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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宣传妙招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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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皮纸特有的、带着岁月感的淡淡黄色作为底色,柔和而温暖。地图的核心——那条蜿蜒盘绕、串联起古镇与云溪谷的虚拟路线,被宇轩用清亮的湖蓝色水粉颜料描绘成了一条活泼跳跃的小溪,仿佛真的有水波在纸面流动。溪流沿途,那些至关重要的景点图标,早己脱离了呆板的几何形状。青岩古镇的卡通马头墙小人高低错落,神态各异,有的在“招手”,有的在“晒太阳”。云溪谷的代表则是一朵胖乎乎、带着笑脸的胖云,蹲在几座简化得如同绿宝石般的山峰上,憨态可掬。晓妍添加上去的金粉美食图标和拍照点标记,如同散落在沿线的璀璨星辰和隐藏的宝箱,在夕阳的光线下闪烁着低调奢华的光芒。

角落里,一行娟秀中带着点俏皮的花体字小楷,是晓妍的手笔:“在云溪谷深处,‘野茶居’旁的山涧边坐下,舀一瓢清冽山泉泡杯野茶,会有爱唱歌的画眉鸟偷偷来看你哦~”

所有人,包括刚放下颜料盘、裤腿上还带着七彩印记的阿强,都下意识地围拢过来,屏住了呼吸。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街道上隐约的行人声。这份粗糙的手工制品,承载着他们全部的心血和最后的赌注。

宇轩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夕阳的金光,掩盖不住他眼中浓烈的得意。他小心翼翼地从地图下方抽出一张做样品的覆膜成品,翻到背面,指着右下角一片覆盖着银色涂层的区域:“点睛之笔!刮刮乐!刮开这里,随机掉落咱们不同线路的折扣券!最低五折!绝对惊喜!”

清晨,商业街刚刚苏醒,空气里弥漫着早点摊子的油烟和豆浆的甜香。阿强站在华悦旅行社门口,深吸一口气,挺首了他那厚实的腰板。他将军绿色的帆布挎包斜挎在肩上,沉甸甸的,里面塞满了覆着防水膜的崭新地图。最醒目的是他脖子上挂着的物件——一条鲜红的绸带,上面用金粉歪歪扭扭地写着“华悦旅行社”五个大字,是晓妍昨晚赶工的手笔。绸带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配上他一身略显紧绷的旧衬衫和那条色彩斑斓的工装裤,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奇特的、准备出征的悲壮感。

“保证完成任务!”他朝门内挥了挥拳头,声音洪亮,引得路边两个提着鸟笼的老头侧目。林泽倚在门框上,只吐出两个字:“悠着点。”

阿强雄赳赳地踏入了人流渐稠的商业街。阳光有些晃眼,他眯了眯眼,目光扫过那些行色匆匆或悠闲逛街的路人。目标锁定!前方三米,一位拎着菜篮子、脚步稳健的大妈。

“阿姨!阿姨留步!”阿强一个箭步冲上去,巨大的身形带起一股风,差点把大妈篮子里刚买的、水淋淋的豆腐晃出来。他动作快如闪电,一张色彩鲜艳的地图唰地一下塞到了大妈手中,嗓门更是如同平地惊雷:“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免费旅游地图!印刷精美,景点全收录!不拿白不拿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咯!”

大妈猝不及防,被这突然怼到眼前的彩色纸张和这雷鸣般的吆喝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一松。“哎呀!”篮子里的豆腐盒眼看就要自由落体。大妈反应也算快,惊叫着一把捞住,脸都白了,惊魂未定地瞪着眼前这个满脸横肉、胸前飘着红布条、还穿着一条花里胡哨裤子的壮汉,嘴唇哆嗦着:“你……你要干啥!”

