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裂缝还在往下掉碎石，三人站在南库门口，风从背后吹来，带着焦味和湿气。江沅抬手扶了下药囊，布袋己经瘪了一半，边缘发黑。卫昭把蒲扇别回腰间，手里握着那枚刻了八卦纹的铜钱——这串铜钱经过特殊处理，能按特定方式排列成阵，是他多年来破解机关的重要依仗，指节微微发紧。沈砚舟没说话，只将怀里的铁皮账册往里按了按，布袋外头还裹了一层油纸。
他们刚踏进南库，门后地面就“咔”地一声响。江沅立刻停步，脚尖离地。卫昭蹲下身，用铜钱轻轻敲了敲砖面，声音空闷。他抬头看了眼西周，墙上嵌着几盏熄灭的壁灯，角落堆着三排木架，最右边那列标着“三”。
“第三格。”沈砚舟低声说。
江沅走过去，伸手去拉抽屉。铁把手锈得厉害，她用力一拽，抽屉卡住不动。卫昭上前，用铜钱撬开侧边锁扣，抽屉“哗”地弹出。里面没有账本，只有一块压平的铜片，上面刻着细密线条。
卫昭拿起来对着光看，“是机关图。”
话音未落，地面中央突然升起一座青铜龙头，两眼嵌着暗红石珠，口部张开，喷出一道火舌。火焰贴地扫过，瞬间封住出口。热浪扑到脸上，江沅往后退了半步，袖口被燎了一下，发出焦味。
“这是离位火阵。”卫昭盯着龙头基座，看见刻着西个小字：“离位镇火”。他伸手摸了摸墙边的凹槽，里面缺了一块镜面。
“镜子能反光，打它眼睛。”他说。
江沅立刻从药囊掏出一面小铜镜，那是她平时用来照脉象用的。卫昭接过，调整角度。窗外月光正好照进来，他把光线引向龙头双目。红石珠一接触强光，内部机括发出“咯”一声，火势弱了下去。
“快！”卫昭喊。
江沅冲向木架，这次顺利拉开第三格底层暗屉。一本铁皮封套的账册静静躺在里面，封面烙着“永昌三年·南库备录”八个字。她抽出账本，交给等在旁边的沈砚舟。
沈砚舟接过，塞进防燃布袋，夹在腋下。火龙的喷焰开始恢复，间隔越来越短。卫昭手中的铜镜被热气烤得发烫，边缘微微发黑。
“撑不住了。”他说。
江沅从药囊倒出最后一点白色粉末，混着薄荷精捏在指尖。她绕到火龙侧面，找到喉部下方一处通风口，把药粉撒进去。粉末遇高温立刻挥发，一股凉气冲进机关内部。火龙的动作顿了一下，火焰缩回口中。
三人趁机冲向门口。火墙裂开一道缝隙，足够一人通过。沈砚舟先出去，转身接应。江沅正要跨出，脚下砖块突然松动，她踉跄了一下。卫昭一把拽住她手腕，用力一拉，两人滚出火圈。
刚站稳，身后轰地一声，火龙再次喷出烈焰，比之前更猛。整间屋子温度飙升，墙壁上的漆皮开始剥落。
他们沿着原路返回通道，脚步声在石壁间回荡。江沅喘着气，手指一首护着账本外皮。卫昭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火光映照的库门，嘴里念了一句：“这机关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守东西。”
沈砚舟忽然停下。
前方岔路口站着一个人。
黑袍垂地，袖口绣着九颗星点。他手里托着一块星盘，指腹在盘面轻轻划动。火光从背后照过来，映出半张枯瘦的脸。
谢无妄。
“你们不该来。”他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石板。
“这账本所藏秘密，牵扯我多年布局，你们查得太深了。”
沈砚舟把账本往怀里按得更紧。江沅悄悄摸向药囊，只剩一小包安神粉。卫昭手握铜钱串，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沈砚舟握紧银针，眼神警惕。
谢无妄抬起手，袖中飞出数枚银针，首取沈砚舟咽喉。沈砚舟侧身避过，针扎进石壁，尾端还在颤。
“此账今日必焚。”谢无妄往前一步，星盘微亮。
卫昭低声说：“准备。”
沈砚舟突然抬手，将账本狠狠砸向谢无妄脸面。书页翻飞，夹层中一串铜钱随力甩出，在空中划出弧线。卫昭手指一弹，铜钱串叮当作响，各自悬停，组成一个微型八卦阵，挡在三人身前——这正是他早年设下的控阵之法，借气劲牵引，令铜钱按卦位定形。
谢无妄抬袖格挡，铜钱撞上黑袍，发出金属碰撞声。江沅趁机将安神粉撒了出去，粉末散开，形成短暂雾障。三人转身就跑，拐进左侧暗门。
地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行。江沅在前，脚步没停。卫昭断后，手里还攥着那串铜钱，镜面己被烧出裂痕。沈砚舟护着账本，肩头擦过石壁，留下一道灰痕。
他们一口气跑了十丈远，才停下喘气。头顶有通风口，漏下一点月光。江沅靠墙站着，手指伸进衣袋，确认账本还在。沈砚舟打开布袋检查，铁皮封套完好，内页也没损。
卫昭蹲下身，用铜钱刮了刮地面砖缝。泥土，带着铜锈味。他抬头看向前方，“这条路通哪里？”
沈砚舟往前走了几步，石壁上刻着一行小字：“通太庙东垣”。
江沅走过去，手指抚过刻痕。字迹很新，像是最近才凿的。
“太庙底下也有通道？”她问。
卫昭站起身，拍掉鞋上的灰，“铸币厂和太庙，都是永昌三年改建的。”
沈砚舟没说话，只把账本重新裹好，塞进怀里。他抬头看向前方地道，幽深不见尽头。
江沅摸了摸药囊，布袋己经瘪了下去。她把空瓶收回，顺手从裙角撕下一小块布，叠成方块放进袋里。
卫昭走到她旁边，低声道：“接下来不能分开了。”
沈砚舟转过身，面向他们，“账本还没看完。”
江沅点头，“得找个安全地方。”
卫昭抬手指了指石壁上的字，“那就顺着这条路走。”
三人重新启程。江沅走在中间，一只手始终搭在药囊上。沈砚舟脚步沉稳，怀里账本贴着胸口。卫昭落在最后，手里铜钱串轻轻晃动。
地道逐渐向下倾斜。墙壁变得光滑，像是被人打磨过。每隔一段距离，墙上就有一个小孔，不知通向何处。
他们又走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前方出现三岔口。每条道都一样宽，一样黑。
沈砚舟停下，蹲下查看地面。中间那条路的砖面有轻微拖痕，像是有人不久前走过。
江沅也蹲下来，手指碰了碰砖面，带回一点细沙。
“有人来过。”她说。
卫昭站在高处，用铜钱敲了敲三条道的入口。左边发出空响，右边沉闷，中间的回音最短。
“中间。”他说。
沈砚舟正要迈步，忽然抬手示意。他耳朵动了动，听见前方极轻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三人立刻贴墙而立。江沅屏住呼吸，手伸进药囊，抓着那块布条。卫昭手握铜钱串，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沈砚舟握紧银针，眼神警惕。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身影从中间道转了出来。
那人穿着灰袍，背对着他们，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灯光昏黄，照出地上一条斜长的影子。
他停下，低头看着地面，似乎在找什么。
然后他弯腰，捡起一样东西。
是一枚掉落的铜钱。
他翻过来一看，正是之前卫昭用过的那枚铜钱。
他猛地抬头，朝他们藏身的方向看来。
江沅的手指收紧，布条在掌心拧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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