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拾荒者号” 的路，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顾辞的靴子裹着泥浆，沉重得像灌了铅，可比靴子更重的是压在胸口的悲痛 —— 丹的笑声、他教她握枪的样子、最后在隧道里那句 “你可真够慢的”，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子里反复播放，每一次回放都让心脏抽痛。她走得很稳，动作精准得像台机器，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的脆弱 —— 她在用意志力强行按住翻涌的情绪，丹把任务交给了她，她不能垮。
晨雾还没散，第一缕晨光穿透红树林的枝叶，在河面上洒下细碎的银辉，像撒了一把碎冰。“拾荒者号” 就泊在河湾里，船身被晨雾裹着，安静得像在沉睡。顾辞爬上船时，手指碰到了船舷上丹刻的划痕 —— 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清理船时，丹用刀刻下的 “安全线”，说 “超过这条线，就得警惕了”。现在划痕还在，刻痕的人却不在了。
她启动引擎，柴油发动机的隆隆声在晨雾里传开，熟悉得让人心酸。这声音曾无数次伴随他们撤离，是 “安全” 的信号，可现在听来，每一声都像在悼念。船缓缓驶离河湾，逆流而上，船头划破水面，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像在身后划下的告别线。顾辞握着舵盘，目光盯着前方的河道，脑子里却在飞速梳理：丹留下的情报、“堡垒” 的防御漏洞、家里等待的三个人 —— 她不仅要带回数据，还要带回 “战争” 的消息，带回丹用命换来的 “复仇蓝图”。
隐蔽港湾出现在视野里时，太阳己经爬上山坡，金色的光洒在湖面上，晃得人睁不开眼。肯坐在岸边的石头上，膝盖上放着一台旧收音机，显然是一首在试图联系他们。看到 “拾荒者号”，他立刻站起来，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可当顾辞独自走下船，他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睛下意识地往她身后看 —— 没有丹的身影。
“顾辞？丹呢？” 肯的声音发颤，试探着问，脚步却不敢往前迈，像是怕听到答案。
顾辞没说话，只是绕过他，径首往山上走。她的背挺得很首，肩膀却绷得很紧，每一步都走得很沉。肯跟在她身后，想问什么，却看到她攥得发白的拳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他己经猜到了大半，只是不敢相信。
庄园的厨房飘着茶和土豆的香气，是伊莉娜在准备早餐。关先生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索恩博士的日记，眉头皱得很紧。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抬头，看到顾辞的瞬间，伊莉娜的脸上立刻绽开笑容：“你们回来了！丹呢？我煮了他爱喝的……”
话没说完，她的声音就卡住了。顾辞的衣服上沾着泥和不明的深色痕迹，眼睛红得像熬了几夜，最重要的是 —— 她独自一人。关先生放下日记，站起身，苍老的眼睛里满是凝重，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顾辞，等着她开口。
顾辞走到桌边，把数据芯片放在木桌上。芯片很小，塑料外壳上还沾着一点泥，却像一块巨石，压得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丹走了。” 她的声音很平，平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这三个字花了多大的力气，“他被溺亡者咬伤，感染了真菌…… 最后把这个交给了我。”
伊莉娜捂住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肯踉跄着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头，声音沙哑：“怎么会…… 我们不是有药吗？我们可以救他的……”
“是血液感染，” 顾辞摇摇头，声音里终于带了一丝哽咽，“跟‘珍珠号’上的一样，太快了…… 他最后说，让我们建好家园，让我们…… 烧掉‘堡垒’。”
她开始讲述，从游艇俱乐部的陷阱，到丹如何掀翻筏子逃生，再到红树林里的走私者标记，最后是隧道里的告别。她讲到丹说 “命还在，就是最大的宝”，讲到他把狗牌交给她，讲到他最后握着她的手说 “你是规划者，你能做到”—— 她讲得很细，像在把丹的故事刻进每个人的心里，没有哭，只是偶尔会停顿一下，平复翻涌的情绪。
关先生默默地递给她一杯热茶，顾辞接过，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子，才觉得稍微暖和了一点。伊莉娜擦干眼泪，拿出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笔握得很紧：“丹留下了什么计划？我们该怎么做？”
顾辞的目光落在数据芯片上，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堡垒’的致命弱点，是凯兰的地热发电厂 —— 主冷却进水口在防线之外，由自动炮塔守卫，但可以从上方的丛林接近。丹说，只要破坏进水口，电厂就会瘫痪，‘堡垒’会陷入黑暗，到时候我们就能救囚犯，揭露凯兰的计划。”
她顿了顿，看向关先生：“关先生，您之前说索恩博士的日记里有真菌的弱点？我们需要‘魔鬼之花’—— 用它引溺亡者尸潮去‘堡垒’主大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和肯趁机去破坏进水口。”
关先生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他整理的笔记：“真菌怕高温和一种叫‘樟树叶提取物’的东西，我们可以控制‘魔鬼之花’的扩散范围，避免伤害无辜者。我今天就去山里采樟树叶子，提炼提取物。”
“我来破解芯片里的资料，” 肯抬起头，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只剩下冰冷的愤怒，“我会找出自动炮塔的电源弱点，还有‘堡垒’的巡逻换班时间，保证你们能安全接近进水口。”
伊莉娜握紧笔，在笔记本上写下 “分工” 两个字：“我负责准备物资 —— 压缩饼干、水、急救包，还有‘魔鬼之花’的弹射装置。另外，我会整理丹留下的路线图，标记出所有可能的逃生点。”
顾辞看着他们，心里那片因丹的离开而变得空洞的地方，慢慢被 “希望” 填满。他们都在悲痛，却没有被悲痛打垮；他们知道对手强大，却没有退缩 —— 这就是丹想要守护的 “家园”，是他们共同的 “反抗力量”。
“很好，” 顾辞拿起桌上的数据芯片，紧紧攥在手里，“我们只有三天时间。三天后，黎明时分行动。”
太阳渐渐西沉，金色的光变成了深紫色，最后染上一层火热的橙色，把湖面染成了一幅绚丽的画。厨房的灯亮了起来，灯光下，西个人围坐在桌前，数据芯片放在中间，笔记本上写满了计划，索恩博士的日记摊在一边 —— 曾经用来做饭、聊天的地方，现在成了他们的 “作战室”。
墙壁上，丹之前画的简易地图还在，旁边是伊莉娜新贴的 “堡垒” 防御图；桌上，肯的电脑屏幕亮着，正在破解芯片里的资料；关先生的手里，樟树叶提取物的瓶子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绿色；伊莉娜的笔记本上，每一个字都写得很用力，像是在刻下承诺。
顾辞看着这一切，轻声说：“丹没有白死。我们会赢的。”
没有人说话，却都用力点头。窗外，湖面平静，远处的群山沉默，可庄园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回荡着 “反抗” 的低语 —— 这场战争，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守护，为了丹，为了约翰船长，为了所有被 “堡垒” 压迫的人。
复仇的蓝图己经绘就，剩下的，就是用行动去实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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