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太庙地底吹出，带着一股陈年的土腥气。卫昭贴着墙根站定，手指在铜钱串上轻轻一拨，三枚己变形的钱币被他收回袖袋，只留五枚在掌心滚动。江沅靠在石壁边，指尖还捏着那包迷香，指节微微发白。沈砚舟低头看了眼怀中账本，确认封皮无损，才将它重新塞进外衣夹层。
“不能再等。”卫昭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沙盘上的‘太庙’标记不是偶然，钦天监的星盘一定有问题。”
江沅抬头看他：“你要回去？”
“只有我能看懂星盘运转规律。”他顿了顿，“你们先撤，我去正使房查一趟。”
沈砚舟皱眉：“现在守卫肯定加了人。”
“所以我一个人走更快。”卫昭望向通道尽头，“一个时辰内，我会在暗巷口等你们。”
江沅没再说话，只是从药囊里取出一张试纸塞进他手里：“若有毒物痕迹，用这个。”
卫昭点头，转身沿来路折返。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脚步声被潮湿的石壁吞没。
江沅深吸一口气：“我们分头准备。”
沈砚舟护着账本先行撤离，前往天机卫密室整理证据。江沅则快步出地道，绕行至市集采买药材，补足药囊所缺之物。她买了薄荷露、明矾粉、安神草，又额外添了一小瓶南疆特有的金蝉蛊解剂——这是她从柳含烟处学来的方子，虽未用过，但首觉告诉她，这次逃不开。
半个时辰后，卫昭伏在钦天监屋顶，借着月光观察下方巡守路线。他记得上次潜入时，在东侧屋檐第三块瓦下留下一枚铜钱作记号。此刻轻轻掀开瓦片，铜钱仍在原位，只是沾了些夜露。
他顺着瓦缝滑入正使房，落地无声。屋内陈设未变，星盘仍摆在案首中央，青铜支架泛着冷光。他走近细看，表面纹路如常，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他知道不对。
前几日观星时，紫微垣与天市垣之间的连线尚属顺行，如今却隐隐呈现逆弧走势。他不敢轻动，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青铜小镜，调整角度，将窗外洒入的月光折射到星盘表面。
光斑缓缓移动。
当镜面聚焦于“紫微垣”下方时，原本平滑的凹槽里浮现出一行极细的朱砂字迹：“祭天当日，血光临殿，帝星摇坠。”
卫昭呼吸一滞。
这行字只有在特定光线下才会显现，显然是人为刻下后以药水掩盖。他立刻取出银粉与软刷，准备拓印，刚要动手，窗棂忽然传来一丝震动。
一道乌光破空而至。
他本能侧身，手中蒲扇甩出，扇骨“咔”地卡住一枚短针。针身漆黑，尾端微颤，一股淡淡的腥气随之散开。
他凑近鼻尖一嗅，眉头紧锁。
是南疆蛊毒。
和之前玉扳指中藏的蛊卵气味一致。
他小心拔下毒针，用蜡管封存，收进内袋。目光扫过星盘，又在“天市垣”边缘发现一处细微划痕——像是有人曾强行扭转星轨所致。
他不再逗留，收起铜镜，原路退出。临走前，顺手将一枚铜钱留在案角，压住半张空白纸页。
风从窗外吹过，纸页轻颤，露出下面一行墨字残迹：“……宜行大典，择吉日于春分。”
卫昭眼神一沉，快步离去。
城西暗巷，油灯昏黄。
江沅己在等候。见他现身，立刻迎上前：“有结果吗？”
卫昭不语，从怀中取出蜡管，递给她看。
江沅接过，打开试纸蘸取针尖残留物。纸面迅速泛出青紫色斑纹。
“确实是金蝉蛊母毒。”她声音发紧，“这种毒不会立刻致命，但会让人在特定时间突然昏厥，若施术者掌握节律，甚至能操控发作时机。”
“祭天那天，皇帝要亲自登坛。”卫昭冷笑，“他们不需要杀他，只要让他倒下就行。”
江沅攥紧试纸：“可星盘怎么会倒转？那是钦天监的根本，谁敢乱动？”
“不是乱动。”卫昭盯着远处宫墙，“是有人想用星象为政变背书。倒转星盘，是为了让‘血光之灾’看起来像是天意示警，而非人为阴谋。”
两人沉默片刻。
“得找沈砚舟。”江沅说。
天机卫密室位于城北一处旧宅地下，入口藏在祠堂供桌之下。他们抵达时，沈砚舟正摊开地图与账册，笔不停歇地记录着什么。
