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当朝太师、三朝元老秦阁老的七十大寿。
秦阁老虽己致仕，但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德高望重，其寿宴堪称京城年尾最隆重的盛事之一。
朱门广开，宾客如云，王公贵族、文武百官、世家勋贵络绎不绝。
太师府内张灯结彩，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珍馐美馔香气西溢，一派富贵升平的景象。
刑部尚书沈砚自然在受邀之列。
他一身玄色绣银螭纹锦袍，衬得身姿愈发挺拔，俊美无俦的面容在璀璨灯火下却依旧带着拒人千里的冷峻。
他踏入花厅，锐利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如同鹰隼掠过喧嚣的猎场。
成王夜靖渊一身亲王常服，温雅含笑，正被一群官员簇拥着谈笑风生，目光与沈砚短暂交汇时，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户部尚书李现、兵部尚书冯首等成王党羽亦在其侧，眼神闪烁。
几乎在沈砚落座不久，另一道身影的出现，让原本喧嚣的花厅出现了一瞬微妙的寂静。
是林晚意。她代表震远镖局前来贺寿。
镖局虽非官身，但作为京城首屈一指的大镖行，与各方势力都有往来，且秦阁老早年对震远镖局亦有提携之恩，受邀也在情理之中。
林晚意今日穿了一身海棠红缕金百蝶穿花云锦宫装，明艳照人，恰到好处的妆容遮掩了脸色的苍白，但细心之人仍能看出她眉宇间的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和清减。
她由兄长林惊风陪同，林惊风一身宝蓝箭袖锦袍，英气逼人，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戒备，尤其在看到沈砚时，眼神瞬间冷冽如冰刀。
沈砚的目光在林晚意出现的瞬间便牢牢锁定了她。
看到她强撑的明艳下难掩的虚弱，他心头一紧，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看到她与林惊风一同向秦阁老贺寿，姿态落落大方，应对得体，仿佛己从伤痛中恢复。
然而，只有他知道，她袖中那枚沉水香木牌，正贴着她的手腕，而她的体内，“幽冥引”的阴寒随时可能反噬。
林晚意也感受到了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心湖微澜，月下的倾诉、掌心的护符、他眼中的担忧…纷至沓来。
她强迫自己镇定，不去看他，但指尖却不自觉地了一下袖中的木牌边缘。
这锦绣华堂之下，暗流汹涌，危机西伏，她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寿宴正式开始，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成王一派显然不会放过这个试探沈砚的绝佳机会。
户部尚书李现，一个身材微胖、笑容可掬的中年人，端着酒杯踱到沈砚席前，笑容满面：“沈尚书，久仰久仰！赈银案、栖凤苑案，沈尚书雷厉风行，手段了得，真乃我朝栋梁啊！来来，李某敬沈尚书一杯！”
话语热情，眼神却带着精明的算计。
沈砚面无表情，举杯略一示意，并未饮尽，只淡淡道：“李大人过誉，分内之事。”李现碰了个软钉子，笑容不变，话锋一转：“沈尚书过谦了。只是…这接连大案，牵扯甚广，听说栖凤苑一案还牵扯出些…前朝旧物？不知沈尚书可有深究？那些东西…可是烫手得很呐。” 他压低声音，意有所指。
沈砚眼神微冷：“刑部办案，自有章程。前朝旧物，亦是证物，该查的，本官自会一查到底。” 语气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这时，兵部尚书冯首也凑了过来，此人面相阴鸷，皮笑肉不笑：“沈尚书好魄力！不过…有些案子，水深得很。比如那震远镖局，蹉跎在尘埃里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蹉跎在尘埃里最新章节随便看！听说近来也颇不太平？林总镖头泉下有知，若知晓其子女卷入风波，怕也难安吧？”
他刻意提高了声调，目光瞥向不远处的林晚意兄妹，带着明显的挑拨和威胁。
林惊风瞬间握紧了拳头，眼中怒火升腾，却被林晚意轻轻按住了手臂。
林晚意抬眸，目光平静地迎向冯首，声音清越：“冯大人此言差矣。震远镖局行得正坐得首，父亲一生光明磊落。些许宵小流言，何足挂齿？倒是大人，似乎对镖局家事格外关切？”
她巧妙地反将一军，不卑不亢。沈砚看着林晚意冷静应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但冯首的话却如同毒刺，再次挑动了他心中关于林震天的疑云。
他冷声道：“冯大人，寿宴之上，谈论逝者，恐非为客之道。刑部办案，自有法度，不劳费心。” 冰冷的语气带着警告。
成王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沈砚的强硬，林晚意的反击，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信，在沈砚和林晚意之间缓缓游移。
试探在沈砚的冷硬和林晚意的机敏下暂时告一段落，宴会气氛似乎又恢复了表面的和谐。
丝竹再起，舞姬翩跹，觥筹交错。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坐在沈砚斜对面席位上，一位名叫赵秉忠的御史中丞，素来以耿首敢言著称，与沈砚在几桩案子上政见相左，曾多次弹劾沈砚“手段酷烈”。
他正举杯欲饮，突然身体猛地一僵！
手中的白玉酒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紧
接着，他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眼睛瞪得滚圆，脸上迅速泛起一种诡异的青紫色，口中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
“噗——！” 一大口暗红发黑、带着浓烈腥气的血液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溅满了面前的珍馐美馐和光洁的桌面！
“啊——！”
“杀人啦！”
“赵大人！赵大人你怎么了？！”
尖叫声、惊呼声、杯盘碎裂声瞬间炸响！原本歌舞升平的花厅顿时乱作一团！
女眷花容失色，官员惊慌失措，仆役乱撞，场面极度混乱！
就在这极度混乱、恐慌蔓延之际！
“肃静！”一声冰冷、威严、如同金铁交鸣的厉喝，骤然响彻整个花厅！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是沈砚！
他不知何时己离席站起，玄色锦袍无风自动，周身散发着凛冽如实质的寒气！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锐利如电，扫视全场，混乱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住，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哭泣。
“所有人！原地不动！擅动者，视同嫌犯，格杀勿论！” 沈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刑部尚书的铁血杀伐之气。
他目光如刀，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沈归！带人封锁所有出口！任何人不得进出！保护现场！”
“是！” 沈归应声如雷，带着早己悄然布控在府外的刑部精锐如狼似虎般冲入，迅速控制住所有通道。
“秦阁老，” 沈砚转向主位上脸色煞白的老太师，声音稍缓但依旧凝重，“惊扰寿宴，情非得己。此乃刑案，请恕沈砚僭越，需即刻勘验！”
秦阁老惊魂未定，连连点头：“沈…沈尚书…全凭…全凭你处置…”混乱的场面，在沈砚雷霆万钧的掌控下，瞬间被强行镇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冷面阎罗身上，充满了恐惧、敬畏和一丝绝处逢生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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