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来势汹汹的栽赃嫁祸,就这样以一种更加彻底和屈辱的方式,宣告破产。
刘安带着他的人,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听雪轩。
殿内,终于彻底恢复了宁静。
孙嬷嬷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对沈鸢的敬畏,己经达到了顶峰。
她躬着身子,连头都不敢抬。
“贵人受惊了,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去给您重新沏一壶安神茶来。”
“不必了。”
沈鸢摆了摆手,重新坐回了窗边的软榻上。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孙嬷嬷和小翠等人行了一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并体贴地为她关上了殿门。
沈鸢看着窗外那棵高大的银杏树,树叶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金黄色的光泽。
接连不断的危机,让她感到了一丝疲惫。
皇后显然是被逼急了,才会用这种虽然恶毒、但却并不算高明的手段,接二连三地对她进行攻击。
而她每一次的反击,都像是往一堆干柴上,又浇了一勺油。
敌人的恨意在累积,下一次的攻击,只会来得更加猛烈和不计后果。
她必须尽快找到破局的关键。
就在她沉思之时,一阵轻微的“咕咕”声,伴随着翅膀扑腾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一只灰色的信鸽,不知何时落在了窗棂上。
它的腿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沈鸢的眼神一凝。
这是她和宫外的黄公公之间,秘密传递消息的方式。
她立刻起身,打开窗户,小心翼翼地将那只信鸽引了进来。
信鸽很乖巧,落在她的手臂上,任由她解下腿上的竹筒。
沈鸢从竹筒里,倒出了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她展开纸条,上面是黄公公用暗语写的字迹。
内容很简短。
【祺贵人府有异动,周全今夜子时出宫,西角门。】
周全。
那个好赌的、祺贵人的掌事太监。
他要出宫。
这一定和芳姑姑的案子有关。
或许是要去处理什么证据,或许是要去和什么人接头。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能抓住周全,从他嘴里撬出东西,就能拿到指证祺贵人的第一个人证。
沈鸢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她立刻走到书案前,研墨提笔,准备写回信,让黄公公在宫外做好接应和布控。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什么人!”
“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紧接着,是王进焦急的喊声。
“保护贵人!”
沈鸢心中警铃大作。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眼神凶狠的猎鹰,不知何时从敞开的窗户里扑了进来。
那猎鹰的目标,正是停在她手臂上的那只信鸽!
这是一个新的、突如其来的横向挑衅。
有人在监视她,并且想要截断她的信息来源!
信鸽受惊,“扑棱”一声飞了起来,想要逃出窗外。
但那猎鹰的速度更快,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追了上去。
利爪在空中一闪,几根灰色的羽毛飘落下来。
信鸽发出一声哀鸣,被猎鹰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扁毛畜生!敢尔!”
王进己经提着一根木棍冲了进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靠近,另一个身影,便紧跟着从窗外翻了进来。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身材矫健,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刀。
他的手臂上,还戴着驯鹰的皮套。
“住手。”
黑衣男子对着王进,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军人铁血之气。
王进的动作,下意识地停住了。
那只猎鹰听到主人的声音,松开了爪子,但依然将信鸽困在身下,虎视眈眈。
信鸽的一只翅膀,己经被划出了一道血口,躺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是何人?”
沈鸢看着那个不速之客,声音冰冷。
“竟敢私闯嫔妃寝殿?”
黑衣男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只受伤的信鸽上。
“禁军统领张谦,奉皇上密令,巡查宫中私相传递消息之人。”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金牌。
“这只信鸽,形迹可疑,本统领有理由怀疑,它与宫中某桩悬案有关。”
“现在,我要将它带回去审问。”
禁军统领,张谦。
那个奉皇帝密令,调查御膳房“牵机散”一案的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粗暴的方式。
这是皇帝的授意,还是他自己的判断?
这是一个巨大的困境。
信鸽一旦被带走,她与黄公公之间的秘密联系就会彻底暴露。
更重要的是,今晚抓捕周全的计划,就会彻底泡汤。
她好不容易才等来的机会,决不能就这么失去。
“张统领。”
沈鸢上前一步,挡在了信鸽的前面。
“这只信鸽,是嫔妾所养,平日里只是在宫苑左近飞飞,解个闷罢了。”
“何来私相传递消息一说?”
她试图用一个简单的借口,将此事糊弄过去。
张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不是,不是贵人说了算。”
他一挥手,示意那只猎鹰。
“雪鹰,把证物带回来。”
那只名为雪鹰的猎鹰,立刻低下头,用喙叼起地上那只受伤的信鸽,准备飞起。
矛盾,被激化到了极点。
沈鸢知道,她不能再退了。
“统领大人,如此行事,未免太过霸道了吧。”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说它是证物,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
张谦冷笑了一声。
“它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就是最大的证据。”
“这宫里,除了军情急报,任何私自饲养信鸽传递消息的行为,都是死罪。”
“沈贵人,你是想让本统领,连你一起带回禁军大营里,好好审问吗?”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威胁。
他不仅要带走信鸽,还要用“死罪”来压迫沈鸢。
沈鸢看着他那张冷硬的脸,又看了看他手臂上那个驯鹰的皮套。
她的目光,在皮套边缘,一处被磨损得有些厉害的地方,停顿了一下。
“张统领。”
沈鸢忽然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这只雪鹰,想来是你的爱宠吧。”
张谦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又如何?”
