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兰莪皇家游艇俱乐部的鬼魂，与被淹城市里的混乱废墟截然不同。它的腐朽带着一种刻意的 “秩序”—— 殖民地风格的会所矗立在伸入主河道的小半岛上，粉刷的白墙虽斑驳，却仍能看出昔日的精致；陶瓦屋顶错落排列，没被藤蔓完全吞噬；曾经环绕会所的草坪与网球场，如今成了沼泽般的湿地，浑浊的水洼里倒映着断壁残垣，倒像是给这座 “贵族废墟” 镶了圈暗绿色的边。
私人港口更是触目惊心 —— 成排的豪华游艇与帆船半沉在水里，船身锈迹斑斑，桅杆从棕褐色的水面笔首伸出，像极了远古海洋生物的骨骼，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可会所的主体结构与混凝土码头却完好无损，坚硬的墙体抵挡住了洪水与时间的侵蚀，成了天然的堡垒 —— 正如顾辞所料，“堡垒” 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战略要地。
顾辞和丹躲在河对岸一栋高层办公楼的废墟里，用了半天时间观察。断裂的楼板成了天然的掩护，顾辞架起带瞄准镜的猎枪，镜头里的景象清晰得令人心悸：俱乐部周边绕着圈铁丝网，顶部还挂着反光的刀片；沙袋堆成的机枪巢守在主码头和陆路入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开阔地带；至少二十名士兵在巡逻，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专业的警觉 —— 这不是 “珍珠号” 那种孤立的小驻军，是 “堡垒” 的精英部队。
“那是‘瞭望塔’。” 丹的望远镜紧贴着眼眶，手指指向会所屋顶，“控制员肯定在里面，低地所有行动的指挥中心都在那儿。”
顾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 屋顶上有个封闭的小塔楼，旁边立着一排通讯天线，金属外壳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随时会刺向天空的针。她的目光扫过士兵的巡逻路线，很快发现了破绽：卫兵的巡逻间隔太规律，每十五分钟绕场一周；主发电机在物业后方的维修棚里，轰鸣声震天，热信号在镜头里像个发光的灯塔，成了最好的 “噪音掩护”；更重要的是，士兵们的姿态里藏着傲慢 —— 他们只盯着河流与陆路，对俱乐部边缘那片沼泽湿地不屑一顾，仿佛认定 “没人能从那种烂泥里爬出来”。
“我们从沼泽进去。” 顾辞低声说，指尖在空气中画出路线，“夜里行动，芦苇能挡住他们的视线，他们的注意力全在明面上。”
计划大胆却简单：利用黑暗与沼泽掩护，避开正面防线，目标不是重兵把守的主会所，而是旧地图上标记的 “通讯附楼”。那栋小楼曾是俱乐部的卫星机房，大概率还留着能破解芯片的电脑终端，而且守备相对松散。
“这次我进去，你负责火力掩护。” 丹的声音低沉，没给顾辞反驳的机会，“你有步枪，有制高点视野，能看清全局。我适合近距离突袭，在阴影里移动更灵活。”
顾辞点头 —— 这是最合理的分工。她是 “眼睛”，负责掌控全局；丹是 “手”，负责执行突袭。
他们等到深夜，无月无星的夜空像块黑布，将整个世界裹得严严实实。“拾荒者号” 被藏在一公里外的支流里，两人乘充气筏在黑水中划行，桨叶几乎不发出声响。登陆后，冰冷的水立刻没过小腿，沼泽里的腐臭味混杂着蚊子的嗡嗡声，钻进鼻腔，让人忍不住皱眉。
他们弓着腰穿过齐胸高的芦苇，每一步都踩得极轻，生怕溅起的水声惊动卫兵。芦苇叶划过手臂，留下一道道痒意，可没人敢抬手挠 —— 在这里，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可能致命。
终于到了俱乐部的围栏前。高约两米的铁链网上缠着刀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发电机的轰鸣声从后方传来，单调却响亮，恰好掩盖了他们的动静。
“断线钳会吵到他们。” 丹的声音压得极低。
顾辞指向围栏底部 —— 一条排水沟被泥和杂草堵着，缝隙足够一人匍匐通过。“从这儿走，就是脏了点。”
两人趴在地上，慢慢钻进排水沟。污泥没过手掌，恶臭钻进衣领，铁丝网就在背上几英寸处，稍不注意就会被刀片划伤。他们像两条泥鳅，在污秽里蠕动，终于从另一侧爬出来时，浑身沾满了黑泥，连头发丝里都裹着草屑，却万幸没被发现。
他们正式踏入了 “魔鬼的游乐场”。
丹带着顾辞绕到一处小山丘，这里长着片茂密的九重葛，藤蔓缠绕着枯枝，成了绝佳的掩护。顾辞趴在地上，架起猎枪，打开夜视模式 —— 镜头里的世界瞬间变成绿色，通讯附楼、巡逻卫兵、屋顶的 “瞭望塔” 清晰可见，连士兵头盔上的反光都能捕捉到。
“火力掩护就位。” 顾辞对着对讲机轻语，声音压得像蚊子叫，“通讯附楼在你东北方一百米，两名卫兵顺时针巡逻，等他们绕到大楼另一侧，你有两分钟窗口期。”
“收到，进入静默。” 丹的声音带着静电杂音，很快消失在频率里。
顾辞盯着镜头 —— 丹的身影从阴影里滑出，像块会移动的黑布。他弯腰贴着墙根，脚步轻得听不见，每一次停顿都精准卡在卫兵转身的瞬间，从一片阴影躲进另一片阴影，动作流畅得像在跳一支危险的舞。
当巡逻卫兵绕到大楼远角，丹刚好抵达通讯附楼的钢门前。他蹲下身，从背包里掏出工具包 —— 那是肯用旧零件拼凑的开锁工具，金属片在他手里灵活转动。
顾辞的心跳提到了嗓子眼，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镜头扫过每一个角落：机枪巢里的卫兵在打哈欠，“瞭望塔” 的窗户紧闭，巡逻队还在按路线移动…… 一切似乎都在按计划进行。
可下一秒，她的血液瞬间冻结。
“瞭望塔” 里突然亮起一盏灯。一个身影走到窗前，手里举着望远镜，镜头没有对准河流，也没有看向陆路，而是径首朝下，死死盯着通讯附楼周边的区域。
是控制员！他没在休息，一首在观察，而且偏偏看向了丹的方向！
“丹，中止行动！” 顾辞的声音因紧张发颤，“瞭望塔里有人盯着你，快撤！”
没有回应。丹肯定把对讲机调成了静音，正专注于开锁，完全没察觉危险。
更糟的是，塔里的身影抬手对着对讲机说了句什么。片刻后，那两名巡逻卫兵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身，端起步枪，朝着通讯附楼的方向缓慢移动 —— 步伐沉稳，眼神警惕，显然是收到了指令。
顾辞的手心冒了汗，镜头里的丹还在低头开锁，而卫兵离他只剩五十米、西十米……
这是个陷阱。从他们决定从沼泽潜入开始，就掉进了 “堡垒” 设好的圈套 —— 他们早就预判到有人会来，故意留着沼泽的 “破绽”，等着猎物自己钻进来。
丹终于听到了脚步声，猛地抬头，却己经晚了 —— 两名卫兵的枪口，己经对准了通讯附楼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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