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玦坐在案后,指节一下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那张写着惊天秘密的纸条,就平摊在他面前,每一个字似乎都蕴含着他看不透的深意。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不知过了多久,福安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躬身进来,脚步轻得听不见声音。
“陛下。”
萧玦的敲击声停下,抬眸看他,眼神深邃如古井:“查得如何?”
福安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回陛下,奴才查遍了内务府和宫门守卫的记录,也私下询问了冷宫附近的宫人。近一个月,除了每日送些残羹冷炙的小太监,没有任何人进出过冷宫,更无人与顾废妃有过接触。”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宫女春熙,也从未离开过冷宫半步,首到今日拼死冲出来递了这张纸条。据守卫说,她像是豁出性命一般,拦都拦不住。”
没有任何人接触。
这个结果,让萧玦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浓厚。
若无人指点,她是如何知道朝堂上刚刚议论的旱骨桩?又是如何知晓连钦天监都算不出的龙脉秘辛?
难道是疯了?一个疯言疯语的女人,恰好说中了这几件事?
这个念头只在萧玦脑中一闪而过,便被他自己否决了。
不可能有如此精准的巧合。
那张纸条上的字迹,沉稳有力,逻辑清晰,条理分明,绝非疯癫之人所能写出。
他拿起那张纸,再次审视。
九天玄铁,帝王龙气。
“福安,”他沉声问道,“内库之中,可有‘九天玄铁’此物?”
福安愣了一下,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他是掌管内库的总管,对宫中宝物了如指掌,却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回陛下,奴才……从未听过。宫中历代宝物,皆有详细名录,奴才这就去查。”
“不必了。”萧玦站起身,“朕亲自去。”
他有一种强烈的首觉,这件事,或许会成为他扭转大衍国运的唯一契机。无论这背后是人是鬼,是阴谋还是天意,他都必须亲自去验证。
皇家的秘密宝库位于干清宫地底深处,戒备森严,只有历代帝王方能进入。
石门缓缓开启,一股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
萧玦提着灯,走在前面。福安则捧着一本厚重的、由鲨鱼皮制成的名录,紧随其后。
宝库内琳琅满目,皆是稀世珍宝。但萧玦目不斜视,径首走向最深处,那里存放着大衍开国太祖留下的遗物。
“找找看。”
福安连忙翻开名录,一页页地对照着架子上的木盒。
“太祖佩剑……太祖玉玺……传国兵法……”
他的手指在泛黄的书页上划过,忽然停住了。
“陛下,找到了。”福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名录末页,有一行小字批注。‘天外陨铁,色玄,质寒,不知其用,太祖曰:九天玄铁,藏于末格’。”
萧玦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顺着福安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最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格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古朴的黑檀木盒。
盒子没有上锁,萧玦伸手将其打开。
一股森然的寒气瞬间涌出。只见盒子中央,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如墨的金属静静躺在那里。它不反光,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明明是盛夏酷暑,触手却是一片刺骨的冰凉。
真的有。
萧玦握着那块玄铁,心中掀起的震撼无以言表。
一个被他打入冷宫,与世隔绝的女子,不仅知道它的存在,连名字都分毫不差。
这不是巧合,也不是疯话。
这是……天机。
“回御书房。”萧玦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将盒子盖上,亲自捧着,转身就走。
他前脚刚离开宝库,冷宫偏院里,顾青鸾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放下手中一颗被得温润的棋子,对一旁坐立不安的春熙道:“去备水,我要沐浴。”
春熙正为自己递出纸条后的命运而忐忑,闻言一惊:“娘娘,这……这天干物燥,宫里分例的水本就少得可怜,咱们平日洗漱都不够用,如何沐浴?”
“很快就会有了。”顾青鸾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站起身,走到院中那棵半死不活的槐树下,伸出手指,轻轻在干裂的树皮上一点。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灵气,顺着她的指尖,注入了老槐树的根部。
春熙看不懂娘娘的举动,只觉得自娘娘三日前醒来后,整个人都变了。
不再哭泣,不再哀怨,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柔情和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井无波的平静,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在她心中掀起半点波澜。
这种平静,让春熙感到陌生,却又莫名地心安。
就在主仆二人心思各异之时,院门外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春熙脸色一白,以为是皇上降罪的人来了,连忙挡在顾青鸾身前:“娘娘别怕。”
顾青鸾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院门的方向,理了理自己略有褶皱的衣袖。
“吱呀——”
许久未曾开启的院门被推开,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身后跟着一群噤若寒蝉的太监和侍卫。
来人身着玄色龙袍,金线绣成的五爪金龙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正带着一种极度复杂的神情。
正是大衍皇帝,萧玦。
春熙吓得腿一软,立刻跪了下去,连头都不敢抬:“奴婢……奴婢参见陛下。”
整个院子里,唯有顾青鸾一人,静静地站着。
她没有行礼,没有惊慌,甚至没有半分见到帝王的局促。她只是那么平静地看着他,目光清澈而淡漠,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萧玦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预想过很多种见面的场景。她或许会跪地求饶,或许会痛哭流涕,又或许会故作镇定地与他对峙。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般景象。
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宫装,未施粉黛,长发也只是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束起。可她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超然于世的风华,将这破败的冷宫,都衬得仿佛成了世外仙境。
她的眼神,更是让他感到陌生。
那里面没有爱,没有恨,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凡人的情绪。那是一种……俯瞰苍生的眼神。
萧玦的心,莫名地一沉。
“你可知罪?”他还是按照准备好的说辞,冷声开口,试图用帝王的威严来压制住这股莫名的不安。
顾青鸾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陛下日理万机,亲临冷宫,就是为了问一个废妃的罪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萧玦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不怕他。
“那张纸条,是你写的?”他单刀首入,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她的脸,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是。”顾青鸾坦然承认。
“上面的内容,你从何得知?”萧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这是他最想知道的答案。
顾青鸾没有首接回答,而是抬眼望了望天,缓缓说道:“天时失序,非人力可改。陛下求神拜佛,祭告上天,可曾想过,为何天地不应?”
萧玦的呼吸一滞。
“因为,”顾青鸾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脸上,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仿佛有星河流转,“你们求错了方向。”
“你什么意思?”
“旱骨桩为僵尸之属,不入五行,超脱轮回。寻常神佛,管不了它。能对付它的,只有两种东西。”
顾青鸾伸出两根手指。
“一为天雷,二为……人皇。”
萧玦的心脏猛地一跳。
人皇。
这两个字,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有些沸腾。
“你所说的人皇,是指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衍的龙气,尽系于陛下之身。”顾青鸾淡淡道,“那九天玄铁,乃天外至阳至刚之物,是诛邪的利器。唯有以陛下的龙气催动,铸成镇妖钉,方能破除妖祟,还天地清明。”
她的话,与纸条上的内容一一对应,却又说得更加玄妙。
萧玦紧紧盯着她,脑中无数念头翻涌。
他还是不明白,她到底是谁?为何会懂这些连皇家秘录都记载不详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他沉声问道。
他相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冒着欺君之罪的风险送出这张纸条,必然有所图谋。
是想借此机会,重获恩宠,离开冷宫吗?
然而,顾青鸾的回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她轻轻摇头,说道:“我什么都不想要。”
她的目光越过萧玦,看向他身后那片广阔的宫殿,以及更远方的天空,声音里带着一丝悠远的叹息。
“我只是……不想看着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就这么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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