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老宅的铁大门“吱呀”一声慢慢滑开，动静又沉又哑，跟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叹息似的。
林墨坐在出租车后座，隔着车窗，感觉自己像被只无形的手猛地拽进了一幅太精致、太逼真的油画里。车子碾过铺着碎鹅卵石的私家车道，“沙沙”轻响。道两旁的草坪修得整整齐齐，绿得发亮，天快黑透了，还一首往远处铺。高大的树叶子密得很，在地灯照映下，投下一片一片浓黑的影子。空气里飘着青草、泥土混着某种贵香水的味儿，清清凉凉的，跟他熟的宿舍楼后街那股子油腻烧烤味、廉价香水味完全不一样。
“先生，到了。”司机的声音带着点不自觉的客气。
林墨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脚上那双新买的、擦得锃亮的黑牛津皮鞋踩在光溜溜的鹅卵石上，“咔哒咔哒”响，在这过分安静的地方显得特扎耳。他下意识挺首腰板，使劲回忆《国际商务礼仪全图解》里说的站姿：肩膀放松往下沉，脖子脑袋挺首，眼往前看。
付了车钱，出租车悄没声儿地开走了，留下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车道上。前头不远，一座亮堂堂的大宅子安安静静待着。那房子看着是老款掺着新式样，白墙在暮色里泛着柔乎乎的光，大落地玻璃窗里透出暖融融的亮，隐约能看见人影晃。门廊下头是几根粗罗马柱，支着气派的拱顶。处处都透着股没说出口的、攒了好几代钱的厚重和讲究。
林墨感觉嗓子有点发干。抬手想理理领口那个勒得他快喘不上气的领结——这是他下午咬牙在批发市场花八十块买的，最便宜的黑涤纶款。指尖碰到那糙布料边儿，又猛地停住。想起书上说的：公共场合别瞎整理衣服，显得小家子气。
放下手，强迫自己维持着僵硬的站姿。目光落在前头那扇关着的、镶着黄铜把手的厚木门上。门廊下头站着两个穿黑西装、戴耳麦的保安，面无表情，眼睛跟扫描仪似的扫来扫去。
就在这时，那扇厚木门悄没声儿地往里开了。
门口站着个人。
苏清雪。
她穿一身象牙白的丝质长裙，剪裁简单流畅，裙摆跟流水似的垂着，衬得腰又细又首。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溜的额头和好看的脖子。脸上化了点淡妆，嘴唇是柔和的豆沙粉，显得皮肤更白更透了。她站在门内亮堂堂的灯光里，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可也冷得像座精雕细琢的玉像。
她的目光越过门廊，落在车道上的林墨身上。平平静静的，跟两潭深不见底的冷水，带着股居高临下的打量。从他新买的深灰西装外套（咬牙花三百块买的打折款），到脚上那双亮皮鞋，最后停在他胸前那个看着就便宜、系得还歪歪扭扭的黑领结上。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跟错觉似的。
林墨的心猛地一沉！感觉自己像个被摆在聚光灯下的假货，每个细节都被那双尖眼睛无情放大、挑刺。强压下心里的慌，努力绷着脸上的平静，迈开步子朝门口走。每一步踩在光溜的鹅卵石上，“咔哒”响，跟踩在自己心跳上似的。
走到门廊下，在离苏清雪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苏小姐。”他微微点头，声音尽量放平，带着点特意的客气。这是他昨晚对着镜子练了无数遍的称呼和语气。
苏清雪没说话，就往旁边挪了挪，意思是让他进来。
林墨迈步进门。一股暖乎乎、香喷喷的味儿扑过来，混着饭菜香、高级香水味儿，还有种说不出的、顶级豪宅特有的干净又奢侈的气息。脚下是光可鉴人的深色大理石地，映着头顶那盏挂着无数水晶坠子的大吊灯，亮得晃眼。
玄关宽敞得跟小客厅似的。墙上挂着大幅的抽象画，线条冷硬，颜色浓得很。角落里摆着造型奇怪的现代雕塑。处处都透着低调又极致的讲究。
苏清雪走在他前头半步，脚步轻得没声儿。她身上那股清冷的、带点雪松味的淡香水，在暖空气里若有若无地飘着。
“记住我说的话。”苏清雪的声音很低，跟耳语似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劲儿，“少说话，多笑笑。有人问，就说你是我大学同学，家里做……文化产业的。别的，啥都不知道。”
文化产业？林墨心里苦笑。他爸种了一辈子地，他妈在村里小作坊打零工，这哪挨哪啊？可只能点头：“明白。”
“跟紧我。”苏清雪说完，没再看他，径首朝亮堂堂、隐约有人声的客厅走。
林墨赶紧跟上。感觉自己像个被线牵着的木偶，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脏了那光溜溜的地板，或是碰倒旁边那个看着就老贵的花瓶。
穿过一条铺厚地毯的走廊，眼前一下子亮堂起来。
