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巍峨的紫禁城。
靖安王萧问天的马车,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一路畅通无阻地,停在了御书房外的广场上。
然而,萧问天的心,却随着马车的每一次颠簸,一分分地沉了下去。
太顺利了。
顺利得,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诡异。
以往他深夜入宫,即便有皇兄的口谕,沿途的盘查也绝不会少。可今日,那些宫城的守卫,看到他的王驾,竟像是提前接到了命令一般,连问都未问一句,便躬身放行。
这说明,皇兄,在等他。
或者说,皇兄,早就料到他会来。
萧问天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王袍,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了那张俊美却冰冷的面具之下。他走下马车,抬头看了一眼那灯火通明的御书房,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臣弟,萧问天,参见皇兄。”
他走进书房,对着那个依旧负手立于江山社稷图前的背影,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明德帝缓缓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怒。他指了指一旁的座位,“坐吧。王德全,给王爷上茶。”
“谢皇兄。”
萧问天依言坐下,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书房。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一种女子身上特有的清冷香气。
是云苏。她果然来过。
王德全端着茶盘,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将一杯热气腾腾的碧螺春,放在了萧问天的面前。
萧问天端起茶杯,却没有喝。他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缓缓开口道:“臣弟深夜叨扰,是有一件要事,想向皇兄禀报。”
“哦?”明德帝挑了挑眉,“是何要事,竟让皇弟你,如此行色匆匆?”
“事关前靖安王世子妃,云苏。”萧问天放下茶杯,眼中,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愤懑与忧虑,“臣弟得到消息,此女心怀叵测,竟暗中勾结南疆拜月族余孽,意图不轨。臣弟恐其对京城不利,对皇兄不利,特来提醒皇兄,定要多加防范。”
他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将自己,摆在了为国为君分忧的忠臣位置上,又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云苏的身上。
他相信,只要皇兄不是傻子,就该知道如何选择。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如何能与他这个血脉相连,又为他暗中谋划了数十年的亲弟弟相比?
然而,明德帝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是吗?”明德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皇弟的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朕得到的消息,似乎与你的,有些出入。”
萧问天的心,咯噔一下。
“朕听安乐郡主说,她昨夜,是奉了你的命令,去孤山,为你取一件‘礼物’,准备献给朕。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勾结南疆余孽了?”
明德帝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萧问天的心上。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萧问天的脸色,瞬间变了。但他毕竟是久经风浪之人,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皇兄明鉴!”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一脸悲愤地说道,“这定是那妖女的离间之计!她自知罪孽深重,便想拖臣弟下水,以求自保!此等蛇蝎心肠的女子,她的话,如何能信?”
“哦?是吗?”明德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可她,给朕带来了证据。”
说着,他缓缓地,从龙案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盒子。
一个温润如玉,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白玉盒子。
轰!
在看到那个盒子的瞬间,萧问天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仿佛有万千惊雷,同时炸响!
他的身体,抑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滔天的怒火!
怎么可能!
那个盒子,怎么会在这里!
他明明己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明明己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云苏那个贱人,她……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皇弟,你可认得此物?”明德帝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魔音,在他的耳边,悠悠响起。
萧问天没有回答。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知道,自己,己经败了。
在云苏将这个盒子,交到皇兄手中的那一刻,他就己经输得,一败涂地。
所有的解释,在这样铁一般的“罪证”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明德帝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与不甘而扭曲的脸,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萧问天的面前,将那个白玉盒,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手中。
“皇弟,这件礼物,朕,很喜欢。”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不过,安乐郡主说得对。这艘舟,还缺了些东西。缺了‘桨’,也缺了……一个懂得如何驾驭它的‘船夫’。”
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萧问天僵硬的肩膀。
“所以,这东西,朕,现在还给你。”
萧问天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他还给我?
他这是什么意思?
“朕,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明德帝收回手,重新负手而立,那股属于帝王的绝对掌控力,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三个月之内,朕要看到这艘舟,真正做好……启航的准备。”
“至于安乐郡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她,从今天起,便由朕,亲自来看管。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接触。你,明白吗?”
萧问天捧着那个失而复得,却又变得无比烫手的玉盒,终于明白了皇兄的意图。
他没有杀自己,不是因为什么兄弟情分。
而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
他将蓝凤蝶还给自己,是想让自己,继续为他卖命,去完成这长生大业的最后一步。
而他,则将最关键的“钥匙”云苏,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从此以后,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将彻底颠倒。
他不再是那个与皇帝平起平坐的同谋者,而变成了一个……只能听命于皇帝的,高级工匠。
这是何等的,羞辱!
萧问天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刺破了皮肉,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他的心中,充满了滔天的恨意。
恨云苏,那个彻底打乱了他所有计划的女人!
更恨眼前这位,看似宽宏大度,实则心机深沉如海的……好皇兄!
“臣弟……遵旨。”
许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选择。
“很好。”明德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了,皇弟,也该回府了。记住,你只有三个月。”
萧问天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他抱着那个玉盒,对着明德帝,深深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御书房。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萧索与……阴鸷。
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明德帝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
他缓缓地,坐回了龙椅之上,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王德全。”
“奴才在。”
“你说,朕这么做,对吗?”
王德全躬着身子,低声说道:“陛下,是天子。天子所为,便是天意。”
“天意?”明德帝自嘲地笑了笑,“若真是天意,朕,又何须……行此逆天之事?”
他的目光,望向了窗外的无尽黑暗,眼神,变得悠远而又深邃。
……
与此同时,静心苑内。
云苏依旧盘膝坐在那面刻着字的墙壁前,一动不动。
她己经将墙上的每一个字,都牢牢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蓝凤蝶非舟,乃锁也……”
“血是舟……”
这两句话,始终在她的脑中,盘旋。
如果蓝凤蝶,不是用来渡人长生的舟,而是一把锁,那它锁住的,又是什么?
是那些被献祭的魂魄吗?
可如果是锁,那又该如何解释,靖安王和皇帝,对它那般狂热的追求?
还有“血是舟”。
这三个字,是母亲云知微,留下的最后遗言。
林疏影师伯,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并且,似乎己经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可惜,她没能写完最后的话。
真正的舟,到底是什么?
云苏的脑中,灵光一闪。
她忽然想起了,在孤山地底,当她用自己的血,滴在那块黑石神像上时,所引发的异变。
是她的血,让神像产生了裂痕。
也是她的血,对那只破茧而出的蓝凤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难道说……
一个大胆到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的念头,在她的心中,疯狂滋生。
难道说,所谓的“舟”,指的,根本就不是某一件具体的物品。
而是……她自己?
或者说,是她这具,继承了天机谷圣女血脉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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