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团的后勤处长钱贵,一个西十多岁、平日里算盘打得比枪还溜的精瘦汉子,此刻正抱着一本账本,哭丧着脸,仿佛那不是账本,而是他亲爹的牌位。
“团长!我的亲团长!您这是要我的命啊!”钱贵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三万斤!不是三百斤!咱们全团的家底,连耗子洞里的存粮都算上,撑死了也就一万八千斤!您把我劈了当柴烧,也变不出剩下的一万二千斤啊!”
孔捷的眼睛红得像炭火,他一脚踹在钱贵的屁股上,力道大得让后者一个趔趄,差点趴在地上。
“放你娘的屁!”孔捷的唾沫星子喷了钱贵一脸,“老子让你想办法,不是让你在这儿哭丧!一万八千斤?上次打小王庄,老子缴获了伪军一个仓库,光高粱米就三万斤,你他娘的给老子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消耗了啊!”钱贵哭得更凶了,“全团一千多张嘴,天天要吃饭!打仗要消耗,训练要消耗,还有分给根据地老百姓的救济粮……账上都记着呢,您看,您看!”
孔捷一把夺过账本,看了一眼就头昏脑涨,烦躁地扔在地上。“老子不管!今天天黑之前,要是凑不齐三万斤粮食,你就给老子去炊事班喂猪!”
整个新一团,像是被扔进了一锅滚油,彻底炸开了。
孔捷的命令简单粗暴:各营、各连,除了留下三天的应急口粮,其余的粮食全部上缴!通讯员、警卫员、马夫,有一个算一个,把自己的干粮袋子都给老子倒出来!
一时间,鸡飞狗跳。
战士们从床板下,墙洞里,甚至是挖空了的土炕里,掏出自己藏的宝贝。有的是半袋子炒面,有的是几块掰不开的黑面饼子,还有的是用油纸包了一层又一层、准备留着过年吃的几捧黄豆。
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小战士,红着眼睛,把自己怀里揣了半个月的一个小布袋交了上来。连长打开一看,是半袋子小米,里面还掺着几颗干瘪的红枣。那是他娘上次来看他时,走了几十里山路,从牙缝里省下来给他的。
“连长,俺……俺不要了。”小战士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团长说,有了炮,就能少死好多弟兄。俺娘说了,命比饭金贵。”
同样的场景,也在三十里外的独立团疯狂上演。
李云龙比孔捷更狠。他首接让张万和搬了张桌子,立在仓库门口,旁边架着一杆秤。他自己就搬了个马扎,坐在秤旁边,眼睛瞪得像铜铃,亲自监工。
“他娘的!磨磨蹭蹭干什么?!”他冲着一个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最后一点存货交出来的司务长吼道,“想留着下崽儿啊?老子告诉你,今天谁要是敢藏一粒米,明天就别在独立团吃饭了!”
赵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把李云龙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忧虑:“老李,你这是在胡闹!你把战士们的口粮都收走了,接下来吃什么?喝西北风吗?战士们会怎么想?这会动摇军心的!”
“军心?”李云龙冷笑一声,他指着院子里那堆积如山的、颜色各异的粮食口袋,眼睛里闪着一种疯狂的光,“老赵,你告诉我,什么是军心?让弟兄们吃饱了肚子,然后拿着烧火棍去跟鬼子的机枪大炮拼命,这是军心?还是让他们饿两顿,但手里有能砸烂鬼子脑壳的炮,这是军心?”
他一把抓住赵刚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铁钳:“我告诉你!只要能打胜仗,能让弟兄们活下来,别说饿两顿,就是让他们啃树皮,他们也认!打仗,打的就是家伙!有了炮,咱们就是爹!没有炮,咱们就是孙子!你想当孙子,老子可不想!”
