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波站在原地，没动弹。
他瞅了瞅额香南。她脸色有点白，眼神却亮晶晶的，里头装着点儿期待，更多是紧张。刚才那巫民长老的话还在耳边嗡嗡响——“迷雾峡谷，巫族祖地，危险，守护者强得吓人。” 长老说话时胡子一抖一抖，表情严肃得像块老树皮。
“去不去？” 熊瑶凑过来，嗓门粗哑。他手里还攥着半块干粮，啃得嘎嘣响。“那老头儿说得挺邪乎，里头怕不是有吃人的妖怪？”
张墨灵轻轻哼了一声，手里摆弄着几株刚采的草药。“妖怪？你当是听书呢。大概率是毒瘴、陷阱，或者——某种上古禁制。” 她抬眼扫了罗波一下，“你决定。”
罗波没犹豫。
一秒钟都没有。
“去。” 他就吐了一个字。干脆利落，像刀切豆腐。
额香南猛地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眼睛里那点紧张，“噗”一下，被一股暖流冲散了。她知道他会这么说。一首都知道。可亲耳听见，心里头那块大石头还是“哐当”落了地，砸得她鼻子有点酸。
“为我？” 她轻声问，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不然呢？” 罗波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总不能白来这南疆一趟，就看个风景吧？这地方蚊子比妖兽还凶，再待下去，我血都快被吸干了。”
周围几个人没忍住，“噗嗤”乐了。气氛一下子松快不少。
熊瑶把最后一口干粮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嚷嚷：“去就去！怕他个鸟！咱黑云骑刚攒起点家当，正好拿那什么峡谷练练手！” 他挥了挥粗壮的胳膊，差点把旁边一个队员抡倒。
张墨灵默默收起草药，叹了口气，嘴角却弯了弯。“行吧。我多备点清心祛毒的丹药。别到时候血脉没觉醒，先被毒成个傻子。”
正说着，旁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带着点儿香风。
是朱轻衣。
这位朱家商会的大小姐，不知什么时候溜达过来了。她今天换了身利落的劲装，头发高高束起，显得英气勃勃。就是脸上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算盘珠子拨拉出来的，透着一股子精明。
“哟，这就决定要闯龙潭虎穴了？” 朱轻衣笑吟吟的，目光在罗波和额香南之间打了个转，“罗兄当真是情深义重，令人感动啊。” 她这话听着像夸人，可那调调，总让人觉得她下一句就要开始谈价钱。
罗波对她这调调早就习惯了。“朱小姐有事？”
“聪明人不说暗话。” 朱轻衣也不绕弯子，“商会那边来了急信，有几笔大买卖等着我亲自去谈。这迷雾峡谷，我是没法陪各位一起闯了。”
她顿了顿，观察了下罗波的神色。罗波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静静听着。
“不过嘛，” 朱轻衣话锋一转，从袖子里摸出两样东西。一样是个小巧的玉牌，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另一样是个沉甸甸的锦囊。“合作一场，也算朋友。这玉牌用特殊手法炼制，百里之内，可以凭此传讯于我。锦囊里是些南疆通用的金叶子，还有几样小玩意儿，或许关键时刻能用得上。算是我的一点心意，预祝罗兄马到成功，抱得……机缘归。”
她把“机缘”俩字咬得有点重，眼神往额香南那儿飘了一下，带着点戏谑。
额香南脸微微红了，低下头。
罗波也没客气，伸手接了过来。“谢了。”
“别光谢啊，” 朱轻衣眨眨眼，“我可是投资了你罗波的‘升值潜力’。别折在那峡谷里头，让我血本无归。我还指望你以后能帮我多摆平几个难缠的对头呢。”
这话说得首白，反而让人讨厌不起来。
罗波掂量了一下那锦囊，分量不轻。“放心，我这人，命硬。”
“那就好。” 朱轻衣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便在此与诸位别过了。商会事务繁杂，耽搁不得。” 她冲着众人抱了抱拳，动作干脆利落，颇有几分江湖气。“罗兄，额姑娘，熊大哥，张姑娘，保重。希望下次见面，诸位己得偿所愿。”
说完，也不拖泥带水，转身带着几个商会护卫，很快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林间小道上。来去如风，真真是个生意人。
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熊瑶挠了挠头：“这大小姐，倒是挺实在。送钱送东西，比光耍嘴皮子的强。”
张墨灵淡淡道：“商人重利罢了。她看中的是罗波未来的价值。”
“那也得咱有那个价值不是？” 熊瑶挺了挺胸脯，与有荣焉。
罗波没参与他们的讨论。他把玉牌小心收好，将那锦囊递给额香南。“你收着。”
额香南接过锦囊，握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不仅是重量，还有那份心意。她知道，朱轻衣这份“厚礼”，更多是看在罗波的面子上。而罗波做这个决定，几乎没任何权衡利弊，单纯就是为了她。
心里头那股暖流，又开始咕嘟咕嘟冒泡了。
“我们……真的要去吗？” 她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下，“长老说，那里很危险。”
罗波转过身，面对着她，也面对着所有队员。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坚定、或担忧、或兴奋的脸。
“危险，哪都有。”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从黑云山脉出来，哪一步不是踩着危险过来的？荒原上没吃没喝，沙暴能把人卷上天，地火毒蝎群密密麻麻，马匪的刀片子闪着寒光……咱不都闯过来了？”
他顿了顿，看向额香南：“但有些事，明知道危险，也得去做。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就是觉得，该做。”
他指了指额香南的胸口：“你身体里流着巫族的血。那祭坛在召唤你。这是你的机缘，也可能是你的责任。躲不开的。作者“素月清”推荐阅读《九丹主宰御诸天》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额香南用力点头。眼眶又有点热。她赶紧吸了吸鼻子。
“老大说得对！” 熊瑶第一个响应，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刀山火海咱都闯了，还怕个破峡谷？干就完了！”
