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晨省即将结束。
皇后端起茶盏,正准备说一句“都散了吧”,一个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皇后娘娘,臣妾还有一事。”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祺贵人。
她今日穿了一身秋香色的宫装,衬得她肌肤雪白,但眉眼间那股骄纵之气却丝毫未减。
皇后放下茶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何事?”
祺贵人从座位上站起,对着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立刻上前,手中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白玉花盆。
花盆里,栽着一株奇特的植物。
那植物的藤蔓呈深紫色,缠绕着一根小小的支架,叶片是心形的,边缘带着一圈诡异的银白色。
“臣妾前几日偶得一株奇花。”
祺贵人走上前,亲自将那盆花接了过来,姿态优雅地展示给众人看。
“听闻此花名为‘瑶台仙露’,极为罕见,百年才开一次花。”
“臣妾想着,这等仙品,臣妾福薄,怕是养不好。”
她说着,目光转向了殿中末座的沈鸢。
“听闻沈才人精通药理,对花草也颇有心得。”
“臣妾愿将此花转赠给沈才人,也算是物尽其用,不辜负了这仙草的灵气。”
她的话音落下,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沈鸢的身上。
这是一份赏赐,更是一个陷阱。
这盆花的来历不明,习性未知。
若沈鸢接了,养好了是理所应当,养死了,便是她无能,更是对贵人赏赐的慢待,一顶“不知好歹”的帽子就能扣下来。
若她不接,那便是公然驳了祺贵人的面子,是为不敬。
无论接与不接,都是一个困境。
沈鸢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了大殿中央。
她没有立刻去看那盆花。
她先是恭敬地对着祺贵人福了一礼。
“多谢贵人厚爱。”
她的声音很平静。
“只是嫔妾才疏学浅,怕是会辜负了贵人一番美意,更怕会折损了这‘瑶台仙露’的仙气。”
她试图用谦辞,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推回去。
祺贵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沈才人何必过谦。”
她向前一步,将花盆往沈鸢的方向递了递。
“前些日子,你不是还能一眼看出丽嫔妹妹的汤药与熏香相冲吗?”
“连太医都未能察觉的细节,你都能明察秋毫,可见才人绝非凡人。”
“怎么今日,对着一盆小小的花草,反而畏缩起来了?”
她的话语,将沈鸢高高捧起,却也彻底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
她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逼着沈鸢接下这个挑战。
大殿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贤妃端着茶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皇后则靠在凤座上,神情淡漠,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沈鸢知道,今日这一关,是躲不过去了。
她抬起眼帘,目光终于落在了那盆奇特的花上。
“既然贵人如此抬爱,那嫔妾便却之不恭了。”
她缓缓伸出双手,准备去接那个花盆。
“且慢。”
祺贵人却向后撤了一步,没有让她碰到花盆。
“这‘瑶台仙露’娇贵得很。”
祺贵人抚摸着那心形的叶片,慢悠悠地说道。
“它的习性,与寻常花草大不相同。”
“才人既是此道高手,不如先当着大家的面,说一说这花的来历与养护之法?”
“也好让臣妾,还有在座的姐妹们,都跟着长长见识。”
这一下,是彻底的图穷匕见。
她不仅要沈鸢接下这个难题,还要她当场解答。
答对了,不过是印证了传闻。
答错了,那“精通药理”的人设便会当场崩塌,沦为整个后宫的笑柄。
小翠站在殿外,手心里己经攥满了冷汗。
沈鸢的双手还停在半空中,她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向前走了一步,离那盆花更近了一些。
她仔细地观察着那深紫色的藤蔓,和叶片边缘那奇特的银边。
她的知识库里,没有任何关于这种植物的信息。
这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植物。
祺贵人见她沉默,眼中的得意之色更浓。
“怎么?”
“才人也认不出来吗?”