“我看它,目光锐利,羽翼,确是一只难得的神骏。”
沈鸢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异常。
“只是……”
她话锋一转。
“我观它左侧翅膀的根部,羽毛似乎有些杂乱干枯。”
“而且,它刚才扑击之时,虽然迅猛,但左翼扇动的幅度,明显要比右翼小了那么一丝。”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它这左翼的关节,应该是有旧伤吧。”
“而且是伤在了筋骨,平日里看着无碍,可一旦遇到阴雨天气,或是发力过猛之时,便会隐隐作痛。”
张谦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的瞳孔,控制不住地收缩了一下。
他这只雪鹰,确实在一次执行任务时,左翼被箭矢擦伤,伤愈后便留下了这个病根。
这件事,除了他和军中的兽医,再无第三人知晓!
这个沈贵人……她……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一向冷硬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惊疑。
“我不仅知道它有旧伤。”
沈鸢迎着他震惊的目光,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柔,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意味。
那只凶狠的猎鹰,看着她伸过来的手,竟然没有攻击,只是歪着头,发出了几声疑惑的“咕咕”声。
沈鸢的指尖,轻轻地,落在了猎鹰那只受伤的翅膀根部。
金手指,发动。
【读取介质:猎鹰雪鹰。】
【画面:一片混乱的战场,张谦正被几名刺客围攻,形势危急。】
【雪鹰从天而降,用利爪抓瞎了一名刺客的眼睛,却也被另一名刺客反手一箭,射中了左翼。】
【它发出一声悲鸣,从空中跌落。】
【画面转换:军帐之内,张谦正亲自为雪鹰处理伤口,他的眼中,充满了痛惜和……自责。】
【声音:张谦低沉的、带着愧疚的自语。】
【“雪鹰,都是我没用,才让你受了伤。”】
【“那帮刺客……用的竟是南疆的‘腐肌散’,箭头淬了毒。”】
【“虽然保住了你的性命,可这毒……怕是己经深入骨髓,难以根除了。”】
信息流消失。
一切,都清晰了。
这旧伤的根源,不在筋骨,而在毒。
一种名为“腐肌散”的南疆奇毒。
沈鸢的手,己经从雪鹰的翅?膀上拿开了。
她抬起头,看着张谦,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
“张统领。”
“你这只雪鹰的伤,恐怕不是普通的箭伤那么简单吧。”
“军中兽医,想必也只能用些活血化瘀的药物,来缓解它的疼痛。”
“却不知,病根不在骨,而在毒。”
“一种能让肌肉筋脉,缓慢腐化的……南疆奇毒。”
当“南疆奇毒”这西个字,从沈鸢的口中说出来时。
张谦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死死地盯着沈鸢,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这个秘密,是他心中最大的痛。
是他穷尽了办法,也无法解决的难题。
这个女人……她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摸了一下,就将这一切,都说了出来。
“你……你到底是谁?”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了这句话。
“我是谁不重要。”
沈鸢看着他,缓缓地说。
“重要的是,我或许……有办法解它身上的毒。”
张谦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看着沈鸢那双平静而自信的眼睛,心中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你……此话当真?”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的颤抖。
“当不当真,统领大人一试便知。”
沈鸢指了指地上那只受伤的信鸽。
“现在,你可以把它还给我了吗?”
张谦沉默了。
他看着沈鸢,又看了看自己心爱的猎鹰。
忠于皇命,和治愈爱宠。
这两个选项,在他的心中激烈地交战着。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只猎鹰,下达了一个命令。
“雪鹰,回来。”
那只猎鹰发出一声不甘的鸣叫,但还是松开了喙,振翅飞回到了主人的手臂上。
地上那只受伤的信鸽,终于获得了自由。
小翠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它抱了起来。
“今日之事,是我鲁莽了。”
张谦对着沈鸢,生硬地拱了拱手。
“改日,我再来……向贵人请教。”
说完,他不再多做停留,转身,带着他的猎鹰,从窗户一跃而出,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一场剑拔弩张的危机,再次被化解。
沈鸢不仅保住了自己的秘密,更是在这位禁军统领的心中,种下了一颗充满了希望和敬畏的种子。
她知道,这位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剑”,从今天起,将不再仅仅是指向她的敌人。
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甚至可能,会成为她手中,最意想不到的一张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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