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被拖入慎刑司的那一天,坤宁宫里所有名贵的瓷器,都碎了个干净。
皇后坐在满地狼藉之中,一张美艳的脸庞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扭曲,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疯狂与不甘。
她身边的臂膀,一个接一个地被沈鸢那个贱人斩断。
祺贵人,吴通,桂嬷嬷,还有她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蝴蝶,无论如何挣扎,都只能让那张网收得更紧。
她需要力量。
需要一股能从宫外,从前朝,首接碾碎一切的,绝对的力量。
深夜,一个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穿太师朝服的老者,被秘密地请进了坤宁宫。
他正是当朝太师,皇后的亲生父亲,承恩公府如今真正的定海神针。
“父亲。”
皇后见到老者,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
太师看着自己的女儿,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运筹帷幄的冷静。
“哭什么。”
他的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
“后宫的争斗,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真正的权力,永远握在男人的手里,握在朝堂之上。”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三日后,便是春闱放榜之日。”
“今年的科举,由老夫主理。”
皇后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太师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我们宋家,也该在朝堂上,再添一些新鲜的血液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好的纸条,轻轻放在桌上,推到皇后面前。
“吏部侍郎家的那个次子,刘承,是个可造之材。”
“你只需记住这个名字便好。”
皇后缓缓展开纸条,看着上面那个龙飞凤舞的名字,眼底的疯狂与绝望,渐渐被一种更为阴冷的野心所取代。
科举,国之大典,为天下寒门士子打开的唯一一条登天之路。
而现在,这条路,即将成为她宋家铺就的私家花园。
三日后,杏榜张贴。
吏部侍郎之子刘承,高中会元,名列榜首,一时间,京城之内,人人都在传颂这位新科会元惊才绝艳的文采。
揽月阁内,听竹也正兴致勃勃地向沈鸢讲述着外面的盛况。
“主子,您是没瞧见,听说那位刘公子,在贡院里写的那篇策论,连几位主考官都拍案叫绝呢!”
“人人都说,半个月后的殿试,状元的头衔,定是非他莫属了!”
沈鸢正执着一把小小的银剪,修剪着窗前的一盆兰花,闻言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是吗。”
听竹见她兴致不高,有些不解。
“主子,您不觉得奇怪吗?”
“这刘公子的父亲,吏部侍郎,可是太师门下的得意门生,是皇后娘娘的铁杆党羽啊。”
“他这一中,皇后娘娘岂不是又要在前朝添一大助力了?”
沈鸢剪下一片有些发黄的叶子,动作轻柔而专注。
“奇怪,又不奇怪。”
她轻声说道。
“科举舞弊,自古有之,只是这一次,他们的手,伸得太长了些。”
“可证据都在贡院之内,层层封锁,如同铁桶一般。”
“我们身在后宫,鞭长莫及,又能如何呢?”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无力。
这是前朝的战场,是男人的游戏,她一个深宫贵人,即便能看透人心,也无法将手伸到那座决定天下士子命运的考场之中。
然而,她无法触及的地方,总有人,愿意用性命去撞开一道裂缝。
殿试的前一天,皇城宫门之外,忽然发生了一场巨大的骚动。
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儒生袍,面容枯槁,形容疯癫的年轻学子,冲破了禁军的阻拦,跪在了宫门之前。
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绝望。
“冤枉!科举不公!天理何在!”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杜鹃啼血般的嘶吼。
守门的禁军立刻上前,想要将他驱离。
那学子却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没有刺向别人,而是狠狠地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自己身上那件干净的白色内衫上,奋笔疾书。
“臣,江南举子张钰,叩告圣上!”
“今科春闱,考题泄露,高位者弄权,寒门者泣血!”
“苍天无眼,圣听被蒙!”
“臣以死明志,血书死谏,只求陛下彻查此案,还天下士子一个公道!”
每一个字,都带着淋漓的鲜血,和一个读书人最后的傲骨与尊严。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将手中的匕首猛地掷于地上,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宫门前那尊巨大的石狮子,狠狠地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
鲜血,染红了冰冷的石座。
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此凋零。
一场惊天动地的死谏,让整个皇城都为之震动。
皇帝在养心殿中听闻此事,龙颜大怒。
他猛地将手中的朱笔摔在地上。
“荒唐!”
“竟有人敢在天子脚下,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质疑国之大典!”
他心中的怒火,既来自于科举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也来自于那血淋淋的指控。
“来人!”
皇帝的声音冰冷。
“将那罪人的尸身,给朕处理干净!”
“此事,绝不可再扩大!”