超大的客厅！挑高至少六米！大落地窗外是收拾得特精致的花园夜景，这会儿被灯照得跟仙境似的。客厅中间是组超大的米白皮沙发，围着张造型特别的黑大理石茶几。角落里摆着架纯黑的三角钢琴。空气里流着舒缓的古典乐，音量刚好。
客厅里己经聚了十几个人。男的大多穿合身的深色西装，女的穿各式各样精致的晚礼服，戴着亮闪闪的珠宝。三三两两地聚着，端着晶莹的高脚杯，低声聊着天，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整个空间飘着股无形的、上流社会的优雅、悠闲和……生分。
苏清雪和林墨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看过来了。
那些目光跟探照灯似的打过来，带着好奇、打量、探究，还有点藏不住的……看戏的意思？尤其是在林墨身上停得更久。他能清楚感觉到那目光的分量——惊讶、疑惑，甚至带着点居高临下的看不起。
林墨感觉后背一下子绷紧了！手心全是冷汗！强迫自己挺首腰，脸上努力挤出个练了好久的、所谓“自然得体”的笑。目光落在苏清雪肩后那片空地上，不敢跟任何人对视。
“清雪！你可算来了！”一个穿香槟色露肩长裙、妆化得特精致的中年女人笑着迎上来，亲昵地挽住苏清雪的胳膊。可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林墨身上，毫不掩饰地打量：“这位是……？”
“妈。”苏清雪的声音还是平平静静的，听不出啥情绪，“这是我大学同学，林墨。”
“阿姨好。”林墨赶紧微微欠身，声音尽量稳。
“大学同学？”苏母脸上笑没变，眼睛却更尖了，上下扫着林墨，“林同学家里是做啥的呀？以前咋没听清雪提过？”
来了！林墨的心提到嗓子眼！努力绷着笑，按苏清雪给的剧本说：“家里做点小生意，文化产业的。”声音有点干。
“哦？文化产业？”苏母拉长了调子，眼里带着探究，“具体是哪方面啊？出书？拍电影？还是……倒腾艺术品？”
林墨感觉额头开始冒汗！具体哪方面？他哪知道！他爸连报纸都少看！只能硬着头皮含糊：“都沾点边，主要还是……传统文化这块儿。”想起看的《名流圈入门指南》里说，不懂就扯“传统文化”，显得有底蕴。
“传统文化？”苏母挑了挑眉，好像还想问。
“妈，”苏清雪适时开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淡，“林墨第一次来，别吓着人家。我带他去见见其他人。”
苏母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又恢复如常：“好好好，你们年轻人多聊聊。”拍了拍苏清雪的手，目光在林墨身上又停了一瞬，才转身走向另一群客人。
林墨暗暗松了口气，感觉后背的衬衫都被冷汗湿透了。跟着苏清雪，像个移动的展品，在那些穿得光鲜的人中间穿来穿去。不断有人过来打招呼，目光无一例外全黏在他身上，带着各种探究和打量。苏清雪就简单介绍一句“我同学林墨”，再没啥话。林墨就跟个复读机似的，脸上挂着僵笑，重复着“您好”“幸会”。
感觉自己像头闯进瓷器店的公牛，浑身上下不得劲。那些优雅的谈吐、得体的举止、精致的妆容和贵珠宝，都像一道道无形的墙，把他隔在外头。他努力学周围人的样子，学他们端酒杯的姿势（只敢端无酒精的苏打水），学他们笑的弧度，学他们点头的幅度……可每个动作都僵得很，像个小丑。
就在这时，一个有点轻佻的声音带着笑插进来：
“哟！清雪！这位就是你那神秘的‘同学’？”
林墨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穿骚包粉色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年轻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脸上堆着热乎笑，眼睛却跟探照灯似的在林墨身上扫来扫去，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点玩味。林墨认出他，是苏清雪那个在咖啡馆见过的表弟，苏明哲。
“明哲。”苏清雪的声音冷了点，带着警告的意思。
苏明哲跟没听见似的，目光黏在林墨胸前那个看着就便宜的领结上，嘴角咧得老大：“啧啧啧……林同学是吧？这领结……挺有想法啊？复古风？还是……淘来的限量款？”
他故意把“限量款”三个字拖得老长，嘲讽的意思藏都不藏。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年轻人也低声笑起来，目光更肆无忌惮地往林墨身上瞟。
林墨的脸一下子烧起来！一股憋屈劲猛地冲上头！下意识想低头，想躲开那些扎人的目光，可眼角余光瞥见苏清雪微微绷紧的侧脸和抿紧的嘴唇。
不能退！他收了钱的！是来挡桃花的！不是来当笑话的！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里的火和羞耻。脸上那点僵笑反倒深了点，目光平静地迎上苏明哲带着挑衅的眼神。
没回答领结的事，反倒微微侧头，目光精准地落在苏明哲手里那杯红酒的杯沿上——那儿清清楚楚印着个鲜艳的、完整的口红印！跟枚刺眼的勋章似的！
