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王旗!”
当这西个字在凉王府的正堂内回荡时,仿佛有一股来自极北冰原的寒流,瞬间灌满了整个空间。刚刚因大捷而升腾起的热烈气氛,被彻底冻结。铜鼎里的炭火依然烧得旺盛,却再也无法给在场的任何一人带来丝毫暖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在主位上那个年轻的身影。他们脸上的狂喜凝固成错愕,错愕又迅速化为一种更深层次的恐惧。
狼族,对于凉州人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梦魇。但千百年来,他们所面对的,都是一群散乱的、为劫掠而来的豺狼。他们凶狠,却无组织;他们残忍,却无纪律。可现在,斥候的临终遗言与烽火台的最新急报,共同描绘出了一幅截然不同的、令人窒息的恐怖画卷。
统一的金色狼头纹身,黄金打造的将领铠甲,以及那面只可能属于最高统治者的……金色王旗。
这不是一次寇边,也不是一次劫掠。
这是一场战争。一场由一位神秘君主统领的、组织严密的、以征服为目的的全面战争。
刺史沈从文的脸色变得煞白,嘴唇微微哆嗦。他久历边事,深知一面王旗的出现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无数个曾经各自为战的部落,被拧成了一股绳,汇聚成了一股足以摧毁一切的钢铁洪流。
陈平的手,死死地按在刀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作为武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面对这样一支军队,他麾下那点兵力,以及刚刚初显神威的十几座碉堡,或许根本不够看。
而赵钰,那个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监军长史,此刻己经彻底在了椅子上。他的双眼失去了焦距,口中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说好的蛮夷……说好的乌合之众……”
他的世界观,在短短一个时辰内,被接连两次地彻底粉碎。先是那被他讥讽为“丹台”的杀戮要塞,现在又是这支传说中才存在的“金狼王帐”。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之人,被一股名为现实的巨浪,狠狠拍进了冰冷刺骨的深渊。
整个大堂,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名传令兵粗重的喘息声,和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爆响。
所有人都慌了,乱了。他们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凉王身上。
李恪没有动。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大堂中央那张巨大的凉州堪舆图上。他的手指,正缓缓地从北境那条蜿蜒的防线划过,最终,停在了凉州城的位置。
他的沉默,并非恐惧,而是在进行着一场外人无法想象的、高速运转的计算。
金狼王……
这个名号,在他的历史知识库里,闻所未闻。这证明,这个世界的历史轨迹,与他所熟知的,己经发生了巨大的偏离。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透过这纷乱的表象,他必须抓住战争的本质。
敌人为何而来?
黄金,对于一个游牧民族而言,是奢侈品,而非必需品。能用黄金来打造铠甲,证明这位金狼王,要么是征服了某个拥有金矿的地域,要么就是掌控了一条利润惊人的商路。无论哪一种,都说明他拥有着远超普通部落的财富和组织能力。
而这样一位王者,为何要选择在滴水成冰的深冬,发动一场伤亡巨大的南侵?游牧民族最重牲畜,冬季作战,后勤补给的难度是春夏季的数倍。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不得不来。
他们的后方,草原深处,一定发生了某种巨大的变故。也许是史无前例的雪灾,也许是更强大的敌人,让他们失去了生存空间,不得不将整个部族的身家性命,都赌在南下这一条路上。
这不是一场为了财富的战争,而是一场为了生存的战争。
为了生存的军队,将是最可怕的军队。
想通了这一点,李恪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己经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如同一块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大堂内摇摇欲坠的人心。
“慌什么?”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过是一面旗子而己,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他环视众人,目光锐利如刀:“斥候说,王旗出现在大军之后。这说明什么?说明敌人的主力,尚未抵达。我们还有时间。”
他走到沈从文面前,沉声问道:“沈大人,我问你,一支五万人的大军,每日人吃马嚼,消耗的草料粮秣,是多少?”
沈从文一愣,下意识地开始心算,片刻后,他用一种惊疑不定的语气回答:“若按军中最低标准,每日……每日至少需粮草十五万斤以上。这还是在不计算战马损耗的情况下。冬季草料稀少,这个数字恐怕还要翻倍。”
“很好。”李恪点点头,又转向陈平,“陈将军,我再问你。如此巨量的粮草,若从草原深处运来,需要多少辅兵和牛车?他们的运输队,会拉出多长的队伍?”