“看来,传闻终究只是传闻啊。”
几声压抑的窃笑声从妃嫔席间传来。
沈鸢没有理会那些声音。
她的目光,从叶片移到了花盆里的土壤上。
那土壤是深褐色的,看起来很肥沃。
“贵人说笑了。”
沈鸢缓缓开口。
“此花确实罕见,嫔妾也只在一部极为偏僻的古籍上见过寥寥数语的记载。”
“若想知道它的养护之法,还需仔细查验一番。”
她说着,伸出手指,像是要探一探土壤的湿度。
这是一个极为正常的、查验花草状态的动作。
祺贵人没有理由阻止。
沈鸢的指尖,轻轻地触碰到了花盆边缘的泥土。
就在那一瞬间。
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一股冰冷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信息,涌入了她的脑海。
【金手指“入殓师之手”被激活。】
【读取介质:土壤中的“三足乌金蟾”骨粉。】
【画面:一个阴暗的房间,一个太监正用石臼奋力地碾磨着什么东西。】
【石臼里,是一只己经死去多时的、通体漆黑、长相怪异的三足蟾蜍。】
【声音:骨骼被碾碎的“咔嚓”声,以及那个太监的低语。】
【“贵人吩咐了,一定要磨得细细的,混进这土里,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这断肠草的根,配上乌金蟾的毒骨粉,不出三月,养花之人就会五脏衰竭而死,连太医都查不出病因。”】
【画面闪烁:祺贵人那张带着冷笑的脸。】
信息流戛然而止。
沈鸢的手指,离开了土壤。
她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根本不是什么“瑶台仙露”。
这是一盆用剧毒植物“断肠草”的根茎嫁接而成的毒物。
而更歹毒的,是这盆栽所用的土壤。
里面混合了剧毒的三足乌金蟾的骨粉。
这种毒素会通过日常的接触,顺着皮肤毛孔,一丝一丝地渗入人的体内,缓慢地破坏人的脏器。
这根本不是一个陷阱。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无声无息的谋杀。
沈鸢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祺贵人。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祺贵人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强撑着说道。
“怎么样,沈才人?”
“可查验出什么门道了?”
沈鸢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查验清楚了。”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此花,并非叫‘瑶台仙露’。”
“它的真名,应当是‘紫藤穿心’。”
“其藤蔓深紫,叶生银边,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
“只是……”
她话锋一转。
“此物虽美,却性喜阴寒,与活人的阳气相冲。”
“尤其是闺阁女子,若长期将此物置于卧房之内,阴气入体,会扰乱经期,损伤容颜,夜间更是会噩梦缠身。”
她说的这些症状,自然是她临时编造的。
但她用一种极为专业的、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了出来。
殿内一些胆小的妃嫔,听得脸色都有些发白。
祺贵人的脸色也变了。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贵人心中最是清楚。”
沈鸢迎着她的目光,语气依旧平静。
“更何况……”
她伸出手指,指向花盆里的土壤。
“养护此花,最忌讳的,便是用阳气过盛之物作为花肥。”
“比如……用那‘三足乌金蟾’的骨殖磨粉入土。”
“此举,看似能以毒攻毒,中和阴气。”
“实则会激发此花的全部毒性,让它从一件仅仅是‘不祥’的物品,变成一件能于无形中害人性命的‘凶器’。”
“‘三足乌金蟾’。”
当这五个字从沈鸢的口中清晰地吐出时。
祺贵人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她脸上的表情,是全然的、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恐惧。
她怎么会知道?
她怎么可能知道这土里混了乌金蟾的骨粉!
这件事,只有她和她最心腹的太监知道!
这个沈鸢,她到底是谁!
“看来,送花给贵人的人,是存了心要害你啊。”
沈鸢看着她,缓缓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贵人将此等凶物转赠于我,究竟是想让嫔妾与您一同分担这份凶险,还是……想将这份凶险,彻底地转嫁给嫔妾呢?”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番惊人的言论给镇住了。
祺贵人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沈鸢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冰冷的眼睛。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她精心设计的谋杀,被对方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当众揭穿。
“本宫……本宫也是被人蒙骗!”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利而干涩。
“这……这晦气的东西,不要也罢!”
她猛地一挥手,将那盆花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脆响,白玉花盆西分五裂,深褐色的泥土和那株紫色的植物散落一地。
做完这一切,她甚至不敢再多看沈鸢一眼。
她对着皇后匆匆行了一礼。
“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然后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坤宁宫。
沈鸢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平静。
她赢了这一局。
她不仅化解了一场致命的危机,更是在众人面前,再一次巩固了自己那个深不可测、无人敢惹的形象。
贤妃看着地上的碎片,又看了一眼沈鸢,眼中异彩连连。
而高坐在凤位上的皇后,一首淡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看着沈鸢,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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