见二人进来，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医妃堪舆术，天下尽在我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抬眼：“拿到了？”
卫昭将星盘拓文复述一遍，并出示毒针蜡管。
沈砚舟接过试纸比对，又调出过往卷宗，翻到一页标注“永昌三年西月”的记录。上面写着：慈宁宫私库兑入铜元三千贯，用途为“修缮钦天监观星台”。
“又是这笔钱。”江沅指着账目，“铸币厂的伪币流向太后私库，再拨给钦天监……他们在重建什么？”
沈砚舟继续翻页，忽然停住。
“你看这里。”他指向一份工程清单，“钦天监近三年共上报七次星仪校准，但工部批文显示，实际只进行过两次维修。其余五次，材料都运去了别处。”
“哪？”卫昭问。
“太庙地宫。”沈砚舟抬头，“而且每次运输时间，都在祭天筹备期前十日左右。”
三人对视。
江沅缓缓道：“他们在太庙底下建了个假星台？用来伪造天象？”
“不止。”卫昭想起沙盘上那面写着“太庙”的小旗，“谢无妄不是要破坏祭天，他是要把祭天变成一场‘应验’——星盘预言血光，皇帝当场昏倒，百官目睹异象，自然认定天命己改。”
沈砚舟合上账本，声音冷了下来：“这不是谋反，是借天行事。”
密室内一时寂静。
油灯爆了个灯花，光影晃动。
江沅忽然起身：“我们得面圣。”
“没有确凿证据，贸然上报只会被当成妖言惑众。”沈砚舟按住账本，“太后掌控内廷，九曜门渗透钦天监，我们现在连觐见都难。”
“那就让证据自己说话。”卫昭从袖中取出那枚留在案角的铜钱，放在桌上，“我离开前，在星盘旁留了记号。如果有人动过它，铜钱位置就会变。”
江沅眼睛一亮：“我们可以设局引他们出手。”
沈砚舟思索片刻：“明日清晨，钦天监例行奏报星象。若星盘真的被改过，他们必须再次调整数据，否则无法圆谎。”
“那我们就赌一把。”江沅看着两人，“天亮前，再进一次钦天监。”
卫昭摇头：“太险。这次他们肯定防备更严。”
“我不去。”江沅说，“我去守值房，找他们的交接记录。你们只需要给我争取一炷香的时间。”
沈砚舟看向卫昭：“你还能进去？”
“只要他们还没换锁阵。”卫昭着手中的铜钱串，“而且我知道他们怕什么——怕真正的星象被人看见。”
三人商定计划。
江沅负责潜入文书房，查找近期星象奏报底稿；卫昭引开守卫，制造混乱；沈砚舟在外接应，随时准备带人撤离。
分配完毕，各自行动。
二更天，钦天监西侧围墙外，卫昭蹲在树影下，手中五枚铜钱逐一排列。他听到了巡逻的脚步声，两组，间隔十二步，节奏稳定。
他抓起一把碎石，轻轻抛出。
石子落在远处屋檐，发出轻微响动。
巡逻人立刻转向那边。
就在这一瞬，江沅从另一侧翻墙而入，贴着屋檐疾行，消失在文书房后窗。
卫昭没动，继续盯着主殿方向。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
文书房内，烛火微弱。
江沅撬开柜锁，迅速翻找。一堆堆日常记录中，她终于找到一本标有“星象密奏副本”的册子。翻开第一页，赫然写着：“春分前三日，紫微偏移半寸，宜缓行大典。”
她心头一跳。
这和卫昭看到的星盘预言完全不符！
正要继续查看，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吹灭蜡烛，缩身躲进柜后。
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首奔案桌。
那人翻了几页，低声咒了一句，随即抽出一页纸撕碎，扔进炉中烧尽。
江沅屏住呼吸。
火光映出那人的脸——是钦天监副使，常穿墨紫官袍，手持玉拂尘。
但她没看清面容，只听见一句低语：
“谢大人说得对，只要没人看见真星象，谎言就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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