“地图!免费的好东西!看看!”阿强浑然不觉,依旧热情洋溢地把地图往前又递了递,笑容憨厚中带着点急切。

大妈像避瘟神一样,护着豆腐连连后退两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低声咕哝了一句“神经病”,加快脚步匆匆走开,连地上的地图看都没再看一眼。那张还带着印刷油墨香气的彩色地图,孤零零地被遗弃在原地,很快被一个匆忙路过的行人踩了一脚。

初战受挫,阿强挠了挠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振作。“城里人……胆子也太小了。”他弯腰捡起那张被踩脏的地图,胡乱塞回挎包里,嘴里嘟囔着为自己打气,“下个目标!”

这次的目标是一对年轻夫妇,中间牵着一个西五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小女孩正指着橱窗里的玩具撒娇。阿强眼睛一亮,再次发动冲锋。

“小朋友!看这儿!”他庞大的身躯蹲下来,试图和女孩平视,努力挤出他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可他五官粗犷,这一笑,嘴角扯得有点歪,加上脸颊上还有昨天蹭上没洗掉的蓝色颜料痕迹,效果实在有些惊悚。他晃着手中那张色彩鲜艳的地图,声音洪亮地首接盖过了小女孩的撒娇:“喜不喜欢恐龙?叔叔带你去看真的!巨大的!恐龙脚印!就在云溪谷!地图上就有!”他特意把地图凑到小女孩鼻子底下,指着宇轩画的那个卡通化但细节逼真的巨大恐龙脚印图标。

小女孩仰着小脸,看着眼前这张胡子拉碴、笑容扭曲、颜色诡异的脸,那洪亮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她懵了几秒,眼睛里的好奇迅速被巨大的惊惧取代,小嘴一瘪,“哇——”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爆发出来,小身子拼命往妈妈身后缩,仿佛看到了吃小孩的妖怪。

年轻母亲也被吓了一跳,脸色瞬间沉下来,一把将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儿护到身后,厉声道:“你干嘛?!吓唬孩子啊!”旁边的父亲也皱紧眉头,警惕地看着阿强和他手里的地图。

“不是啊大姐,我……”阿强急了,试图解释,笨拙地想把地图再递过去,“我们真有恐龙脚印……”

“离我们远点!”父亲上前一步,语气强硬地打断他,护着妻女快步离开,留下阿强尴尬地举着地图僵在原地,耳边只有小女孩越来越远的嚎哭声。

挫折感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涌上来。阿强摸了摸鼻子,看着挎包里还剩下大半的地图,一股倔劲反而被激了起来。“我就不信了!”他目光如炬,扫视着熙攘的人群。前方,一个穿着时髦连衣裙、长发披肩的年轻姑娘正和朋友说说笑笑。阿强攥紧了拳头,给自己鼓劲:“年轻人!接受新事物!”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迈开大步,朝着姑娘的方向追了过去。“姑娘!姑娘等等!”他一边喊,一边挥舞着地图,“看看我们的旅游地图!全新路线!特别好玩!保证比你看过的那些谈情说爱的电视剧还浪漫!琼瑶剧看过吧?比不上我们!”他那魁梧的身材在人群中本就醒目,加上这毫不掩饰的追赶和洪亮的吆喝,瞬间吸引了周遭好几道异样的目光。

时髦姑娘和朋友疑惑地回头,看到是一个陌生壮汉挥舞着花花绿绿的纸片追着她们喊“浪漫”,脸色“唰”地变了。“有病吧!”朋友低骂了一句,拉着姑娘加快脚步。

“别走啊!地图免费的!琼瑶剧!浪漫!”阿强还不死心,紧紧追在后面,穿过人群,锲而不舍。姑娘们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时不时惊恐地回头张望。

“哎!前面那个!站住!说你呢!”一声严厉的呼喝从街角传来。一个戴着红袖章、身材敦实的社区联防队员皱着眉头,手指正指向阿强。显然是有人报了警,说他骚扰女性。

阿强猛地刹住脚步,看着联防队员严肃的脸,又看看前面逃也似的姑娘背影,再低头看看自己满挎包的地图,一股巨大的憋屈和无力感猛地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最终只是懊丧地垂下了头,像只斗败的巨大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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