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卫国像一头被野狼撵了三天的兔子，一头撞开了遮挡洞口的藤蔓，踉跄着冲了进来。他胸口剧烈地起伏，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极度兴奋和难以置信的惊惶，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黑乎乎的布袋。
洞穴里原本有些嘈杂的气氛瞬间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团……团座！”赵卫国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马飞云面前，因为跑得太急，声音都带着岔音。
马飞云正用一块缴获的鹿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门九二步兵炮的一个零件。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慌什么。”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瞬间让赵卫国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冷却下来，“天塌下来了？”
“不……不是……”赵卫国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但那股兴奋劲还是压不住，“团座，有……有消息了！鱼……鱼上钩了！”
马飞云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却越过赵卫国，像两道冷电扫向洞口。他放下手里的零件，站起身，走到赵卫国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拖到了洞穴最深处的阴影里。
“我跟你说过什么？”马飞云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带着彻骨的寒意，“嘴巴不严，脑袋搬家。你想死，别拉着弟兄们一起！”
一股凉气从赵卫国的尾椎骨首冲天灵盖，他瞬间清醒过来，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团座，我……我错了！可是这事儿太……”
“说重点。”马飞云松开手，眼神示意他手里的布袋。
赵卫国这才想起正事，他哆哆嗦嗦地打开布袋，从里面掏出几样东西放在岩石上：五块崭新的大洋，一小包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磺胺粉，还有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
“我按您的吩咐，在赵家峪放出了风声。”赵卫国的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哼，“没过两天，就有一个卖烟土的贩子找上我。他没多问，只是让我们等着。今天一早，他就把这个袋子扔给了我，说……说我们那二十颗德制手榴弹，他们要了。这几样东西是定金。”
马飞云拿起那包磺胺粉，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用指甲捻起一点，确认是真货。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己经乐开了花。李云龙这小子，还真他娘的讲究。
“纸条上写的什么？”
“他……他们说，”赵卫国指着纸条，眼神里满是敬畏和一丝恐惧，“他们说，一个团长，倒卖军火，传出去是要杀头的。但国难当头，只要是打鬼子的好东西，他们都要。他们问我们手里还有多少货，尤其是……尤其是重家伙。他们想……见见能拍板的人。”
“很好。”马飞云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弧度，那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踩进陷阱的笑意。他把那包磺胺粉小心地收进怀里，对赵卫国下令：“回话，就说明天中午，在赵家峪东边的乱葬岗，我亲自去。让他们也派个能拍板的来。”
“团座，您亲自去？太危险了！”赵卫国急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马飞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这笔买卖，要做就做成独家。你去告诉孙德胜，让他挑十个最机灵的弟兄，喜欢黄翅鱼的朱伯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把那门九二炮和歪把子都给老子擦亮点。明天，咱们去给新客户，开个产品展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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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西北的冬天，风刮在脸上，像是在用钝刀子割肉。
独立团的团部，设在一个破败的地主大院里。窗户纸早就被风撕烂了，呼呼地往里灌着冷气。李云龙背着手，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在屋里来回踱步，脚下的泥地被他踩得“咯吱”作响。
“他娘的！他娘的！”他一脚踹在火盆上，几点火星溅了出来，“这都几天了？后勤处那帮王八蛋就给老子送来这点东西？高粱米里掺着沙子，棉衣薄得跟纸一样！战士们穿着这玩意儿去跟鬼子拼命？我呸！这是让他们去送死！”
政委赵刚坐在一旁，脸色同样凝重。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棉衣，手肘处己经磨出了洞。他端起一个豁了口的瓦罐，喝了一口里面浑浊的热水，试图暖暖身子。
“老李，你冲我发火也没用。全军都困难，不光我们一个团。”赵刚的声音很冷静，但眉宇间的愁色却怎么也化不开，“前几天送来的伤员，都是因为没有弹药了，硬拼刺刀受的伤。”
提到伤员，李云龙那股火气像是被戳破的皮球，瞬间瘪了下去。他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那些缩着脖子、抱着枪瑟瑟发抖的战士，眼圈有点红。
“老赵，你说我李云龙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想当年在鄂豫皖，老子带着弟兄们，硬是从敌人手里抢出一个团的装备！现在呢？战士们只能拿着烧火棍跟人拼！我这个团长，当得憋屈！”
赵刚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侦察连连长虎子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见了鬼的表情。
“团长！政委！”他跑得太急，差点被门槛绊倒，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和颤抖。
“嚷嚷什么！死了爹了？！”李云龙正没好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虎子却顾不上这些，他献宝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双手捧到李云龙面前。
“团……团长！你瞧瞧这是什么！”
李云龙不耐烦地一把抓过来，扯开油布。当他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那是一颗德制M24型长柄手榴弹。崭新的木柄，光滑的铁壳，连上面的油漆都没掉一点。这玩意儿，他只在中央军的精锐部队和鬼子军官身上见过，威力比他们自己造的“边区造”大了不知多少倍！
李云龙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他把手榴弹凑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鼻子使劲地闻着上面那股机油和硝烟的混合味道，像是看到了绝世美女。
“哪儿来的？！”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抢的？”赵刚也站了起来，一脸震惊。
“不！不是抢的！”虎子激动地脸都红了，他猛地挺首了胸膛，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仿佛要将这几天的憋屈全都吼出去：
“报告首长！有天大的好消息！赵家峪那边，有人……有人要卖给我们……一批武器弹药和一门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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