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竹林间的风带着一丝清冷的寒意。
钱庸的额头紧紧贴在冰凉的地面上，那句“肝脑涂地”的誓言，是他此生做出的最重，也是最快的一个决定。他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将钱家带向何方，但他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眼前的这位年轻帝王，将会彻底改变大夏的未来。
赵煦看着匍匐在地的钱庸，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他要的，就是这种彻底的臣服。
他缓缓上前，亲自将钱庸扶起，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钱老板，朕信你是个聪明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朕在宫外的眼睛，也是朕的钱袋子。朕不会亏待你，但朕也需要看到你的忠诚与能力。”
“草民……不，臣，定不负陛下所托！”钱庸激动地说道。身份的转变，让他瞬间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很好。”赵煦点了点头，“具体事宜，朕会派人与你接洽。你先回去，照常与孙德海交接账目，切不可露出任何破绽。三日之后，午时，城西‘听竹轩’，会有人持此物与你相见。届时，他会告诉你，如何接收第一批资金。”
说着，赵煦从腰间解下一块龙纹玉佩，递给了钱庸。这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只是他身为皇子时的一件旧物，但上面的龙纹，却是独一无二的皇家标志。
钱庸双手颤抖地接过玉佩，只觉得入手温润，却又重若千钧。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件信物，更是他与皇帝之间，一道无法斩断的契合。
“臣，遵旨！”
“去吧。”赵煦挥了挥手，“记住，从你走出这片竹林开始，你我今日，从未见过。”
钱庸再次深深一拜，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玉佩贴身收好，躬着身子，一步步退出了竹林。他的脚步，比来时沉稳了许多，眼中，也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光芒。
看着钱庸的背影消失在宫门的人流中，赵煦才缓缓转身，对一首静立在旁的陈忠说道：“陈伴伴，你觉得此人，可靠吗？”
陈忠躬身道：“回陛下，老奴不懂经商，但老奴看得出，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陛下给了他无法拒绝的利益，也让他看到了足以让他粉身碎骨的风险。只要陛下的权势一日比一日盛，他便会一日比一日忠心。”
“说得不错。”赵煦笑了笑，“走吧，回宫。这盘棋，棋子己经基本归位，是时候，看看对手会如何落子了。”
……
回到养心殿，天色己经大亮。
赵煦端坐在御案之后，脑中飞速地运转着。
秦烈，是他插入敌人心脏的利刃，负责军事上的突破。
钱庸，是他伸向朝堂之外的触手，负责财力与情报的支撑。
孙德海，是他安插在敌人身边的眼线，负责宫内的消息传递。
陈忠与周通，连同那一百名天子亲军，是他守护自身的坚盾，也是他执行秘密任务的影子。
再加上天工坊这个隐藏的杀手锏，和他自己日益增长的实力与天子望气术。短短数日之间，他己经从一个孤立无援的傀儡，变成了一个拥有多方力量，足以与任何势力相抗衡的棋手。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秦烈从西山带回的消息，也等太后与魏征的反击。
他知道，那两只老狐狸，绝不会坐以待毙。
果不其然，午后时分，慈宁宫的懿旨便到了。
传旨的是太后身边的一位心腹嬷嬷，她领着两名容貌秀丽，身段婀娜的宫女，来到了养心殿。
“老奴参见陛下。”老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一礼，“太后娘娘体恤陛下，说陛下身边伺候的人手太少，特意从宫里挑选了两个最机灵的丫头，一个叫‘画眉’，一个叫‘灵雀’，送来伺候陛下笔墨，为陛下分忧。”
说着，她身后的两名宫女便上前一步，盈盈下拜：“奴婢参见陛下。”
左边的画眉，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带着一股子媚意。右边的灵雀，则低眉顺眼，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惹人怜爱。
若是换做以前的赵煦，或许会因为太后的“关心”而受宠若惊。但现在，他只是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地开启了天子望气术。
瞬间，这两名宫女在他眼中的景象，便截然不同。
那个巧笑倩兮的画眉，头顶之上，升腾着一股灰黑色的气，其中夹杂着嫉妒、阴狠等负面情绪，而她的忠诚之气，则是一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灰线，遥遥地指向慈宁宫的方向。
这，是一个心术不正，被派来监视甚至魅惑自己的棋子。
而那个看起来胆小怯懦的灵雀，头顶的气运倒是干净许多，只是有些驳杂。但赵煦的目光，却落在了她的身上。在天子望气术的视角下，他能清晰地看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宫女，体内竟蕴藏着一股远超常人的旺盛血气！那股血气虽然被刻意收敛着，却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这是一个隐藏极深的高手！其实力，恐怕不在当初的李桂之下。
好一招“美人计”加“无间道”。
赵煦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喜，仿佛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母后有心了。”他站起身，走到两名宫女面前，目光在画眉妖娆的身段上扫过，笑道，“画眉，灵雀，好名字。从今往后，你们就在御书房伺候吧。陈忠，给她们安排一下。”
“奴婢，谢陛下恩典。”画眉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声音愈发娇媚。
灵雀则依旧低着头，小声地应了一句。
那老嬷嬷见皇帝如此轻易便收下了人，眼中也闪过一丝轻蔑，完成了任务，便告退离去。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陈忠有些担忧地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这两个人……来路不正，怕是太后的眼线。”
“朕知道。”赵煦坐回龙椅，嘴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毒蛇，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藏在暗处的毒蛇。如今她们自己跳了出来，摆在明面上，朕倒要看看，她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将计就计，就是要让太后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贪图美色，毫无城府的少年。如此，才能让她放松警惕，为秦烈的行动，争取更多的时间。
然而，赵煦的这份从容，并没有维持太久。
黄昏时分，天边的晚霞烧得如同鲜血一般。
养心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陛下！陛下！不好了！”
一名负责殿外守卫的天子亲军，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的脸上满是焦急与惶恐。在他的身后，还架着一个浑身是血，盔甲破碎的禁军校尉。
那校尉，赵煦认得，正是秦烈带去西山的心腹之一。
赵煦心中猛地一沉，霍然起身：“出什么事了？秦将军呢？”
那名校尉被人扶着，挣扎着跪倒在地，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中掏出一枚被鲜血浸透的虎符，嘶哑着声音喊道：
“陛……陛下……快……快救将军……”
“西山……西山有变！那……那里根本不是什么铁矿……是……是一座……一座死城！”
“三万……至少三万私军……他们……他们还在用活人……祭……祭炼血池……将军他……他为了让我们传出消息……己经……己经被发现了！”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便彻底断了气。
整个养心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陈忠和那名天子亲军，都骇然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赵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缓缓低下头，看着那枚沾满鲜血的虎符，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杀意，从他的身体里，疯狂地涌出。
他手中的一只白玉茶杯，悄无声息地，被他捏成了齑粉。
西山，血池，活人祭炼。
秦烈，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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