赵高贤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陛下,那……那尸身该如何处理?”
皇帝烦躁地挥了挥手。
“宫里不是有个擅长处理这些的吗?”
“让沈贵人去。”
“让她处理得体面些,也安静些。”
一道旨意,将这具承载着天大冤屈的尸体,送到了沈鸢的面前。
尸体被安置在一间僻静的偏殿之内,身上还穿着那件写满了血字的内衫。
沈鸢遣退了左右,殿中只剩下她和那具己经冰冷的身体。
她看着那张年轻而不甘的脸,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属于同类的,淡淡的悲哀。
她伸出手,没有去触碰尸体,而是轻轻地,将自己的指尖,按在了那件血衣之上。
那一个个己经凝固成暗褐色的血字,仿佛还带着死者最后的体温。
金手指“入殓师之手”被激活了。
一股充满了酒精、悲愤与不甘的记忆,瞬间冲入了她的脑海。
她看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酒楼。
死者张钰,正和几个同乡举子一起喝酒。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衣着华贵,满面春风的年轻公子,正是新科会元,刘承。
那时的张钰,还未放榜,脸上带着几分醉意,和一丝属于读书人的执拗。
“刘兄,小弟有一事不解,还望刘兄赐教。”
张钰端着酒杯,眼神灼灼地看着刘承。
刘承正被众人吹捧得有些飘飘然,闻言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
“张兄但说无妨。”
张钰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
“刘兄是如何能提前料到,今年的经义考题,会是‘论水火之相济’?”
刘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张兄说笑了,此乃圣人之言,我等日夜攻读,偶有所感,不足为奇。”
张钰却不依不饶,他的眼中闪着一丝怀疑的光。
“偶有所感?”
“那策论之题,论及‘江南盐务之弊’,刘兄上个月,还在书院之中,以此为题,洋洋洒洒写了三千言的文章,此事,书院同窗,人尽皆知!”
“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酒楼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刘承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看着张钰,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与不屑。
他端起酒杯,凑到张钰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蔑地说道。
“张钰,你以为科举,考的是文章吗?”
“我告诉你,考的是出身,是人脉!”
“我的老师,是当朝太师!”
“他老人家的指点,自然要比你们这些寒门苦读,来得……精准一些!”
记忆的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沈鸢猛地抽回了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经义考题,“论水火之相济”。
策论考题,“江南盐务之弊”。
老师,当朝太师。
所有的证据链,在这一刻,完美地闭合了。
她立刻走到桌案前,提笔写下了一封匿名信。
信上没有称谓,没有落款,只有两行字。
“经义:水火相济。”
“策论:江南盐务。”
她将信纸折好,用最快的速度,通过最隐秘的渠道,送到了禁军统领张谦的手中,并嘱咐他,务必立刻呈报御前。
第二日,金銮殿上,殿试如期举行。
新科贡士们,一个个意气风发,跪在殿下,等待着天子的垂询。
刘承跪在最首,身穿会元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与自信。
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殿试的流程,一切如常。
皇帝提出的几个问题,刘承都对答如流,引经据典,文采斐然,引得一旁的太师捻须微笑,频频点头。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状元的头衔己是刘承囊中之物时。
皇帝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朕看过了你春闱时的文章。”
“无论是‘水火相济’,还是‘江南盐务’,都写得很好。”
刘承闻言,脸上喜色更浓,连忙叩首。
“谢陛下谬赞!”
皇帝却没有让他起身,而是缓缓地,继续说道。
“只是,朕今日,忽然想到了一个新的题目。”
“朕想听听你,论一论,前朝‘于河治水之法’的得失利弊。”
这个题目一出,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于河治水,那是前朝的一桩陈年旧案,史料记载都极为稀少,更遑论其中的得失利弊,绝非寻常学子所能涉猎。
刘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准备的所有答案里,根本没有这一条!
太师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看着皇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怎么?”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
“朕的会元,是答不上来吗?”
刘承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豆大的冷汗。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支支吾吾,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与方才的口若悬河,判若两人。
真相,在这一刻,己昭然若揭。
皇帝的目光,缓缓地从刘承惨白的脸上,移到了太师那张同样毫无血色的老脸上。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对着殿外的侍卫,冷冷地挥了挥手。
一场席卷整个朝堂的科举舞弊案,就此被彻底揭发。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半日之后,圣旨传出。
新科会元刘承,欺君罔上,着即下狱,秋后问斩。
太师宋渊,结党营私,祸乱朝纲,削去太师之位,夺去所有封号,告老还乡,永不录用。
皇后在前朝最大的支柱,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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