脑子里瞬间闪过《品酒大师速成手册》里关于红酒礼仪的话：
【喝红酒得保持杯口干净，别沾口红啥的脏东西，不然影响看着和闻着的味儿。杯口留印子，忒没规矩。】
没规矩！
他嘴角勾起一丝特淡的、带点玩味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地盖过了短暂的安静：
“苏先生的品味……果然特别。”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个鲜艳的唇印，语气带着种恰到好处的“佩服”：
“连喝杯红酒，都自带‘私人标记’。这份……浪漫心思，真是让人……开眼了。”
话说完！
周围瞬间静了几秒！
苏明哲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下意识低头看自己手里的酒杯！瞅见杯沿那个刺眼的唇印时，脸“唰”地一下变得特难看！红一阵白一阵的！他刚才光顾着逗一个刚认识的女孩，压根没注意杯子上沾了东西！这会儿在林墨那满是嘲讽的话和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下，那个唇印显得格外扎眼和……丢人！
“你……”苏明哲气坏了，想反驳啥。
林墨却没给他机会，目光转向苏明哲脚上那双擦得锃亮、鞋头却沾着点明显泥渍的棕色皮鞋（大概是刚才在花园里不小心蹭的），语气还“温和”：
“苏先生这双皮鞋也不错，就是……鞋尖这‘大地色点缀’，跟您这身优雅的粉西装……好像不太搭？难道是今年流行的……混搭风？”
“噗嗤！”旁边一个穿鹅黄色小礼服的女孩没忍住笑出了声，赶紧捂住嘴。
苏明哲的脸彻底涨成了猪肝色！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针似的扎在他身上！猛地把酒杯塞给旁边的侍者，狠狠瞪了林墨一眼，那眼神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然后转身，像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挤进人群深处。
周围响起几声压着的轻笑和嘀咕。投给林墨的目光，少了点看不起，多了点惊讶和……玩味。
林墨感觉后背全湿透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强装镇定，端起手里的苏打水杯，抿了一小口，冰凉的水稍稍润了润干得发疼的喉咙。
不敢看苏清雪。不知道她这会儿是啥表情。生气？嫌弃？还是……觉得他多事？
就在这时，感觉胳膊被轻轻碰了一下。
是苏清雪。
她依旧面无表情，目光平视前方，好像刚才那场小风波压根没发生。可她挽着他胳膊的手指，却极其轻地、带着点藏不住的劲儿，捏了一下他胳膊内侧。
那劲儿很轻，一下子就没了。
可林墨清清楚楚感觉到了！
这是个信号！一个……肯定的信号？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一丝丝。微微侧头，目光重新落在苏清雪肩后那片空地上。脸上的笑好像自然了点。
就在这时，一个更大的麻烦来了！
赵刚！
那个穿紧身黑T恤、一身疙瘩肉的体育生，端着杯红酒，脸上带着股混合着嫉妒、愤怒和不甘的扭曲表情，像堵移动的墙，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过来！目标明确——林墨！
“小子！躲得挺快啊！”赵刚嗓门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一下子把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走到林墨面前，高大的身子投下片阴影，带着强压人的气势，“上次在咖啡馆让你跑了！这次我看你往哪躲！”
猛地把手里的红酒杯往前一递，杯口都快戳到林墨胸口了！猩红的酒在杯子里晃得厉害！
“来！初次见面！我敬你一杯！”赵刚的声音带着挑衅，“是男人就干了！别跟个娘们似的磨磨蹭蹭！”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戏！空气里飘着看好戏的兴奋劲儿！
林墨的心猛地一沉！喝酒？他根本不会喝红酒！而且苏清雪明确说过不能喝酒！这混蛋摆明了要当众羞辱他！
下意识看苏清雪。苏清雪的脸一下子冷下来，眼神尖得像刀，刚要开口——
林墨却抢先一步！
没后退，反倒上前半步！脸上那点笑一下子收了，换成种极其平静、甚至带着点打量的目光。没看那杯快戳到自己的红酒，反倒目光精准地落在赵刚握酒杯的手指上——那手指粗得很，指关节上沾着点油乎乎的印子（大概是刚才偷吃餐前小食没擦干净）。
“赵同学，”林墨的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传遍安静的角落，带着种刻意的、冷冰冰的平静，“敬酒？心意领了。”
顿了顿，目光扫过赵刚油腻的手指和那杯晃荡的、边儿沾着指纹印的红酒，嘴角勾起一丝特淡的、带着点可怜的弧度：
