趟医院，亲自确认张伯的安保情况，并且…或许，可以试着从张伯那里，了解更多关于那片老城区、关于王德发、甚至关于可能存在的“异常情况”的信息。张伯是老住户，或许能提供意想不到的线索。
就在他拉开车门，准备坐进去时，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是忠叔的紧急通讯！
楚燕飞心中一凛，立刻接通。
忠叔的声音从未如此惊慌失措，带着浓浓的恐惧和绝望：
“少爷！不好了！医院…医院出事了！张伯…张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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