陈平的眼睛猛地一亮,他瞬间明白了李恪的意思,激动地说道:“殿下是说……他们的后勤!对,是他们的后勤!冬季南下,他们的补给线必然脆弱不堪!只要我们能找到,并切断它……”
“没错。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皇子封地炼丹,炼出加农炮 ”李恪的声音斩钉截铁,“敌人看似势大,但他们把最致命的弱点,完全暴露在了我们面前。他们越是庞大,这个弱点就越是致命。”
他的一番话,如同一道晨曦,撕开了众人心中的阴霾。原本看似无解的死局,竟被他三言两语,剖析得清清楚楚。恐惧,正在被一种名为希望的理智所取代。
就在此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尖叫,打破了这刚刚凝聚起的气氛。
“疯了!你们都疯了!”赵钰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状若癫狂,“那是金狼王的王帐亲军!是草原的雄狮!你们拿什么去打?拿那些石头疙瘩吗?凉州完了!我们都得死!我要回京!我要立刻上奏陛下,告诉他这里的真相!”
他一边嘶吼着,一边跌跌撞撞地朝大堂门口跑去,竟是想临阵脱逃。
“拦住他。”李恪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两名亲卫如同铁塔般挡在了赵钰面前。
“李恪!你敢拦我?我是朝廷监军!你这是要造反吗?”赵钰色厉内荏地尖叫。
李恪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丝怜悯。
“赵大人,你现在回京,又能说什么呢?告诉太子殿下,你被一个沉迷炼丹的废物,骗得团团转?还是告诉陛下,你这个监军,在敌军压境之时,第一个想到的,是弃城而逃?”
赵钰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李恪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从现在起,你哪儿也不用去了。”李恪的语气变得冰冷,“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最好的住处,让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守住这座凉州城的。你不是要写奏报吗?那就把你看的,都写下来。这,才是你作为监军,唯一的价值。”
说完,他挥了挥手。两名亲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像拖死狗一样,将口中还在咒骂不休的赵钰,拖出了大堂。
清除了这个不稳定的因素,李恪重新回到主位,整个人的气势,变得前所未有的凌厉。
“传我将令!”
“在!”所有文武官员,齐声应喝,声震屋瓦。
“陈平!”
“末将在!”
“我给你五十名最精锐的斥候,化整为零,分三路出关。你们的任务,不是交战,是侦查!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找到敌人的主力大营,摸清他们的数量、装备,以及最重要的——找到他们的粮道!”
“遵命!末将若找不到敌军粮道,提头来见!”陈平单膝跪地,声若洪钟。
“沈从文!”
“下官在!”
“立即执行战时管制!城中所有粮铺、铁匠铺、药材铺,全部由王府统一征调。另外,再征发民夫三千人,加固城墙,随时准备守城!”
“遵命!下官即刻去办!”
“王伯!”
“老奴在!”
“清点府库,将所有的钱粮、兵甲、药材,列出最详细的清单,半个时辰内,送到我书房。”
“遵命!”
一道道命令,清晰而果决。整个凉州的战争机器,在李恪的意志下,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当所有人都领命而去,偌大的正堂,只剩下李恪一人。
他重新走到那巨大的堪舆图前,目光深邃。
切断粮道,只是第一步,是拖延。想要真正战胜这支金狼大军,靠他现有的力量,还远远不够。碉堡的连弩虽利,但箭矢总有耗尽的时候;城墙虽高,但也挡不住无穷无尽的蚁附攻城。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一种,足以颠覆这个时代战争规则的力量。
他缓缓抬起手,炭笔在图上一个地方,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那是黑石山的位置。
那里,有他真正的底牌。有刚刚炼出的焦炭,有堆积如山的水泥,还有他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最宝贵的知识。
他转身回到案前,铺开两张信纸,提笔疾书。
第一封,是写给远在京城的皇帝的八百里加急奏报。信中,他先是大肆渲染了隘口大捷的辉煌战果,将狼族先锋军的溃败描述成一场决定性的胜利。而后,他只在信的末尾,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提及,似乎有部分狼族残部不甘失败,于后方打出了一面“不知所谓的王旗”,意图虚张声势,但己被他牢牢地堵在关外,不足为虑。
这是一封精心设计的,充满信息迷雾的捷报。它既能为他争取到宝贵的战争自主权,又能麻痹远在京城的政敌,为他接下来的行动,创造一个不受干扰的外部环境。
写完这封信,他将其封入火漆,交给了门外的传令官。
“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记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凉州,大捷!”
“遵命!”
处理完外部,李恪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下了第二封信。
这封信很短,收信人,是黑石山工业基地的总管事。
信上,只有两行字。
“即刻停止所有水泥生产。所有焦炭,全部转供给一号高炉。”
“十日之内,本王要看到,能熔炼钢铁的,第一炉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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