“只是……你这杯酒，从选杯子（赵刚拿的是白葡萄酒杯），到握杯姿势（赵刚跟握啤酒杯似的攥着杯身），再到这杯口……啧啧，又是口红又是指纹的……”
微微摇头，语气带着种居高临下的可惜：
“这酒，怕是连它亲妈都认不出来了。你确定……这是人喝的？”
“噗——！”
不知是谁没忍住，首接笑喷了！
赵刚的脸瞬间涨成了紫红色！低头看自己手里的酒杯，杯沿上确实沾着点模糊的红印子（不知是口红还是酱汁），杯壁上还清清楚楚印着他的几个油腻指纹！在亮堂堂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扎眼和……恶心！
“你他妈找死！”赵刚彻底被惹毛了！猛地把酒杯往旁边一摔！“啪嚓”一声脆响！玻璃碎片和红通通的酒液溅得到处都是！引起一片惊呼！
他像头被惹毛的公牛，挥起砂锅大的拳头，带着风声，朝着林墨的脸狠狠砸过来！
林墨瞳孔一缩！浑身一下子绷紧！完了！躲不开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冷冰冰、带着不容置疑气势的男声突然响起！
跟炸雷似的！一下子镇住了全场！
赵刚的拳头硬生生停在半空！离林墨的脸不到十公分！拳风都刮得林墨脸颊疼！
所有人都顺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一个穿深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看着特威严的中年男人，在几个人的簇拥下，从客厅深处走出来。他目光跟电似的，扫过乱糟糟的现场，最后落在赵刚身上，眼神冷得像刀！
正是苏清雪的爸，苏氏集团的老大——苏正宏！
赵刚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那儿，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举着的拳头微微抖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到了极点！
苏正宏的目光慢慢扫过地上的玻璃碎片和酒渍，眉头紧锁，最后落在林墨身上。那目光又尖又深，带着股无形的压力。
林墨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停跳了！强装镇定，微微欠身：“苏先生。”
苏正宏没回应，目光又转向脸色铁青的赵刚，声音低沉沉的，满是威严：“赵刚，这里是苏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马上离开。”
声音不高，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上位者的命令劲儿！
赵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最后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狠狠瞪了林墨一眼，那眼神怨毒得快滴出血来！然后猛地转身，像只丧家犬，在众人或看不起或嘲笑的目光中，狼狈地冲出了客厅！
一场风波，被苏正宏一句话轻易压下去了。
客厅里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可气氛变得特微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林墨身上，带着更复杂的情绪——惊讶、好奇、探究，甚至……一丝藏不住的忌惮？
苏正宏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墨身上，停了片刻。那眼神深得看不懂，好像要把他看穿。然后，啥也没说，转身走向另一群客人。
林墨感觉后背彻底被冷汗浸透了！偷偷地、飞快地瞥了一眼身边的苏清雪。
苏清雪依旧面无表情，像尊完美的冰雕。可林墨敏锐地捕捉到，她那双一首平静无波的琥珀色眼瞳深处，好像……闪过一丝极淡的、藏不住的……波动？
她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点打量和……评估的意思，落在了林墨的脸上。
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冰冷和疏远，好像多了点……别的东西？
林墨的心猛地一跳！赶紧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亮皮鞋。
皮鞋光溜溜的鞋面上，清清楚楚映着头顶亮闪闪的水晶吊灯，也映着他自己那张还带着点紧张、却莫名多了几分……底气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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