赵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被那股不讲道理的歪理邪说给堵得哑口无言。他看着那些面带菜色、却依旧默默将口粮交上来的战士,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李云龙说的是混账话,但在这残酷的战场上,这混账话,却他娘的是最真实的道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独立团的院子里,粮食堆成了一座小山。张万和带着人手忙脚乱地清点,最后满头大汗地跑到李云龙面前,声音都在发颤:“团长……连……连战士们兜里的,全算上,咱们这边,一共是三万零八百斤……”
李云龙“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三万斤是凑够了,但他总觉得不踏实。那个姓马的滑得像泥鳅,万一孔捷那边掉链子,这买卖不就黄了?
就在这时,孔捷派来的通讯员骑着一匹快要累死的瘦马,一头冲进了独立团的院子。
“报告李团长!我们孔团长让我来问问……你们这边凑得怎么样了?”
“凑够了!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李云-龙吼了一嗓子,随即眼珠一转,一把拉过那个通讯员,压低声音问道,“你们那边呢?”
通讯员的脸垮了下来,哭丧着说:“还……还差五千多斤。我们团长正发火呢,说要把后勤处长给毙了……”
“差五千斤?”李云龙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一股无名火就冒了上来。他娘的,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脚下的泥地被他踩出一个个坑。不行,这门炮,老子要定了!耶稣来了也拦不住!
突然,他站住了脚。
他想起了前两天,分区后勤部刚运来一批物资,因为战事紧张,暂时存放在了他们根据地附近的一个村子里,由区小队看着。那批物资里,就有粮食!是准备调拨给其他部队的!
一个无比大胆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脑子。
“赵刚!”他猛地回头,眼睛里闪着狼一样的光,“你立刻去分区后勤部的王部长那里,就说我李云龙说的,独立团弹尽粮绝,急需补充!让他先调拨一万斤小米给咱们救急!剩下的,老子打了胜仗,双倍还他!”
“老李你疯了!”赵刚吓了一跳,“那是分区的储备粮,是机动物资!你这是公然抢劫!”
“什么抢劫?!”李云龙一瞪眼,“老子这是借!革命同志之间,有困难互相帮助,这叫借!再说了,粮食放在那里也是放着,到了我李云龙手里,就能变成打鬼子的炮弹!你告诉王部长,这笔买卖,他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不然,老子就亲自带人去‘取’了!”
赵刚看着李云龙那副滚刀肉的无赖样,知道自己是拦不住了,只能叹了口气,带着警卫员匆匆离去。
一个时辰后,孔捷也想到了同样的主意。他磨了半天嘴皮子,软硬兼施,硬是从隔壁兄弟部队的防区仓库里,“借”来了五千斤高粱米。
当夜,晋西北的寒风刮得像刀子。
两个团的交界处,一片开阔的河滩上,上百支火把烧得“噼啪”作响,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一辆辆独轮车,一匹匹骡子,排成了两条长龙,从两个方向缓缓汇集到河滩中央。车上、骡子背上,驮着一个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李云龙和孔捷,并排站在一个小土坡上,看着眼前这壮观的景象。
六万斤粮食!
堆在一起,像两座小山。那不是金银财宝,却比金银财宝更让这两个八路军团长心潮澎湃。这是他们两个团,从上到下,从牙缝里、从裤腰带里挤出来的全部家当。
“他娘的,为了你这门炮,老子差点把新一团给卖了。”孔捷看着那堆粮食,心疼得首抽抽,嘴上却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
“知足吧你。”李云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神却死死地盯着黑暗中那条通往乱葬岗的小路,“有了这些家伙,回头老子带你去端了鬼子的县城,别说六万斤,六十万斤也给你弄回来!”
两个“穷鬼”,看着他们联手创造的“财富”,对视了一眼。
彼此的眼睛里,都燃烧着同样的火焰。
那是对武器的渴望,对胜利的贪婪,以及……对即将到手的那门大炮,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占有欲。
“马老板……”李云龙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狞笑,“老子带着诚意来了,你的货,可得给老子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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