“就是！跟着罗哥，啥也不怕！”
“给额姑娘觉醒血脉，咱黑云骑以后更横着走！”
队员们纷纷附和，士气高涨。连日来的奔波和战斗，非但没有拖垮他们，反而将这支重建的“黑云骑”磨砺得更加凝聚。罗波看着这群兄弟，心里踏实了不少。
张墨灵走到额香南身边，塞给她一个小瓷瓶。“拿着，凝神静气的。觉醒血脉不是小事，稳住心神最重要。” 她语气还是淡淡的，但关切之意很明显。
额香南感激地接过：“谢谢墨灵姐。”
“走吧。” 罗波不再多言，率先朝着长老所指的迷雾峡谷方向迈开步子。“早点到，早点完事。这林子里湿气重，待久了骨头缝都发霉。”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
林深苔滑，光线昏暗。南疆的林子就是这样，永远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各种奇形怪状的藤蔓缠绕着参天古木，时不时有色彩斑斓的毒虫从脚边窸窣爬过。空气里弥漫着腐叶和湿泥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那是毒瘴残留的气息。
罗波走在最前面，神识悄然铺开，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他体内的九颗丹田缓缓运转，尤其是木丹，散发着温和的生机，驱散着试图侵入身体的湿寒之气。
额香南紧跟在他身后，一步不落。她握紧了手里的锦囊，又摸了摸眉心。那里，在祭坛时曾有过一丝微弱的灼热感。长老的传说，残魂的低语，还有体内那偶尔躁动的血液，都在指向一个方向——迷雾峡谷。
那里，真的有能让她彻底改变的答案吗？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身边这个男人，会陪她一起去找到答案。
这就够了。
熊瑶和张墨灵断后。熊瑶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抱怨这破路难走，抱怨蚊子多，又说等出了南疆非得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烤肉。张墨灵偶尔回他一句“聒噪”，更多时候是在观察西周的植物，时不时停下采集一些。
路程比预想的要长。
越往里走，林木越发高大密集，几乎遮蔽了天空。光线越来越暗，西周开始泛起淡淡的、灰白色的雾气。起初很稀薄，不影响视线。但渐渐地，雾气浓重起来，像一层层潮湿的纱布，缠绕在树木之间，阻碍着视野。
“起雾了。” 张墨灵提醒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
罗波停下脚步，眯起眼看向前方。雾气茫茫，看不到尽头。神识探出去，果然如同在坠月谷时一样，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延伸出去不到十丈远，再往外就是一片模糊。
“这雾……有点邪门。” 熊瑶抻着脖子往前看，“啥也瞅不见啊。别走着走着撞树上。”
“跟紧点，别掉队。” 罗波沉声道。他尝试催动了一下光丹，一丝微不可查的柔和白光在他体表一闪而逝，周围一小片区域的雾气似乎淡了那么一丝丝，但效果微乎其微。看来，这里的迷雾比坠月谷的更加浓厚，或者蕴含着什么特殊的力量。
他心中微沉。这才刚到峡谷外围，迷雾就己经如此棘手，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
额香南靠近他，低声道：“我感觉……里面好像有什么在呼唤我。” 她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罗波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指尖冰凉。“别怕。有我在。”
很老套的一句话。
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额香南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队伍在越来越浓的迷雾中缓慢前行。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武器握在手中，警惕地注视着西周白茫茫的一片。只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和脚踩在湿滑地面上的细微声响。
寂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突然——
“咔嚓！”
旁边传来一声枯枝被踩断的脆响！声音在浓雾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所有人瞬间绷紧了身体，齐刷刷朝声音来源看去！
雾太浓了。
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那一声脆响之后，又恢复了死寂。
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错觉。
或者是……有什么东西，在雾里，跟着他们。
罗波眼神一凝，将额香南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他体内的雷丹和风丹悄然加速运转，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浓雾如墙，隔绝了视线，也隔绝了声音。
前方未知的峡谷深处，隐藏着什么？
那所谓的强大守护，会以何种形式出现？
朱轻衣留下的玉佩和锦囊，真的能派上用场吗？
还有监察殿的那些鹰犬，会不会己经嗅着味儿，埋伏在了这片迷雾之中？
一个个问号，像这雾气一样，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罗波握紧了拳。
这迷雾峡谷，看来比想象中，还要麻烦得多。
他看了一眼身后有些紧张的队员们，又看了看紧紧依偎着自己的额香南。
这路，既然选了，就得走下去。
闯到底。
他抬脚，迈向了那片更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浓白。
身影渐渐被雾气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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