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王府的书房内,一片狼藉。
名贵的瓷器碎了一地,上好的宣纸被揉成一团,散落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凉。
萧珏被禁足的第一天,就在这间被搬空了的书房里,发泄着他无处安放的怒火与屈辱。他想不通,不过短短一夜之间,他的人生为何会急转首下,从云端跌入泥潭。
靖安王站在门口,看着儿子颓废的模样,眼中是深深的失望。
“闹够了没有!”他沉声喝道,“你以为砸了这些东西,就能挽回王府的颜面?就能变出三十七万两银子来?”
萧珏动作一滞,缓缓转过身,眼中布满血丝,声音沙哑:“父亲,我……”
“你什么!”靖安王走进来,一脚踢开脚边的碎瓷片,“我早就跟你说过,云苏不是一般的女子,让你好生待她。你倒好,为了一个林婉儿,把王府的财路、朝中的人脉、皇家的恩宠,全都断送得一干二净!”
“林婉儿她……”萧珏想为心上人辩解几句。
“住口!”靖安王怒不可遏,“现在整个京城都在看我们王府的笑话!说我靖安王府苛待儿媳,说你萧珏忘恩负义。你知不知道,今天早朝之后,好几个与我交好的同僚,见到我都绕道而行!这就是你那个林婉儿带给你的好福气!”
萧珏无力地垂下头,无法反驳。
靖安王看着他,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语气稍缓:“事己至此,多说无益。这三个月,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府里思过,哪里也不许去。至于那笔欠款,我会想办法先从封地和族中调集一部分。但你要记住,这笔债,是你欠下的,终究要由你自己来还。”
说完,靖安王拂袖而去,留下萧珏一个人,在空旷的书房里面对着一地残骸,和一颗被悔恨与不甘填满的心。
他颓然地坐倒在地,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与云苏相处的三年。
她的温柔,她的体贴,她的才情,她为他打理好王府内外的一切。那些他曾经习以为常,甚至不屑一顾的画面,此刻却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讽刺。
原来,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妻子和一座金山。
他失去的,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他,肯为他倾尽所有的人。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林婉儿端着一碗参汤,身姿孱弱地走了进来。她看到满地狼藉,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随即又换上了温柔的关切。
“珏哥哥,你……你这是怎么了?可别气坏了身子。”她将参汤放在唯一一张幸存的小几上,走到萧珏身边,想要扶他起来。
萧珏却挥开了她的手。
他抬起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审视目光看着她。
眼前的女子,依旧是他记忆中那个柔弱善良、需要他保护的婉儿。可不知为何,他此刻看着她这张梨花带雨的脸,心中却再也生不出半分怜惜,只觉得一阵莫名的烦躁。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冷硬。
林婉儿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眼圈瞬间红了:“我……我听说你被父王责罚,心里担心,便炖了参汤给你送来。珏哥哥,是不是因为我……才连累了你?”
她说着,眼泪便扑簌簌地掉了下来,“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子。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和云苏姐姐闹到这个地步。若是……若是我当时就那么去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若是往常,萧珏早己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慰。
可今天,听着这些话,他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是啊,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便如野草般疯长,让他无法忽视。
他看着林婉儿,突然问道:“婉儿,你可知,云苏如今是何身份?”
林婉儿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萧珏自嘲地笑了笑:“她现在是皇上亲封的安乐县主。而我,只是一个被罚俸禁足的笑话。”
林婉儿的脸色瞬间变了,那双含泪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嫉妒与不甘,虽然稍纵即逝,却被萧珏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的心,又凉了半分。
与此同时,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一家原本属于皇商的临街三层旺铺,一夜之间易主,并且开始大兴土木,动静之大,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七日后,店铺门前挂上了一块由当朝大儒亲笔题字的黑漆金字牌匾——“素心斋”。
云苏站在街对面,看着那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半夏在她身边兴奋地汇报着:“小姐,您真是神了!这铺子刚盘下来,第二天就有好几家想出双倍价钱买回去呢,都说咱们捡了大便宜。里面的工匠也说了,按您的图纸,最多半个月,就能全部装潢好。”
云苏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目光扫过店铺二楼那视野极佳的雅间窗口,仿佛己经看到了素心斋开业之后门庭若市的景象。
她正要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一座茶楼二楼,似乎有一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凭栏处,坐着一个身穿墨色锦袍的男子。
那男子坐在一张宽大的轮椅上,身形看上去有些单薄,但周身的气度却异常迫人,即便隔着一条街,也能感受到那份不怒自威的沉凝。
他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了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双薄而锐利的唇。
似乎是察觉到了云苏的注视,那男子的头微微一动,目光精准地与她对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如寒潭,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云苏的心莫名一紧,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人无端感到一丝压迫。
就在她准备移开视线时,那男子竟对她遥遥举了举手中的茶杯,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随即,一名侍卫推着他的轮椅,缓缓消失在屏风之后。
云苏蹙起了眉头,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这个人是谁?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好奇,更像是一种……探究,甚至带着几分了然。
“小姐,怎么了?”半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窗口。
“没什么。”云苏摇了摇头,压下心中的异样,“我们回去吧。”
回到云苏苑,刚进门,管家便神色凝重地迎了上来,手中捧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黑漆木盒。
“小姐,方才有人送来这个,说是……故人所托,务必请您亲启。”
云苏接过盒子,入手微沉。
她挥退下人,独自回到房中,小心地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封信,和一块雕刻着奇特花纹的黑色铁牌。
云苏拿起信,展开信纸。
信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出自她那位三年前因病“过世”的母亲之手。
“吾女苏儿亲启:若你见此信,证明为娘己不在人世,而你,或己陷入某种困境。切记,靖安王府非你久留之地,萧珏亦非你良配。当年云萧两家婚约,事出有因,非你我所愿。信中所附铁牌,乃‘天机阁’信物,可保你一次性命,亦可为你查明一桩真相。另,九转还魂草之用,并非只为救心疾,其真正价值在于克制一种名为‘牵机’的奇毒。此毒无色无味,中毒者初期与心疾之症无异,但毒发之日,神仙难救。万望我儿,多加小心,善自珍重。”
信纸从云苏的指尖滑落,飘落在地。
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牵机奇毒?
母亲不是病逝的?
当年的婚约另有内情?
一个又一个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平静与秩序,瞬间击得粉碎。
她猛然想起林婉儿那反复发作的“心疾”,想起萧珏对九转还魂草的志在必得,想起茶楼上那个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
无数的线索和疑点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
她这才惊觉,自己所以为的结束,原来,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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